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认识她,带着她一起玩,发现这个小女孩真爱笑。吃到糖就笑,玩游戏赢了笑,输了也笑。
笑起来也好看,杏眼弯弯,脸颊边陷出两个甜甜的酒窝,让人看着心情就好。
这样开朗乐观的性格,很多时候,容易让人忘记,她是从孤儿院里领养回来的。
陈也手抚上她的脸,湿湿的,一片冰凉。
“栀栀。”他唤她,哑着的嗓音里是压不住的心疼。
宁栀睁开眼,眼前是黑的。她有几分茫然,一时分不清是在做梦还是现实。
然后,一只宽大温暖的手挡在了眼前,有光从指缝的间隙露出来。
陈也开了灯,等她适应了会儿,不感觉灯光刺眼后,才把手从她脸上拿开。
宁栀坐起来,她这时才完全清醒。
她醒了,梦里悲伤的情绪却残留着,像是藤曼,细细密密缠绕着心。
“陈也哥哥。”她吸了吸鼻子,闷闷地出声。
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但在此时此刻,就是想喊一下他。
“嗯。”他应她,冷硬的眉眼在这一刻温柔极了,“我在,栀栀不怕。”
外面雷雨交加,她坐在床上,抱着膝。他在她旁边,安静无声地陪着,耐心多的像是永远消耗不尽。
很半天过去,轰鸣的雷声终于停了,她抬眸,一双湿漉漉的杏眼望向他:“我有点难过,我梦到小时候在孤儿院的事了。”
陈也抬起手,轻轻地,将她脸上一缕被泪打湿的碎发别开:“能和我说一说吗?”
宁栀轻轻地点了点头,这还是她第一次谈起孤儿院的事。
之前陈也从来没问过,毕竟怎么想那也不会是什么好的,愉快的回忆。
“小时候的一场祸之后,醒来我就在孤儿院了。每天下午自由活动的时候,孤儿院的阿姨会给我们发小巧克力饼干。”
“我每天都拿着小饼干在门栏前站着等,等我的爸爸妈妈来接我回家。可是从天亮等到天黑,一直到我后来被领养,爸爸妈妈也没有来过。”
她叹口气,很轻的声音:“我记得当时有个小女孩,比我大几岁,她和我说,别等了,你爸爸妈妈永远不会来接你的。那个小女孩就是因为她的爸爸妈妈想要儿子,所以才把她扔到孤儿院的。”
说到这儿,宁栀咬了咬唇,有些咬重了,樱粉的唇出现一道白痕。
“很多车祸之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孤儿院里的医生姐姐说是我是惊吓过度,选择性失忆了。”
“所以我也不知道,我是因为和爸爸妈妈走散了,最后被送到孤儿院,还是爸爸妈妈一开始因为我不是男孩子,就想把我扔掉。”
窗外的夜色漆黑如墨,少女抱着膝坐在床上,声音一点点低下去,带着轻微的颤。
陈也心也难受地颤。
他手放在她脑袋上,摸了摸她的发,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了伤的小猫。
他动作轻缓,语气却坚定万分:“栀栀一定只是小时候和爸爸妈妈走散了,不会是其他原因。”
扔掉这两个字,他连说都不舍得说出口。
这世界有时候还真是不公平,明明是那么好的女孩子,就该从小被父母宠着,小公主一样地娇生惯养地养大。
宁栀抬起头,一点点露出小小的下巴尖,鼓鼓脸,声音里还闷着几分情绪:“你又不知道的呀。”
“我就是知道。”陈也眼眸黑沉沉,一瞬不瞬望着她。
宁栀“啊”了一声,然后鼓着的脸颊就被他揪了揪,像揪着面团一样。
接着,她听见他低哑笃定的嗓音:“你又乖又听话,孝顺,心地善良,成绩优秀,长得还好看,这么好的一个小姑娘,哪个父母舍得不要啊。”
换做是他,就算是剜掉心上的一块肉,也舍不得不要。
宁栀脸皮薄,被他夸得脸有些红。
她小声嘟囔,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羞:“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呀?”
