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纸片人游戏里养影帝 (周四)

　　不只杜子腾，全剧组上至制片主任，下至小小场务，全都绷着一根神经。
　　杜导也是个急性子，上午开机仪式，下午就正式开拍。
　　甘泉影视城剧组云集，房间最是紧缺，女主角也得跟别人共用化妆间，不大的化妆间挤了十来个人，只一台老旧的挂机苟延残喘，连李念安这种不爱出汗的鼻尖都渗出了细小汗珠。
　　眼看妆边化边花，化妆师有点急：“李老师，我去叫下婷瑶姐吧，边上得有人拿着风扇吹一下。”
　　周婷瑶身为助理，一向尽职尽责，可这次来甘泉不知道怎么回事，第一天就玩失踪，别说熟识的化妆师，李念安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在打电话，应该是有什么急事”李念安不愿意把周婷瑶往坏想，下意识替她解释：“你提醒她一下，让她快点结束。”
　　化妆师点头，刚要出去，就听旁边钟雅涵说：“不然让小妍帮你吧，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
　　钟雅涵的妆几乎已经画好了，但还没戴假发，稍显寡淡的古典妆容和她原本的短发格格不入，但她笑起来很好看，细长眼睛像半月一样弯起，带着点没心没肺的亲切。
　　她坐在化妆镜前，微微侧头，旁边簇拥着化妆师、化妆师助理和两个生活助理，跟李念安这边形成鲜明对比。
　　李念安看那个叫小妍的年轻女孩现在确实没什么事做，而钟雅涵明显是想主动示好，只犹豫一瞬，意思意思推辞了两句，也就从了。
　　两人以前并不相识，钟雅涵一个曾经的当红影后给一个二线作配，想想也不会痛快，李念安本来想着两人关系就算不差到冰点，也不会太好，没想到她会主动示好。
　　钟雅涵性子爽朗，爱说爱笑，李念安又是捧哏的不二人选，两人一唱一和，倒是很快熟识起来。
　　直到整个妆容完成，周婷瑶也没回来，李念安从开始的纳闷，到有些生气，等到最后，就只剩下担心了。
　　拨通电话，对面还在通话中，李念安趁着开拍之前的一小段时间出去找人。
　　结果，她刚出去，就碰上迎面而来的曹杰和几个提着泡沫箱的剧务。
　　“正好”曹杰从泡沫箱取出一杯草莓沙冰：“我请客。”
　　沙冰凉爽，草莓清香，是李念安夏天最喜欢的东西，但她现在急着找人。
　　曹杰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早不找她晚不找她，非得现在邀请她去停车场旁的大树下面聊天。
　　“你们小姑娘都喜欢草莓味的，我没买错吧？”曹杰笑眯眯看着她。
　　李念安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点头表示喜欢。
　　曹杰继续笑眯眯：“一会儿就要拍戏了，准备好了吗？”
　　李念安总算明白哪里不对劲了——哪哪都不对劲！
　　曹杰跟她又不熟，无缘无故的怎么会突然想要跟她聊天？
　　还有，这么毒辣的太阳，干嘛非得跑到停车场这边来聊，化妆室都比这的树荫凉快，她妆都快花完了！
　　最最不对劲的地方是，曹杰什么时候这么爱笑了？还笑得这么和蔼？
　　李念安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挑个机会说要找人，跑了。
　　不远处的停车场，隔着极深的黑色车窗膜，一双眼睛黯然垂下。


第四十二章 这一等，我等了二十年……
　　“小姑娘肯定把我当变态了, 跑得比兔子都快”曹杰偏头系安全带，抱怨似地打趣：“本来名声就没多好，你得负责补偿我名誉损失。”
　　副驾驶位上坐着一位中年美人, 看脸不过三十出头, 但结合整体气质应该有四十多岁了，红唇大波浪，美得明媚又妍丽，看到她，没人会去遥想她年轻时的风姿，美人从不败岁月，岁月成就了更有层次的美。
　　年轻美人常见, 中年却还美成这样的百万里挑一。
　　美人抬眸，声音微微嘶哑：“曹杰，谢谢你。”
　　明明是跟李念安一模一样的圆眼睛, 长在她的脸上, 却像深山麋鹿, 雪原白狐, 再精明的旅人都会迷失其中。
　　曹杰愣神一瞬, 下意识避开：“开玩笑的，客气什么。”
　　车子驶上环线, 曹杰余光一瞥, 看到一双微微颤抖的手, 车子在下一个岔道驶入匝道，停在了路边。
　　安萱说了声抱歉, 推门下去，倚着车门低头点燃一支女士香烟，烟雾袅袅升起, 像她眼中看不明的情绪。
　　车子再次启动，绕上环线，最终停在乐阳郊外一家私人疗养院。
　　“我等你，不碍事的。”
