茅草垛里的风筝 (小鹿幺幺)

　　一路上两个人谁也没说话，蔡建国没再多问，他等着程小东先跟他说，他知道这孩子的脾气，不能硬逼着问。
　　“伯伯，我不想去县里上学，因为我想在家里陪着你们。”
　　可算是让蔡建国等到了，也就是溜达到村口，程小东停下来看着蔡建国说着。
　　“我和大妮两个人都去县里上学，就剩下伯伯和大娘两个人，你们会想我们，我们也会想你，所以我想在村子里陪着你们。”
　　程小东的眼神真诚，透着一股子恳切，看着他的眼睛，蔡建国就好像看到了程前一样。
　　“我和你大娘不用你们操心，你俩到了县城好好读书，做个有用的人，不回家挠垄沟（种地），就是对我们最好的回报。”
　　蔡建国摸着程小东的脸，嘴角微微勾起，他仿佛都看见两个孩子成才的样子了。
　　“那些留在村子里的孩子不也是一样能学习嘛，县城里的书有什么好的，大家学的都一样，何况离家那么远，我一点都不喜欢，就算是我留在村子里，考的分数照样比县城里的孩子多，这是老师说的。”
　　程小东的这番话让蔡建国一愣，赶紧抓着程小东的肩膀。
　　“怎么让你留在村子里上学，是老师说的？”
　　“不是的，老师说我的分数比县城里的第一第二差不了几分，让我去县城里，可是我想啊，既然我在这儿也不影响我的成绩，就说明村子里的老师和同学和县城的一样，那我为什么要离家那么远呢？”
　　听了程小东的这番话，蔡建国似乎也觉得有一番道理，这个满分的成绩，就算是去了县城，也不会再多出去几分，离家近点也没什么不好的。
　　“伯伯，县城里的同学，都是城市里的孩子，暂且别说能不能和我玩，就是村子里的蓝田田她都看不上我们，真要是到了县城，我和大妮不得被人欺负啊，再说了，我的朋友马成名和周至武他们都去不上，那我自己去，我肯定没有心思学习。”
　　蔡建国看着程小东说的认真，心里也觉得他说的对，看着程小东，蔡建国竟然不知道该不该让他去县城，如果真是个雄鹰，就算是在山村也可以翱翔天际，如果是个家雀，就算是送到北京，他也是家雀。
　　“伯伯，你有没有听我说啊？”
　　程小东看着蔡建国在那儿愣神，拽了拽他的手问着。
　　蔡建国点点头，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劝，就啥也没说，冲着程小东笑了笑，程小东权当是他同意自己可以不去县城了，瞬间也是眉开眼笑的。
　　晚上蔡建国把程小东这番话说给陈莲花听，没想到陈莲花把蔡建国给数落一通。
　　“我说你咋还能让个孩子给唬住呢，他说不去就不去啦，是，咱俩孩子的成绩都不错，可是你想想，这要是去了县城，两个孩子的眼界，见识，那可都不一样，成天呆在这个山沟沟里，能有什么出息。”
　　蔡建国乍一听，陈莲花说的好像也挺有道理，送他俩出去不是为了提高多少分，而是见见和致富村不一样的世界，看看县城里的热闹繁华。
　　“哎呀，你俩说的都对，我都不知道该咋办了，都让你们给我说糊涂了。”
　　蔡建国想来想去，脑子一团糟，他觉得应该尊重孩子的选择，倘若违背他们的心思，逆着心情做事，肯定什么事都干不好，可是，这又是个进县城开拓眼界的机会，他可不想让他们白白的错失良机。
　　抽了好一会子烟，蔡建国最后把烟头碾灭，让陈莲花把两个孩子叫过来。
　　程小东和蔡大妮两人站在屋里地上，看着蔡建国一言不发。
　　“我可问你们最后一遍，你们到底去不去县城，这是最后一次，你们自己定夺，只要将来不后悔，也不要埋怨我们，路给你们铺好了，怎么走就看你们的。”
　　蔡建国和陈莲花对视一眼，他们把话都挑明了说，两个孩子有自己的意愿，就遵从他们的想法，免得到了县城，两个孩子都是负气读书。
　　“我不去。”
　　“我跟小东一样。”
　　这两个声音坚决，没有半分的犹豫。
　　蔡建国也拍腿说了声好，没有再干涉他们两个的决定，只是陈莲花后补了一句，可能会看不到外面的热闹，两个孩子却毫不在意。
　　眨眼间就到了送学校里的孩子去县城的日子，看着他们身上都带着小红花，程小东和蔡大妮没有半分的羡慕。
　　“蓝田田竟然也能去，她考的那么少，怎么去的？”
　　马成名看着蓝田田在队伍里笑得灿烂，心里非常的不服气。
　　“那是我的名额，我让给她的。”
