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斯年的目光冷萧掠过阿毛,唇角勾着淡漠狠绝:“你还不知道我吗?”
跟着,他咬掉了烟蒂,浓冲的烟草嚼在嘴里,苦涩又甘香。
烟草嚼在温斯年嘴里,却也像洒在阿毛心里似的。
这个场景像在他眼前拉了一道围帘,伴着焦黄灯片转动胶片,吹动着一场老戏。
戏里面的温斯年,手臂上深深的三个烟疤,除此之外还有大大小小的斑痕。
听说他是从南厂逃出来的。
北区的地盘向来融不进南厂出来的人,那边的人又穷又怂搞不下什么大事。
北区不一样,同样是道上混日子,却过得纸醉金迷,接触的都是顶级的上层人物。
当然,干的也都是刀口舔血的买卖。
北区不都是神,也有人。有会害怕,会怕死,怕血,怕缺胳膊少腿的人。
比如他们这样一伙儿被拐的孤儿,无人问津,飘荡世间。
比如阿毛,在他痞气横天的外表之下谁都不知道,他每天的日子单纯只有两个字:怕死。
他才14,他不想死。他还没看过湛蓝色的天,还真的不想死。
那个时候,他们不信这个世上的魂,却只信一个臂上有烟疤的男人。
他有一个斯文的名字,叫温斯年。
可是他打起架的时候却不要命。
那男人寡言少语,从来不说自己的经历,却闷声以命相抵,从道爷手里救出他们一行十几个草莽命贱的少年性命。
他们弓膝想要跟随着他的时候,男人眼里却冷得像冰,他抽着一根接一根的烟。直到最后一根烟头烧到了末尾,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烟蒂在掌心烫灭。
他说从此以后他们之间毫无关系,然后就像现在这个样子,他嚼着烟草,眸子里面是不容置喙的影煞之气。
那天所有人都陆续走了,因为没有人敢置喙甚至哀求一句。
只有阿毛留下来了。
温斯年挑着眉寒声问他怎么敢的时候,14岁的阿毛颤颤巍巍地举手给他点了一缕火。
“哥,我陪你好吗?”
他没说‘跟’,他说的是‘陪’。
这个字让温斯年的眉间突突动了一下,他眯着眼睛傲然狠绝:“说什么?”
然而少年没有害怕,他上前一步替温斯年搂着烟火让他好生地抽完那半截劣质的烟头。
他又重复道:“哥,以后让我陪你吧。”
温斯年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字,当他弱小无依的时候,所有人唾弃鄙夷。当他独自强大之后也只能独立历经风雨,有人说他厉害,有人祈求他的保护。
他们都想‘跟着’他。
只有这个少年,透着同他一般桀骜的眼神,瘦骨嶙峋地站在风中,颇为可笑地说想——‘陪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
“陆铭。”
“名字不好。”温斯年直接掐灭烟头。
“是哦,我也觉得。”少年挠挠头讪讪地。
“你叫阿毛吧。”温斯年的目光落在少年唇边浅酒窝上,就此定了主意。
“什么?”少年显然对这个萌萌的名字很意外。
“不温暖吗?”温斯年反问,破天荒地露了一抹笑容,“你我陪伴,以后不会温暖吗?”
少年愣了愣,哑然点头,又挠了挠头。
半晌才明白过来,温斯年答应了他的请求。
经年才知道,阿毛这个名字要陆铭给他莫大的帮助。‘铭’字太书卷气息,他人本并不魁梧,常常在些小事上被一个名字弄得失去了气质。
可是,匆匆经年之后的陆铭却完全变了样子。
他是阿毛,道上人物听了毛骨悚然的毛哥。
陪着温斯年一起的,暖烘烘的阿毛。
那些时候温斯年对他说了一句话:“阿毛,我想看看黑天翻过来的另一面。”
“行呗。”风雨中的少年已经长成大树,阿毛点头潇洒一笑。
长夜里温斯年恋着烟头不眠,一遍一遍想起这个场景。
“你要来吗?”
阿毛啐了烟头笑:“哥,阿毛就站在这条河界之上。什么时候哥有用得着的时候,也许这条船还能载上一程。”
一语成谶,何止载了一程。
阿毛这条船稳稳地载着温展,安全地把他送到温斯年的身边。
……
温斯年手里的烟灭了,阿毛也不再递过去,两个人的默契一如既往,久寸还香。
远处依稀传来女孩子的笑声,两个男人同时向那边望了望。
每个人挂着一个姑娘,曾几何时这是他们从未奢求过的美好。
“笑笑她们回来了。”
“对啊,”阿毛长吁了一口气,看向温斯年,单刀直入地问道,“年哥,打算怎么办?”
