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翎这才发现自己到底是在干什么?自己现在在李致远心里是男的,哪怕是没长开的男孩,那性别也不能搞错。她连忙放开了自己手,却又被李致远说:“叫你抱着,只要别瞎动就行了!”
这小子胡乱摸,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会心跳脸红。见他没有肉的手扣住了自己的腰,总算不乱动了,李致远才舒出了一口气,专心地骑车。凉风微拂,一路过去小桥流水人家,还有已经割了干净的麦田,还是秧子的玉米。
进了城里,李致远带着她去了百货商店,这个时候的百货商量乏善可陈,而且样样都要票。
实际上,李致远出来家里人还要生活,他也不可能拿多少票。想着家里有聚宝盆,他按照自己的票,每样买了些。
纪翎跟在李致远身边,她看什么都新奇,毕竟这个时代她没有经历过,到处墙上刷着标语。和前世自己在农村老家,那种刷墙的都是广告,这个时候全是伟人语录。
李致远以为她从小在家,没有见过世面说:“以后我带你去江城。那里比这里繁华地多。”
“你会带我走?”他们之间只有约定,她等他回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结束了。
李致远揽着她的肩膀:“嗯,我带你走!等过一阵子,有空了咱们一起梳理一下文化知识,一切总归会回到正轨的。到时候,咱们一起考大学,考去江城,你那么聪明一定会有似锦前程的。”
纪翎脑子里一下子蹦出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这个李致远是重生的?要不然,他怎么会说考大学?她试探:“我是狗崽子的身份,只要身份不改变,永远不会有上学的机会。工农兵学员的机会多难得啊?如果有这种机会,你一定要跟我断绝关系……”
“傻子,信我,最多三年,你就能摘帽了。摘帽了,你就能考大学了!”
李致远当然不会想到纪翎会是一个看过整本书,了解剧情的人。他只是想要用自己重生知道未来的经历,来给纪翎希望,让她能够努力向上,却没想到他掉马了!
回去的路上,纪翎抱着李致远的腰,脑子里在盘算李致远重生的细节,这样就能理清楚了,如果不重生,他为什么要替代妹妹下乡,为什么还要故意留在自己身边,不就是为了探查上辈子妹妹死亡的真相吗?如果她猜测的不错,该是在他摔下悬崖之后重生的吧?
书里对他的描写,阴郁,暴戾,可实际上呢?一个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那么多无奈的人,骨子里还透着善良,纪翎收紧了她的双臂,紧紧地抱住李致远的腰:“致远,你真是个好人!”
“小傻瓜!”
第16章
那个纪大庆一大早坐在大队办公室门口,等着大队长和书记过来。他脚上一双打了补丁的解放鞋,身上一条涤纶卡其裤,上身一件领口全是毛边海军衫。浑身上下是一股子劳动人民的味道,前世是要忽略他满脸横肉,一脸凶相。
大队长先到,看见地上的纪大庆,想起昨天阿祥说他们村这个刺儿头的事情。这些年靠着脸皮厚,会闹,会吵得了不少好处。跟生产队的社员也起了不少冲突,是个人见人厌的货色。
“大队长,你可要为我做主啊!”纪大庆一脸委屈,跟在大队长屁股后面进办公室。
大队长打开窗户,坐了下来。外边进来大队的赤脚医生,提起办公室里的热水瓶出去。
大队长坐在那里问他:“来,坐下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昨天……”纪大庆叙述了昨天的事情,让大队长很意外的是,这个一直靠闹的货,今天说话条理分明,“大队长,我说的对吧?我们阿祥队长包庇五类分子,压迫我们贫农,这个是原则上犯错误了,这个事情,您一定要主持公道啊!”
大队的书记这个时候也进来了,纪大庆看见书记一进来立刻过来再说了一遍。大队长又听了一遍,果然跟阿祥说的那样,是恶人打算先告状。
中间赤脚医生进来给大队长和书记刷了茶杯,倒了茶水。
大队长解开搪瓷茶杯盖:“我问你一句,你说五类分子不应该给自留地,那么他的自留地,不让他种了,不应该是归入生产队集体的吗?为什么你就占了呢?”
“这个?那不是我们家人口多吗?五个孩子呢,还有一个老太太,那日子可难过了。”
“这个难道不应该生产队开会表决的吗?你这样自说自话占了算了?”
