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断反应 (祝清朗)

　　顾渊眼圈通红，扭头看她，半晌，迷茫地摇了摇头。
　　宋池鱼眉头微蹙，抬眼看着前面不远处，小声和他商量：“卫生间就在前面，你自己进去可以吗？”
　　顾渊迷茫地点点头。
　　看着男人扶着墙踉跄着步子走进去，宋池鱼站在原地，愣了好久还是决定掏出手机，找出闻屿的电话号码。
　　闻屿很快接通：“夫...宋小姐。”
　　“你老板喝醉了，可以过来接他吗？”她低头攥着手心，语气平静。
　　闻屿：“喝、喝醉？”
　　宋池鱼想不通喝醉为什么要结巴，点头：“嗯”。
　　“那您先把地址发到我手机上，我马上出门。”
　　“行。”说完她挂断电话，编辑了短信发过去，很快就收到了回信。
　　【闻屿：OK，我大概十五分钟左右到。】
　　收回手机，她继续站在原地等待。
　　卫生间很久没有动静，宋池鱼心里有些奇怪，探头看了几眼，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砰——”突然一声巨响从卫生间里溢出，宋池鱼立刻小跑到卫生间门前，小声叫着他的名字。
　　“顾渊？”她一边拍着门一边叫，可里面却一点回声都没有。
　　不会摔倒了吧？宋池鱼心想。
　　视线在周围扫过一片，犹豫几秒她拿起黄色的“修理中”便直接立在了门前，然后推门走进去。
　　和她想的不一样。
　　男人没有摔倒，而是双臂紧紧抱着膝盖蜷缩在了墙角，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像是在躲着什么，又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她走到他面前，试探性地叫了一句：“顾渊？”
　　男人身子一顿，但并没有应声，也没有抬头。
　　宋池鱼在原地犹豫了几秒，随后默默蹲下身，再叫：“顾渊，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依旧没有搭理他的话。
　　宋池鱼看着地上流淌的冷水，已经打湿了他的裤脚。蹲着身垂眸想了想，她还是决定伸手拉他起来。
　　手掌刚靠近她的手臂，面前的人就像是突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般，手一挥就直接把她推到了地上。
　　宋池鱼本就是蹲着的样子，这样一推直接重心不稳，双手都摁在了冰凉的地上，屁股也结结实实地摔了一下。
　　“呃——”她发出痛苦的嗯哼声。
　　面前人却在此时突然抬起头，看到她跌在地上手下意识就伸了过来，可宋池鱼却以为他还是要推她，别着身子就躲过去了。
　　“你别碰我！”
　　她叫的很大声，顾渊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眼神迷茫又无措。眼眶通红地看着她，他的嘴角都在发抖，耳畔杂音也越来越多，慌忙地捂住耳朵，眼睛睁大，嘴巴轻声嘟囔，不知道在叫什么。
　　宋池鱼瞧见他的动作，脑海里一时间闪过了很多东西。
　　借着地板站起身，她再度蹲在他眼前，耳朵靠近，这一次她听到了他小声的嘟囔。
　　“是假的，是假的，是假的……”
　　她眉头微皱，随后果断伸手拉抓他手腕，强迫他抬头直视她：“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是假的？”
　　“你。”
　　顾渊说。
　　宋池鱼一时间呆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回应。
　　顾渊眼神迷茫，也不知道在看哪里，语气低沉还带着哭腔：
　　“你都不要我了，怎么还会出现在我面前呢？”
　　宋池鱼听着他说，表情一瞬间呆楞。
　　顾渊还在继续说，语气急迫又压抑，却是想一出是一出，前言不搭后语：“医生叫我忽略幻觉，不要一直沉溺在幻觉里面，可幻觉里面是你，我怎么可能舍得？”
　　“抽烟对身体不好，你以后别抽了。”
　　“你说我这样自私又胆小的人，怎么值得你喜欢呢？”
　　“年年，你丢下我吧，我……”
　　宋池鱼听不得他这样说话，慌乱出声打断他，尽量平静着语气问：“所以你现在觉得我是假的？”
　　顾渊眼神迷茫地看着她，像是没听懂问题一般。
　　她压下眼底泛红的地方，挣扎着起身就往外走：“那就当是假的吧。”
　　这样也好。
　　还未走两步，身后就突然贴上了一个温热的胸膛，他双臂紧紧地环抱着她身子，脑袋抵着她脖颈不放松，嘴里还在嘀咕着一句又一句的话。
　　“年年你别走。假的也别走行吗，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我不会骗你的，我不会再欺负你了我……”
　　说完他突然停顿了几秒，随后手一松放开她身子，单手捂着耳朵，闭着眼睛用力晃着脑袋，身子一倒又坐在了地上。
　　宋池鱼立刻扭头看他。
