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爱 (双瞳烟华)

　　童书雪当然说得清, 她喜欢他, 是因为他的笑容能够温暖她, 融化她心底的寒冰，让她再度开口说话，所以才会从一开始就靠近他, 讨好他，和他相处熟悉，友好亲昵。
　　后来则是由于她的不当举动, 导致了他对她感情的误会，使得他们两个人阴差阳错地开始交往，期间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事情，最终让她彻底喜欢上他，真正走到了一起。
　　她对他的这份感情起始清楚，变化明晰，完全可以把轨迹一步步复述出来。
　　尤其是最初的理由，几乎能够想都不想地就张口回答。
　　“当然是因为你的笑容。”
　　“——又耀眼，又好看，还温暖了我的心，我不喜欢你就怪了。”
　　虽然这份喜欢在一开始有些不同，但只要结果确定了，过程如何并不重要。
　　所以她回答得很是笃定，没有半分犹豫。
　　声音于柔软中透着坚定，仿佛一汪被日光照耀的清潭，泠泠然莞。
　　季骄阳发愣了好一会儿。
　　而后才像是想起来要做反应一般，偏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开。
　　“你这话说的……让我都有些难为情了……你都不会害羞的吗，心心？”
　　童书雪疑惑不解地眨了眨眼，神情无辜又茫然：“没有呀，你问我话，我就回答了，有什么好害羞的？再说了，这种话我在以前又不是没说过，你应该早就听熟悉了才对。”
　　“说过是说过，可是……算了。”
　　季骄阳看上去想辩解什么，但最终选择了放弃，噙着笑看向她，说道。
　　“我还记得，你刚到我家的那一天，就对我说过要多笑一笑，说我——咳，笑起来很好看。看来你对我笑容的执念很深啊，从六岁到现在都没有忘记。你就这么喜欢看我笑？”
　　童书雪很乖巧地点了点头：“嗯。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都喜欢看你笑。”
　　又道，“别说我了，说说你自己吧，哥哥。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就像我喜欢你的笑容一样，你也应该有喜欢我的哪部分特质偏好，总不可能是一见钟情吧？”
　　季骄阳吓了一跳，脸上出现几分心虚尴尬混杂的神色。
　　他对她的感情由来成迷，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等他察觉到时已经在那了，除了一见钟情外，也就只有日久生情这个理由了。
　　可如果说是日久生情的话，他对她一开始就有的特殊情感又说不通，哪有因为才刚见面的人几句话就脸红高兴的？还是在他那么一个不喜欢亲人的性格前提之下。
　　所以，他应该有很大概率是对她一见钟情的。
　　可以他们两人初见那会儿的年纪来看，如果他把这话诚实地说出去，难保不会被以为是变态，所以只能装作困扰的样子，干咳一声，含含糊糊地说道。
　　“我——我真的说不出来。”
　　童书雪不甘心：“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他目光乱飘，“我就是觉得你每个部分都很好啊，很……吸引我。而且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我们刚才不是在聊开公司的事吗，怎么突然说到这上面来了？”
　　“因为你说你不想花费额外的时间去做这个，然后我就想到了你平时的生活，似乎一直都是陪伴在我的身边，无论你有多忙，只要我有需要，都会在第一时间给予回应。”
　　童书雪如实回答。
　　“所以才会觉得疑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对我的感情这样深。”
　　季骄阳有一瞬间的失语。
　　“……扯了半天，你就是为了这个？”
　　“你以为是什么？”
　　“我哪有什么以为。”他又气又笑，伸手搓揉她的脸颊，“我就是想不通，你怎么会从开公司想到这事上，两者间有任何超过一丁点的关联吗？你这发散的思维什么时候能收收？”
　　童书雪被他揉得有些发音不准，伸手覆上他放在脸颊两边的手背，闷声回答：“我也没怎么发散，就是顺着你说的话想了下去而已……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就不问了。”
　　季骄阳叹气：“我没有不喜欢，只是困扰，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我们就不谈这个话题了。”童书雪从善如流地改口，扬起一个乖巧矜持的微笑，带着几分讨好地看向他道，“反正你是会永远喜欢我的，对吗，哥哥？”
　　“你把话里的哥哥两个字去掉，我的回答就是对。”
　　“你不喜欢我喊你哥哥？可你——”
　　“喜欢在床上听你这么叫我？”季骄阳挑眉，“你是不是想这么说？”
　　童书雪脸庞发热：“你……！你干嘛把话说得这么直白？”
　　“跟你学的。”