被这么一问,纪大庆骨子里的无赖劲儿出来:“你们帮我解决我们家的粮食吗?我们家五个孩子,就那么一点点自留地,让我们怎么活?我告诉你,你要是不给我把地给拿回来,我跑公社找公社领导去,再不行,找县里,一级一级找上去,你们不能包庇五类分子,不能为了照顾五类分子,不给咱们贫农活路。”
“人家的自留地,问你要回来怎么就变成了照顾五类分子了?”书记昨晚拿了白面儿,今天一大早老婆做了一顿面疙瘩汤,总算吃了一顿细粮。肚子里正意犹未尽呢!
“对啊!就是这个道理,人家的地皮,人家也才一点点的自留地,也是要靠着扒拉点吃食出来救命的,被你抢了去,你让他吃什么?”大队长见书记这么说了,就不是他一个人的意见了。
“这是什么个意思?你们跟阿祥穿一条裤子?你们都包庇那个五类分子?”
“他爷爷奶奶和爸妈都是五类分子,但是他,上头已经有说法,叫可以教育好子女。不能完全算是五类分子。”
“那也是五类分子的子女,五类分子的子女世世代代要为他们祖上犯下罪孽恕罪,你们怎么能轻易饶恕他们?放过他们?”纪大庆扯开了嗓子大声嚷嚷。
书记听了他的话说:“你不要这么蛮横无理。”
“什么叫我没道理?难道我一个贫农连话都不能说了?”大庆往办公桌上一坐,拿起边上大队会计算账用算盘在手里挥舞,“大家来听听,咱们队长和书记都在包庇五类子女,咱们大队要成为落后大队了……”
一边拍大腿,一边挥舞算盘,还很有节奏,颇有唱莲花落的味道,把老队长,大队的人一个个骂过来,最后总结:“我是贫农的儿子。我的成分摆在那里,你们要是敢欺压贫农,我就算是走,也要走到北京,去找找毛主席,让他给评评理!”
大队长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了,别闹了!先回家去,这个事情让大队里先讨论一下具体要怎么处理,好不好?”
一听有戏,纪大庆爬下了桌子,把算盘拍在桌上,吓得大队会计心肝颤了一颤,拿起算盘,一根杆子脱落,下面几个算珠落了下来,滚在了水泥地面上。
纪大庆走到门口,看见会计弯腰,撅起屁股在那里捡算盘珠,笑得很招摇:“李会计,不好意思了!”
等他一出门,大队长脸色寒了下来,看见书记也在看他。他看向李会计:“老李,你怎么这么怕他?”
老李摇头:“这家人不讲道理,我去丈母娘家拜年,丈母娘跟他们家是邻居,新年里,为了我丈母娘家一条狗多吠了两句,从太阳刚刚出来,他那女人坐在我丈母娘家门口,一路骂到中午都不肯停,谁劝都不成。真正是那种垃圾人家,一点点都不能沾的。”
大队长撑着双手说:“这个纪大庆也是个钻了空子,才有了今天贫农的身份。其实他家祖上不就是村里的地主吗?他小时候,我可是记得,一件织锦缎的袍子……”
有了大队长的这个引子,书记立刻符合:“可不是吗?解放前几年败光了家,把家里的房梁椽子全都卖了换白粉,后来要饭了,倒是成了贫农。”
“我觉得我们要把混在人民群众中的这种假贫农,真无赖给抓出来。比起纪翎这个黑五类。这个纪大庆是败落地主的儿子,真正地剥削过人民。”
李会计立刻附和说:“是啊,是啊!我老丈人还给他家做过长工呢!”
“李会计,你跑一趟他们生产队,把你老丈人请了过来,我们一起跑一趟公社里,跟领导们汇报一下,要把这种真正的,把剥削刻入骨血的假贫农,真地主给抓出来。不能放任他们披着贫农的皮,在新社会还欺负老实人。”队长对李会计说。
书记也点头:“是这个理,把真正的,骨子里还想要吸劳动大众血的恶鬼给抓出来。”
听队长和书记要这么处理,李会计高兴坏了,他老丈人一家做这家人的邻居,真的做得有苦谁都知道,却又无可奈何。夏天连酱缸都不敢晒,大庆的几个儿子,也没一个好的,给他们家酱缸塞一块烂泥进去,一缸酱就全坏了。
“哎!我马上就去!”
“等等,不要打草惊蛇。反正把老爷子接过来就行!”
李会计骑上自行车去生产队,把他老丈人给接了过来。大队长和书记一起陪着老爷子乘坐拖拉机去了公社里,跟领导汇报了这个事情,李会计的老丈人是被纪大庆一家给折磨地万分痛苦,现在有机会给他说,他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恨不得跪在地上求着青天大老爷做主,纪大庆一家的罪恶仿佛真的罄竹难书,实际上也就是村里的小无赖,但是在这个境地下就被扩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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