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颂你 (橦鹿)

　　段闻萧慢条斯理擦擦嘴，佣人会意，收走东西退下。
　　陈崇继续汇报：“城南的项目进入招标阶段，想要出手的人很多。昨晚，赵董私下 * 见了这次招标小组的负责人。”
　　段闻萧神情冷淡，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白的几乎没有血色。
　　他并不意外某些人吃里扒外，只是笑这些人以为他住院就会有可乘之机。
　　“既然赵董有心，就让赵董再试试。”
　　段闻萧扔掉手里的方巾，侧头间，镜片映接顶灯的光线。
　　陈崇蓦地后背发凉，切身体会到“凌厉”二字……看来这位年轻的上位者是要借着这次车祸铲除异己，一个不留。
　　“太太呢？”段闻萧瞧了眼时间，问道。
　　陈崇收敛思绪，回答：“太太，在参加王家小儿子的聚会。”
　　段闻萧没接话，继续处理工作……
　　辛妍刚补好妆，卫生间的门打开，梁程澄进来。
　　一看到辛妍，梁程澄脸腾地又红了。
　　“怎么？”辛妍勾唇一笑，神态媚而不俗，“我是吃人妖怪啊？”
　　梁程澄：“……”
　　辛妍抽纸擦手，打量了眼女孩。
　　德国，梁家。
　　应该是做海外电商和运输的梁家，实力不容小觑。但根基在国外，哪怕再强，到了国内也得打通关系，一步步来。
　　辛妍随手扔了纸，说：“别怕，不会让你横着走的。我和你表哥……”
　　梁程澄忍无可忍，一个箭步冲上去，提气动作像是小学生要在操场上当众告白。
　　“姐姐，你太漂亮了！”她一紧张，脸更红了，“比我见过的那些国外大明星还漂亮，也比我冲浪在网上看到的明星们漂亮！我想做姐姐的fans，可以吗？”
　　辛妍：“……”
　　冲浪？Fans？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抓哪个重点。
　　梁程澄从小挎包里拿出粉色本本和兔兔笔笔，捧到辛妍面前，星星眼眨啊眨。
　　“姐姐，能签个名吗？”
　　辛妍：“……”
　　“要是还能合影就更好啦。”她笑得小虎牙快龇出来。
　　辛妍感觉自己在接见一位古早追星少女。
　　可少女这么真诚，她要是把她看做神经病好像有些残忍，于是，她伸手接笔。
　　只是一抬手，右小腹猛地绞痛。
　　“嘶——”
　　辛妍弓腰捂住那里。
　　梁程澄一愣，忙问：“姐姐，你是不舒服吗？我去帮你叫人来。”
　　辛妍摆手，掏出手机给苏皎打电话。
　　刚点开通话记录，她忽然两眼一抹黑，昏了过去。
　　梁程澄惊叫，手忙脚乱间听到哪里有道清冷威严的声音在说：“什么事？”
　　她定睛一看，是辛妍掉了的手机。
　　段闻萧正在处理工作，看到来电不得不中断，可接了之后什么声音也没有。
　　“辛妍，说话。”
　　还是没有回应。
　　他正要挂断，有个女人问：“你是谁？”
　　段闻萧微顿，“你是谁？让辛妍接电话。”
　　梁程澄蹲下，近距离一看姐姐这皮肤也太好了吧？就跟……她想什么呢。
　　“你不告诉我是谁，我凭什么……”她看了眼手机屏幕，“你是段找削？”
　　段闻萧：“……”
　　梁程澄心想这一听就是讨厌的人的名字啊，她还是去找她表哥过来。
　　这时，“段找 * 削”说：“我是辛妍的丈夫。”


第6章 . 人间 嗯，你真棒。
　　医院。
　　苏皎跟到诊室外，见到等候在诊室外的段闻萧，立刻站好，眼观鼻鼻观心。
　　“五哥。”
　　视线从诊室移开，段闻萧问：“怎么回事？”
　　苏皎像是作弊被抓的学生，火速坦白：“小妍一直都好好的。中间也没吃东西，就……喝了杯红酒。”
　　段闻萧看向陈崇，王楚琨恰好打来电话。
　　“五哥，辛妍姐怎么样？没事吧？”王楚琨一脑门汗，人就在医院楼下。
　　他组的局，辛妍出事，要是段家和辛家追究起来，那他也别出国了，可以直接送他爸入土为安。
　　段闻萧说：“正在检查。”
　　王楚琨心里喊妈，忙说：“怨我！好端端麻烦辛妍姐出来干什么？我就该……”
　　门打开，段闻萧将手机交给陈崇，进入诊室。
　　王楚琨识趣挂断电话，攥着手机“阿门”“阿弥陀佛”“哈利路亚”轮番祈祷。
　　梁程澄看得纳闷：“表哥，你这是干什么？姐姐生病，治病就好了，怎么好像跟你得了绝症一样？”
　　“还不如我得绝症！”王楚琨叹气，“你知道辛妍老公是谁吗？”