　　曹杰说完，目送安萱进入疗养院大门。
　　这家疗养院价格虽然算不上天价，但对普通人来说也足够高昂，环境和服务自然都是很好的，前台护士看到安萱，立刻熟稔地迎了上去，将她引到三楼靠里的一间病房。
　　房间南北通透，整洁舒适，阳光从半遮光纱帘进入，铺洒了一地。
　　床边花架上的植物欣欣向荣，靠在床头的老人却已行将就木。
　　“又抽烟。”老人鼻子微皱，声音明显中气不足。
　　安萱拿起花架上的喷水壶给花花草草喷水，拖着嗓子搭腔：“都散了一路了，还能闻到味？”
　　“你呀”老人无奈一叹，声音突然低下来：“就让我再唠叨你几天吧。”
　　安萱洒水的动作一顿，右手几不可查地抖起来。
　　“老太太就喜欢胡思乱想”安萱摸着多肉厚实的叶子，故作轻松：“等过阵子天气凉快了，你也不能总窝在这了，还是回艺术中心老年模特队看看……”
　　老人没说话，静静听她话家常，等安萱自己停下来，她才嘶哑着开口：“我想见见安安。”
　　满室寂静，中央空调的风声都震耳欲聋。
　　老人喃喃：“你爸死之前最放不下的就是小外孙女，临死都不肯闭眼，现在，安安回来了，我就是不为自己，也要替他看一眼。”
　　“好几天了，我梦到他不肯闭眼，问我安安回来了吗，我回答不了。”
　　老人眼中满是乞求和渴望，安萱却没敢抬头看一眼，最终，那双眼睛重回浑浊，仿佛再也点不亮的油灯。
　　白色高跟鞋一步步踩在向下的台阶上，哒哒的声音在楼梯间回响。
　　安萱不得不再次想起那张威严、冷酷的脸。
　　他永远居高临下，告诉她，想要跟女儿见面，就回到李家来，如果他知道她们私下见面了，他就当从没有李念安这个女儿，李念安从哪里被找回来的，自然还要回哪里去。
　　还“无意”透露给她，据说周一昊已经来到乐阳，还找过李念安麻烦，相信她是聪明人，会做正确的选择。
　　他就是个疯子，一个说到就能做到的疯子。
　　她不怕他，可她的女儿应该拥有无忧无虑的人生。
　　她能等，可病重的老人等不了了。
　　明明只有三层，台阶却一直向下蜿蜒，仿佛没有尽头。
　　疗养院外，曹杰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车上下来了，正靠着车门，手里一捧不知哪来的白百合。
　　见安萱过来，曹杰目光躲闪，将花递了过去：“一小孩儿过来卖花，我看大热的天，小孩也不容易，就全买了。”
　　安萱木木地接过花，却一直没说话，也没动。
　　曹杰心里一咯噔，小心翼翼问道：“怎么了？”
　　游离的视线有了定点，安萱顺势靠上车门，低声说了句抱歉，点燃一支烟。
　　等到烟快燃尽，她吐出最后一个烟圈，仰头透过槐树繁茂的枝叶，失神地望向辽阔平静的天空。
　　良久，她突然哑声开口，语速极慢：“……安安还没出生的时候，她姥姥给她亲手缝了一双虎头鞋，老太太不擅针线活，花了两个月，废了好几双，总算有一双像样的。”
　　安萱侧脸线条极美，比最完美的雕塑要生动，她满脸怀念，还笑了一下，主动提起李念安，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曹杰不禁又惊又喜，大气都不敢出。
　　“虎头鞋没我半个手掌大，我说太小了，老太太笑我没见识。”
　　“安安出生，五斤六两，瘦得跟猴子一样，虎头鞋确实大了，大了一倍。”
　　“我笑老太太也没见识，老太太狡辩，说等一岁就能穿。”
　　“这一等，我等了二十年。”
　　曹杰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将满面泪痕的人小心翼翼抱进怀里。
　　“全世界，没有人比我更恨李远阳”安萱声音闷闷传来：“我早晚会杀了他。”
　　甘泉影视城，美术指导兼道具师开始安排场工们布置第一场戏，场记板一打，《背道而驰》一场三镜一次准备。
　　杜导安排的第一场戏是女主夕拾和男主叶无风的初遇。
　　不说李念安，闻归都没想到，一般来讲，电影很少按时间线从头开始拍，具体怎么安排，会根据场景、拍摄时长、演员状态和熟悉程度等综合考虑。
　　男女主初遇需要营造cp感，导演通常会等两人熟悉起来后再拍，闻归开始也是抱着这种打算，想着不急，他可以慢慢引导李念安找到夕拾早期的状态。
　　没想到逃过了试镜，却没逃过第一场戏。
　　叶无风和夕拾的第一次见面也是叶无风初次登上玄缈剑宗内山门。
　　那日是玄缈剑宗二十年一度的内门大选，所有外门弟子均可报名参加，夕拾身为长老之女，剑宗天才小师妹，对这种内选自然兴趣缺缺，连看都没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