　　“我什么时候说话直白了？”
　　“什么时候都是。”
　　“……”
　　童书雪哑口无言。
　　季骄阳看着，就展开了一个恶作剧得逞的笑容，在她脸上轻轻拍了拍：“现在知道我之前听你说话是什么感觉了吧？”
　　童书雪不满地抿起嘴，细细轻轻地哼了一声：“不知道。”
　　“你还挺倔。”
　　“不是倔，是我压根就没有像你这么说话直白过，所以我也不知道你会有什么感受。而且我刚才想说的也不是这个，你不要自作多情地抢答，还白我一通。”
　　“哦？那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以前明明很喜欢我叫你哥哥，每次我一喊，眼睛就总是会兴奋得发亮，恨不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有我这么一个妹妹一样，怎么现在却变了？”
　　季骄阳的脸庞抽了抽：“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个变态一样……”
　　童书雪：“我没有说你是变态，我只是把你当时的情状复述了一遍。”
　　……听上去更像是变态了。
　　季骄阳陷入了沉默。
　　与此同时，他也有些心虚。
　　因为童书雪说的都是真话，他的确非常喜欢听她喊他哥哥，只要听见这么软软糯糯的一声呼唤，他一整天的心情都能变好，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早在他们上大学、不，他们入学高中的那一天起，他就对这个称呼转变感情了。
　　喜欢还是喜欢的，毕竟这是童书雪对他的专属称呼，还从来没有见她对谁这么叫过，每次听她这么一叫，他的心里就总是会升起几分得意，沾沾自喜着在她那里的特殊待遇。
　　但更多的还是苦恼，因为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人生第一、也是唯一一次的告白，险些就栽在这个称呼上面，让他对此产生了部分心理阴影。
　　再加上他们在高中谈地下恋情的时候，童书雪不仅会在人前扮演他的好好妹妹，喊他哥哥，私下里还是继续这么喊，任凭他怎么说都不肯换称呼，让他总是会担起不必要的心。
　　胡思乱想着，会不会她哪一天就不要他了，跟他说：哥哥，我觉得我们两个还是适合当兄妹，我们分手吧。或者：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哥哥，我们做回兄妹，不当情侣了，好不好？
　　这样的想法很可笑，他不应该有，但他就是忍不住去想。
　　好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很少，因为童书雪是真的很认真地在和他谈恋爱，对他提出来的要求从来没有拒绝过，等到高二半公开、高三全公开恋情时更是彻底销声匿迹。
　　直到现在提起这个话题，才再度回想了起来。
　　所以季骄阳很有些心虚。
　　人家都那么认真地和你谈了，你还在这里想些有的没的，摆明了是不信任对方。
　　也因此，他不怎么敢开口回答。
　　又不能不回答。
　　还好他不想让她继续叫哥哥的理由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别的，可以放到明面上来说，遂干咳两声，在心里仔细挑拣一番后，含含糊糊地回答说道。
　　“以前你这么叫我，当然没问题了，但现在我们两个都……在一起了，你再这么叫我，我就……觉得有点奇怪了。”
　　童书雪盯着他看。
　　季骄阳被她看得越发心虚，目光闪烁地避开她的视线，发问：“怎么了？……这么看我。”
　　“惊讶。”她直白地说，“没想到你也会在意这方面，我还以为只有我会在意呢。”
　　“……什么方面？”
　　“我喊你哥哥的方面呀。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么叫你很像在乱.伦？”
　　季骄阳重重咳了一声，看样子是她把话说得太直白了，对他冲击有点大。
　　“……有一点。”
　　“所以话题又回到原来的上面了，我喊了你这么多年的哥哥，为什么你会喜欢上我，而不是把我当妹妹看，对我发展出亲人的感情呢？”
　　这是童书雪困扰了很多年的疑问。
　　在两人刚开始交往时甚至时时刻刻地都想着这个问题，想着如何把这个结解开，把他对她的感情回归到正常的兄妹亲情轨道，从而让她名正言顺地和他分开。
　　现在当然不这么想了，可她还是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也算是为他们两人的感情寻找一个起点。
　　万事万物皆有始终，包括感情，也自然有其源头。
　　可惜，季骄阳还是没有回答。
　　“我真的不知道。”他极为诚恳地说道，“一开始，我是肯定把你当做妹妹看的，可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我对你的感情就发生了变化……等我意识到时，事情已经成了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