　　不段找削么？
　　梁程澄正要点头，王楚琨说：“是海城段家的老五，段闻萧。”
　　“哦。”
　　王楚琨又叹了口气，再次祈祷辛妍不要出事。
　　而梁程澄可算是明白为什么姐姐会管自己老公叫段找削了——段闻萧&段找削，爱称呗。
　　*
　　辛妍疼醒过来。
　　医生拿着诊断结果说是急性阑尾炎，需要立刻手术。
　　苏皎闻言松口气，一路上提心吊胆，她还以为是有人蓄意陷害。
　　“那就麻烦医生尽快安排吧。”苏皎说，“她这疼的……”
　　辛妍听到“手术”两个字浑身都疼，轻喊了声“等一下”。
　　“医生，一定得开刀吗？不能吃药？”
　　“阑尾发炎必须得切除，即便是用药也只是止疼，治标不治本。”
　　辛妍抿抿发干的嘴唇，又问：“那、手术疼吗？”
　　“您放心，全麻手术。而且只是一个很小的手术，术后恢复很快。”
　　“会不会留疤啊？”
　　“这个受患者本身体质的影响，没办法肯定。但您也不用太担心，创口很小，而且现在医美发达，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那就好。”她还得穿礼服呢，“再请问下，会不会……”
　　苏皎翻个白眼，说：“你都疼成这样了，还能比这疼？长痛不如短痛，赶紧手术吧。”
　　辛妍吸吸鼻子，眼泪像是花骨朵里包着的一汪水露，滑出眼角。
　　她侧头用枕头蹭了下，想象着冰冷的手术台，哆嗦了下……万一她有个好歹，她刚拍的丹麦王冠还没戴呢。
　　“您真的不用担心。”医生拿出专业耐心，“我稍后安排术前准备，现在先请家属签下手术同意书。”
　　辛妍深呼吸，伸出颤抖的小手，就见医生拿着通知书转身，交给后面的……段闻萧。
　　段闻萧！
　　他怎么在？！
　　她赶紧摸 * 摸脸颊，确定没有眼泪，强行收敛软弱的样子，拿出一副“我就是此情此景有感而发，根本没在怕的”的样子。
　　段闻萧瞧她一眼，接过笔。
　　签好字，他稍作停顿，再抬头时低声道：“尽量别留疤。”
　　*
　　手术十分顺利。
　　辛妍的病房安排在段闻萧所在套间的隔壁，麻药没过，辛妍这会儿还睡着。
　　苏皎守在床边，哈欠连天。
　　从晚上到凌晨，再从凌晨到快天亮，熬夜对苏皎来说没什么，可不巧的是她昨天、前天、大前天，都是这么熬的。
　　眼下，她感觉自己在猝死边缘疯狂试探。
　　“回去休息吧。”段闻萧翻阅着文件，淡淡道。
　　苏皎犹豫了下，不再硬撑，点头：“那我中午再来。”
　　清晨的薄雾随太阳的普照尘埃落定，窗台外的边缘偶有几只早起的鸟儿在叽叽喳喳，无形中起了生物闹钟的作用。
　　辛妍悠悠转醒。
　　医生过来检查，表示一切正常，保险起见调养四五天就可以彻底恢复。
　　辛妍轻声道谢。
　　她这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生活不易，以后更得加倍疼爱自己。
　　“哦，还有一点。”医生微笑道，“您一会儿最好下床多走动走动，这样有利于排气。”
　　辛妍：“……”
　　她都病成这样还得走动就算了，排气是什么鬼？而且这个排气不会是……
　　医生笑得更加和蔼：“排气是必须的，不然引起肠粘连就麻烦了。您可以让您先生陪着您稍稍走动。”
　　辛妍：“……”
　　医生离开后，病房内安静的出奇。
　　段闻萧还在处理文件。
　　辛妍偷瞄着他，原本惨白的脸此刻通红。
　　她不明白自己究竟造了什么孽会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获得这个塑料丈夫的朝夕陪伴？
　　不过，她似乎也该庆幸时刻跟在段闻萧左右的陈崇没在。
　　可这点儿庆幸拯救不了她崩溃的心情，她决定装死，就当自己手术失败，长眠不醒。
　　段闻萧看完所有内容，合上文件放到一旁。
　　抬手捏了捏眉心，视线里，对面床上鼓出个小包，娇小的女人陷在洁白的柔软中，莫名惹人怜惜。
　　“要不要下床走动走动？”
　　辛妍猛地睁开眼，差一点垂死病中惊坐起，克制着说：“不用。我还、我还想歇歇。”
　　段闻萧又说：“那你……”
　　“我好困。”辛妍重新闭上眼，“你出去吧，不要吵我睡觉。”
　　段闻萧默了片刻，叫护工进来推他离开。
　　人一走，辛妍稍微活过来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