　　顾渊此刻却表情平静，嘴角挂着苦涩的笑，张口道：“你还是走吧，我会拖累你的。”
　　“毕竟我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
　　窗外冷风顺着缝隙挤进来，吹乱了她的长发，也吹干了她脸上的水渍。
　　闻屿在差不多十分钟之后赶过来，急匆匆地冲进卫生间，看到顾渊的样子也没有什么吃惊，像是很熟练一般直接走过去扶他。
　　可顾渊却甩开了他的手，转身看着她，眼神透着哀求，像是雨夜淋湿的小狗，眨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扒着她裤脚。
　　宋池鱼心一下子就软了。
　　她走过去拉住他的手，和闻屿一起扶着他下楼。
　　因为被他紧紧攥着手不松开，宋池鱼最后只能和他一起坐进了汽车后座。男人一上车就歪着脑袋靠在她怀里，手依旧攥着不松开，皮肤冰凉，身子止不住的发抖。
　　“你老板这是怎么了？”
　　趁着中途顾渊像是睡着了，宋池鱼张口问那坐在驾驶座的男人。
　　闻屿心虚地咽了咽口水：“这事情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宋小姐要不等顾总醒了直接问他。”
　　宋池鱼闻言轻轻嗯了一声，也不再问。
　　-
　　葵市第一医院。
　　闻屿引着他们直接去了VIP病房，然后自己去找了医生。顾渊坐在床边，现下倒是温顺得很，只是依旧攥着她的手不松开。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进来，他却依旧不松手，宋池鱼无奈蹲下身子，轻声哄道：“医生要看病，我在这不好弄，你先松手。”
　　“松了你就走了。”顾渊低声喃喃。
　　宋池鱼愣了几秒才开口，哄他：“我不走。”
　　顾渊垂眸盯着她的双眼，里面明亮得像是长夜里的星河，他沉默许久，才终于放开了手。
　　“那我醒来能第一个见到你吗？”他问。
　　宋池鱼点点头，答应了。
　　医生见状，立刻越过她的身子挤过来，伸手就要拽他的胳膊，床上的男人却像是呆滞了一般，紧紧盯着那被推着往门外去的女人。
　　她转身了。
　　她出去了。
　　她不会来了。
　　眼神有一瞬间的清明，顾渊被困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人背影彻底在眼前消失，却一动也不能动。
　　-
　　黎嘉佑来的时候，医生进去才不过十分钟。
　　宋池鱼正在和小七联系，交代完了事，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头白毛的黎嘉佑。
　　他见她也是很震惊：“你怎么在这？”
　　宋池鱼收起手机：“公司聚餐，他非要去，结果就这样了。”
　　“就这样？”黎嘉佑瞠目。
　　宋池鱼冷淡回应：“喝了两杯酒而已。”
　　“喝酒？”黎嘉佑心里此刻已经开始在骂人了，精神分裂患者戒酒戒烟，他妈的大侄子竟然还喝了两杯？“是你逼他喝的？”
　　宋池鱼眼神一变，瞪他，语气夹着愠怒：“黎嘉佑，你别血口喷人，是他自己要喝，没人逼他。”
　　“那你不知道拦他吗？喝死人了你负责？”黎嘉佑心底有气，嘴上一时也没把门。
　　“呵。”宋池鱼闻言不禁冷笑。
　　“我又不知道他喝两杯就会这样，之前不是经常三更半夜酩酊大醉不回家，怎么？现在年龄大了就受不了。”
　　“还是说……”她微微抬眼，冷冽的眼神投向黎嘉佑，“他有别的病，比方说，精神分裂。”
　　黎嘉佑瞬间噤声。
　　半晌才扭头直视她：“你怎么知道的？”
　　宋池鱼坐在长椅上，脚尖翘起在地上点了点：“顾平患有精神分裂，精神分裂会遗传。”
　　“他的报复方式可真低劣。”
　　说完她又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勾唇笑了笑，眼神冷冰冰地看着地面：“现在看来，应该算是自作自受。”
　　黎嘉佑听完她这几句话，脑子里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张口打断她：“不是你是不是误会……”
　　宋池鱼却没听他说，而是径直站起身。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直接转身离开，背影没有一点留恋。
　　黎嘉佑站在原地，一时也有些迷茫。
　　-
　　翌日沈嘉禾来找宋池鱼，两个人便一起在附近的餐厅里吃了顿午饭。聊了一些公司的未来规划，以及近些日子好玩的事，中途沈嘉禾接了一个电话，饭也没吃完就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宋池鱼虽无奈，却也不好说什么，一个人慢悠悠地回了公司。
　　小七却突如其来地选择站在电梯口等她，表情有些慌张：“顾总来了，在您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