“怎么没有?”陈也眉挑了挑,反问。
也不等她说话,他望着她,一字一顿,声音郑重又认真。
“我们栀栀最好了,就是天下第一好。”
第十七章 你也好
窗外的雨势渐渐小了, 变成零星的几点细雨,月亮从乌云中探出头。
宁栀被他安慰之后,心情得好了很多。
他笃定无比的语气让她也开始相信, 她只是小时候不小心和爸爸妈妈走散了, 并不是被爸爸妈妈抛弃的。
一直压在心底的那块大石头终于没了。
一丝天光从缝隙透进来,照亮了她心底隐秘的, 不为人所见的那个小小角落。
“陈也哥哥。”
她仰起泪痕未干的小脸, 嗓音轻轻软软的,对他道:“你也是最好的,谁都没有你好。”
看着凶凶的, 其实是最温柔的人。
小时候小区里没有女孩子愿意带着她玩, 她天天像是小尾巴一样黏着他。
现在想来, 一个男生总是带着个小女孩, 其实是很麻烦的, 还会被别的男生笑话。
她腿短, 跑不快,翻/墙什么的也不在行。他嘴上嫌弃着她跑得慢, 却又牵着她的手, 放慢速度。
还有以前翻/墙的时候也是。别的小男孩早早翻过去玩了, 她站在墙面前,不太敢动。
他前一句还是“你胆子怎么这么小, 以后不带着你玩了”。
说完却又蹲下,让她踩着他肩膀翻过去。
陈也望向她,在少女比秋水还柔软的目光中, 笑出了声。
他算是家里最没出息的那个了,大伯二伯的儿子成绩都好,去了国内顶尖的大学。
可他连高中都没有上, 念一所不入流的职高,前途是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
学习不好也就算了,性格也糟,从小到大打过不知道多少架,和那两个看着就斯文有学问的堂哥明显不是一类人。
之前逢年过节家庭聚会,被问到成绩,他收获到的全是嘲笑的眼神。
只有她了,还傻气天真地觉得他好。
也只有等小姑娘再长大一些,见过更多的人和事,认识真正优秀的男生,就会知道他是个什么样了。
“走了,去洗把脸。”他掀起唇,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都哭成小花猫了。”
被叫小花猫的宁栀害羞起来,脸颊泛起了一抹红。
都这么大人了,还大半夜的哭鼻子,真是挺丢脸的。
不过转念一想,她从小到大,在他面前哭过不知道多少回了,要丢脸那脸早就丢完啦。
宁栀释然了,低下头,找到床边的拖鞋,一只一只穿上。
往卫生间走了几步,又回头,充满希望地问:“陈也哥哥,你说我以后有可能找到亲生的爸爸妈妈吗?”
“会的。”他保证道:“等你高考完了,我陪着你一起去找。”
她又开心地笑起来。
陈也跟着她去了卫生间,他拿了个脸盆,往里面倒了热水,又把毛巾递给她。
宁栀弯着身,将毛巾打湿,开始擦洗满是泪痕的脸。
长发没有用发绳扎着,几缕落到脸盆里沾了水,她抬手,把头发别到耳朵后面,但没一会儿,又散下来了。
陈也看她来来回来的弄,很不方便。干脆走过去,手掌一阖,将她的头发拢好,握成一束。
细软的黑发被他握在掌心,有微痒的触感。
宁栀挤了点洗面奶。
陈也站在她身后,目光随意地一瞥,就看到了让他整个人都僵住的画面。
他的那件T恤对小姑娘来说本就很大了,她再一弯身,前领便大大剌剌地敞了开来。
她里面没有穿那个。
柔软洁白,仿佛冬日里第一捧雪,白的能晃人眼,最是干净无瑕。
又缀着浅浅一点樱色。
随着她弯身的动作,还微微跳跃了几下,像两只活泼的小兔子。
宁栀正用水冲着脸上的洗面奶泡沫,她头发还被陈也握在手里,忽然感觉掌心的力道收紧。
她头发跟着被扯了扯。
小姑娘哎呀一声,小小抱怨:“陈也哥哥,你弄疼我了。”
最后的尾音软软的,慢慢的,拖着几分音调。勾得他心里更痒了。
更别提这句话往深了想,其实还能是那种意思。
陈也松了松手,咬着牙在心底骂自己王八蛋。
不对,是比王八蛋还不如。
人小姑娘才伤心难过地哭了场,自己也才安慰完,结果扭脸就想七想八的,身体还见鬼地有了反应!
宁栀洗完脸,拧干毛巾擦干脸:“好啦,陈也哥哥你可以松开手了。”
她把毛巾挂在架子上,转过身。
陈也立刻也将身子转了个方向,不让她看到自己的某个地方。
宁栀对他笑了笑:“那我去睡啦,晚安。”
“晚安。”陈也背对着她,声音哑沉,像隔着层磨砂的纸,“你关门之后按一下门把手,这样门就从里面反锁住了。”
宁栀有些茫然,眨了眨眼问:“为什么要反锁呀?”
陈也:“……”
这他妈能怎么回答?
是说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对你就起了反应,还是说我怕自己等会儿色迷心窍一时把控不住?
最后只能用凶巴巴的语气掩饰自己的狼狈:“要你锁就锁,别问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