温斯年默声不语,直到看到远处提着胡萝卜,花边裙子的一角。
他缓缓地笑了笑:“先回家吃胡萝卜吧。”
远处的丛笑笑兴冲冲地向温斯年这边跑,提溜的袋子里面是满满的山药胡萝卜。
“斯年,我买到了。”
温斯年接过袋子道:“好。”
“就这?”
这可是她废了半天的力气才挑出来的又大又好的萝卜,炖汤熬煮真的是大补呢。
怎么温斯年的反应却好平淡呢。
丛笑笑‘嗯’了一下,算了,不扫兴。
阿毛和迟美早就没骨头似的拉手牵腰了,温斯年也提着东西向前走,没两步之后发现身后没人,他转头向后望,丛笑笑跟了两步。
温斯年笑问:“怎么,不开心了?”
“哪有。”丛笑笑否认,小嘴却禁不住嘟着。
温斯年听后点点头,沉沉地道:“哦,那没有就算了。”
跟着他继续一个人走在前面。
丛笑笑越是看着阿毛怎么牵迟美的手,怎么拉迟美的腰心里就一阵一阵酸。
终于她撵着人追了两步呼喊:“温斯年,回来。”
听到声喊的温斯年唇角暗暗一勾,转头笑道:“回来干什么?你又没有不开心。”
丛笑笑攥着手指,负气又委屈地心里话翻涌而出:“不,我不开心。我想你夸我一下,然后……然后……”
说不下去了。
温斯年笑了笑,回身走回丛笑笑的身边。
他单手搂过小女孩纤瘦的腰际,高大的身材过人于胸。他低头覆在她的耳朵边说:“丛笑笑同学,我夸夸你,你真棒,能买到胡萝卜。”
幼稚……痒……难受……
不过,丛笑笑不经意地笑了。
她轻轻地推搡了温斯年一下:“行了,走吧。”
“这就行了?”温斯年仰头问。
“嗯呢。”丛笑笑又害羞了。
胆大爱撒娇又喜欢害羞的大兔子。
温斯年拨了拨大兔子的耳垂,把人勾在了怀里面。
她是真不好意思:“斯年……人多。”
温斯年只是低声道:“笑笑,叫我年。”
第64章 私奔
当你可以随时随地只念他名字中的一个字,你们之间的距离就在拉近。
“年。”
“嗯,在。”
——愿女孩们爱着的男人都能年年岁岁常相伴。
温斯年许诺她叫‘年’的时候,他并不知道丛笑笑在心里面许下了一个长长久久的心愿。
“年,我叫了这个名字,可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只不过这句话她压在心口没说出来。
许多年之后的丛笑笑每当回忆至此,总觉得这是老天爷给他们的一个十字路口,可惜他们都选错了路。
当年的丛笑笑选了右岔路。
如果她选的是左岔口,问了温斯年那句话,他会不会就此给一个岁岁年年的承诺,以至于她在后来的日子里面没有那么久的灰心丧痛。
那时候的丛笑笑像所有爱慕男神的女孩一样,即使距离温斯年很近很近,也总感觉是在仰视他。
温斯年像一盏青灯孤客,遥远地存在于彼岸云端。
可她丛笑笑呢?世俗之人,分外红尘。
她总是这么想,以至于在温斯年喝下一整晚她亲手炖煮的胡萝卜汤,唇角还剩点溢出的残羹时,她仍旧这么想。
那时候的丛笑笑不晓得这样一句话:本是青灯不归客,却因浊酒恋红尘。
后来的温斯年会恋着她身上每一寸肌肤,喃喃恋此红尘只为她。
那时候她流下眼泪,后悔地抱着他久久相拥,说阿年对不起她不应该弃下他。
他回应她久久的炙吻。
……
“给我纸巾呀,笑笑?”温斯年歪着头看着发愣的人。
丛笑笑木讷地抽了一张纸,看着温斯年当着她的面喝汤又擦嘴的样子,心中狂跳诧异不已。
这个人是温斯年啊,曾经他们共处一室,他也宁愿远远地靠在窗台边一根接一根地抽数不完的寂寞。
可是现在的温斯年居然会喝完她的汤,一滴都不剩下。他坐在她的对面,日光灯柔和地落在他们彼此身上。
傍晚当餐,落日一家。
他们好像一家人呵。
这么平平淡淡地,一碗羹汤就能焐热两个人的心,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丛笑笑抖了抖心,强迫自己的思绪飞转回来。
当她想起‘家’的时候,耳边同时回响起李梅珠的男大女8年痛,面前还有一张展展可爱的小脸,背后还有一张素昧蒙面的金家大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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