　　蔡大妮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脸骄傲的说着，以往都是蓝田田看不上他们，总觉得自己是村长的女儿高人一等，没想到这次竟然是蔡大妮让出来的名额，蔡大妮的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你俩真不去县城啊？”
　　周至武看着程小东和蔡大妮问着。
　　“有什么好的，没有熟悉的老师同学，没有你们，没有家人。”
　　程小东的看了眼蓝田田那边，冷冷的说了一句，直接回了教室。
　　后面的三个人不知道他咋了，也都跟着回去。
　　“东子，你咋的了，是不是没去上心里难过看着他们？”
　　马成名趴在程小东的桌子上，拿着程小东开玩笑。
　　程小东没有说话，周至武把马成名推到一边：“去去去，不会说话你就别说，东子，晚上我请你吃冰棍咋样？”
　　程小东看了眼他们笑了笑，说着自己没事儿，蔡大妮静静的看着程小东总觉得他和以往不太一样了，难道真的是因为没去上而难过？可是明明是他自己选得啊，怎么还会难过呢。
　　程小东捏着笔，盯着自己的作业本愣愣的出神，心里想的都是蔡建国和陈莲花那天的话，如果真要是去了，生活费就会给他们家带来很大很大的压力，真要是想翻身，一点都不容易。
　　他不去倒是没啥，可蔡大妮执意跟着他不去，这就上程小东心里有了一丝丝的愧疚感。


第100章
　　清晨四点，迷迷糊糊间，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程小东被吵醒，蔡建国和陈莲花也是惊醒，披上衣服，蔡建国拿着煤油灯就去门口询问。
　　听着外面的声音，是村长在说话，程小东困意浓重，就没有多听，沉沉的睡了过去。
　　“村长，这是咋了，天还没亮，出啥事了？”
　　深秋的清晨四点已经有不小的寒意，蔡建国把身上的衣服套上，系上扣子，看着村长问着。
　　“乡里来了消息，说耿喜在狱中自杀了，让家属去领骨灰，我这接到信儿也睡不着觉了，想着耿家也没别人，就剩个耿顺，还照顾着那一家子，所以……”
　　村长看着蔡建国，剩下的话就算是他不说，蔡建国心里也是明白的，村长的意思是让蔡建国跟着跑一趟。
　　“耿喜说到底也是村子里的人，不管生前怎么样，现在伏法了也算是对那些他杀害的人有个交待，落叶归根，理应该接回来，村长，别担心，我跟你走这一趟。”
　　蔡建国看了眼煤油灯沉思了一会儿，转而又看着村长说着。
　　“唉，还没等到国家的审判，就死在了狱中，我真怕他是被人害死的啊。”
　　村长一想到那日赵刚对耿喜的态度，心里就不停的发怵。
　　蔡建国看着村长的样子，再想想那日两个人去乡里派出所空等一下午的事儿，心里也开始犯起嘀咕。
　　“那不是直接领骨灰嘛，就算是我们怀疑他是被人害死的，也无从查证，而且都是官官相护，口风严谨，凭着我们平头老百姓，是奈何不得他们的。”
　　蔡建国知道村长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为人正直，可是这个事儿铁板钉钉的查无头绪，他担心村长冒险，就特地的嘱咐了一句。
　　村长也点了点头，让蔡建国早些吃饭，八点的时候，去村长家汇合，到时候让不让耿顺去，两个人再商量。
　　回到屋里，蔡建国的脸色不对，陈莲花担心的问了几句，蔡建国也就没隐瞒，本以为陈莲花会像以往似的支持自己，没想到这次刚说完她就变脸了。
　　“你不准去！”
　　结婚十几年，陈莲花很少用这种语气说话，蔡建国看着陈莲花的脸色沉下来，刚要抬手说什么，就被陈莲花打断。
　　“你也不想想那耿喜是什么人，伤天害理，无恶不作，你去接他的骨灰，还不得让三个村子的人背后戳断你的脊梁骨啊，不行，你不准去！”
　　陈莲花侧着脸，都没有好好的看着蔡建国说话。
　　蔡建国也知道陈莲花说的这些，心想着他家也就剩个耿顺，家里又是一大摊子事儿走不开，这才迫不得已的帮着这个忙。
　　“你平日里愿意帮别人，我不管你，今儿这事，你想都甭想，你要是踏出这个院子，我就带着两个孩子去那个院子自己过，从今以后，咱俩谁也不认识谁。”
　　陈莲花可没管蔡建国说的那些可怜不可怜，她知道的是，这要是他把骨灰拿回来，以后两个孩子走到哪儿必定会听到一些风言风语到时候在自己的村子抬不起来头，到了学校被人看不起，那肯定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