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颂你 (橦鹿)

　　他上午一直和陈崇书房谈事，好像是要做什么重要的事吧。
　　*
　　午间，一点半。
　　这会儿是冬日里最舒服慵懒的时间，要是手捧一杯咖啡，边儿上再放一块甜而不腻的提拉米苏，算得上一大享受。
　　但对奋斗不息的打工人来说，这个时间代表午休结束。
　　出来开小灶的几个年轻员工评论着刚刚日料的味道，步伐匆匆。踩着最后的时间线，他们顺利打卡，开启打工人下午的生活。
　　这一切，都和平时一样正常又无聊……
　　两点整。
　　五辆奔驰开路，一辆劳斯莱斯幻影停在华铭总部大厦正门前。
　　陈崇和保镖率先下车，再来是一众助理秘书。
　　他们按工种分开站好，只听“咔哒”一声，总助理陈崇稍作弯腰打开车门，里面的人下车。
　　男人身着黑色羊绒大衣，内里深灰色西服，衬衣黑色、领带浅灰色。
　　他垂着眼帘，手腕微转调节腕表，神情谈不上冷酷，只清隽疏离，好似 * 一朵只可远观不能近靠的天山雪莲，矜贵内敛。
　　段闻萧走在一行人中的中间。
　　保安瞧这架势，一时竟不敢上前拦截，只得赶紧打电话通知保卫科有重要人物到访。
　　而前台的人更是雨里雾里，只个别几个见过段闻萧的觉得眼熟，但这样的一张脸，又哪里会让人记得是什么总裁？大明星还差不多。
　　“不好意思。这部是总裁专用梯，您不能……”
　　陈崇按下按钮，微笑道：“这位同事很尽职。前台工作更适合你。”
　　员工：“……”
　　我特么努力仨月就想去前台，你一句能给我办到？
　　她还想再说什么，陈崇上前一步拦着电梯门。
　　段闻萧进入电梯。
　　他全程没抬过眼，既没管大堂内属下们的议论，也没理会保安的质问阻拦，从容淡定的像是去公共场所。
　　电梯停靠在距离顶层只有一层之差的77层。
　　段臻的董事长办公室在总裁办正上方，段臻久病缠身搁置了董事办，但却没人敢质疑半句。而总裁办则像是装在盒子里的巧克力，引人无数遐想。
　　最新遐想就是曾经最有可能登顶的段家五少爷一朝腿瘸，让位段家八少爷。
　　段闻萧的人有序落座，电脑的键盘敲击声很快打响安静许久的总裁办。
　　十分钟后。
　　华铭总部，包括华铭旗下一众分部、子公司，统一在内邮收到任职通知书。
　　内容是什么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总裁是段闻萧，落款签字是段臻。
　　一时之间，炸锅。
　　“江湖传言，五少爷不是瘸了吗？”
　　“你也说是江湖传言了啊。”
　　“我看了前台小冰她们发过来的照片，是五少没错。”
　　“我的天啊，这是什么豪门大戏？那八少这是凉了？”
　　内邮再次传来文件——
　　三点，在75层大会议室召开各部门主管会议，商讨华铭今后十年的重点项目华东未来城的相关事宜。
　　“我去！华东未来城！欧洲和国内有史以来合作的最大地产项目，叫咱们集团拿下了？”
　　“这个项目不是说段董都没谈下来吗？这意思是……”
　　“叫五少给拿下了。”
　　所有人鸡瞪狗呆。
　　*
　　辛妍和雷卓告别，去了常去的美容会所。
　　这家会所有辛家的股份，辛妍享受至尊VIP，基本就是进去一躺，然后躺到结束，全程毫无惊喜。
　　可今天不知道是为什么，辛妍有点儿闲不住，或者是小兴奋。
　　兴奋什么呢？
　　做腿膜时，她刷微博镇定心情。
　　巧的是热搜前三里有她的“老朋友”——杨欣蕾。
　　自从上次被指出隆鼻失败，杨小姐有段时间没在她眼前蹦跶，原来是去搞事业了。
　　热搜上说，史安导演的新作官宣杨欣蕾是女主，敬请期待。
　　辛妍翻下面的评论，瞧那话里带节奏的味儿，一看就知道是买了水军，估计连热搜也是买的。
　　她转手把微博发到群里。
　　虎子：[我看了这位大姐的所有作品，演技就一个字：很烂！]
　　那是一个字 * 嘛。
　　仙子：[我好奇是什么支持你看完她所有作品的？]
　　虎子：[不看完我怎么知道她演的差？]
　　仙子：[你有理.JPG]
　　虎子：“这个导演的电影，我刚回国时看过一部，青春文艺题材。虽然有些矫情，但也是有水平的。怎么会找一个不会演戏的人来演自己的戏呢？晚节不要了？”
　　辛妍听语音时，又顺手翻了下电影出品方——DS传媒，国内排名靠前的传媒集团。
　　前年，DS董事长陈俊国还想请辛景澎入股，说辛家大小姐要是有意进军娱乐圈，不出三年就能做影后。
　　辛妍没那么大戏瘾，辛景澎对娱乐圈也不感兴趣，合作作罢。
　　虎子：[到时候咱们去看吧]
　　仙子：[why？没罪找罪受？]
　　虎子：[不去看怎么有理有据吐槽？那多不严谨]
　　仙子：[那你之前加入某爱小组，也是……]
　　虎子：[我是个纯洁的虎虎.JPG]
　　两人聊得起劲儿，沉寂半天的苏皎突然冒头，摔下颗重磅炸.弹！
　　饺子：[段总去华铭总部上任了！！！！！]
　　虎子：[？]
　　饺子：[照片.JPG]
　　虎子：[是姐夫]
　　虎子：[这长相，这侧脸，只有姐夫有！你们发没发现，姐夫额头和鼻尖的夹角角度很妙？]
　　饺子：[段总不是要与轮椅为伴了吗？怎么会突然大步流星奔老家了呢？]
　　饺子：[怎么回事？@仙子]
　　虎子：[我刚才查了下资料，这个额头和鼻尖的角度啊，得是……]
　　饺子：[到底怎么回事？@仙子]
　　辛妍脑袋嗡嗡 ，盯着照片风中凌乱。
　　不出五秒，各路人马纷纷来打探段闻萧的事情，微信响成奏鸣曲，连段瑜归都发消息恭喜她。
　　恭喜什么？
　　段闻萧让她保密，她保；现在不用藏着掖着，她反而最后一个知道。
　　亏得她对辛景澎和辛景溪都守口如瓶，一接电话就得听辛景溪明里暗里心疼她这辈子委身给一个瘸子。
　　实际上，她被那“瘸子”搞得腰酸背痛，是迫不得已表现出“我生是段家的人，死是段家的鬼”的忠贞不二。
　　所以，这算什么？
　　该配合你演出的塑料妻子，演出二百五？
　　面对信息轰.炸，辛妍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尤其这里还有辛景澎和辛景溪的混合夺命call。
　　说知道吧，那人家问起之前怎么回事该怎么圆？说不知道，可她就是知道啊，她是装不知道！
　　辛妍越想越气。
　　扯开面膜，她非得问个明白不可。
　　*
　　三点，会议室空无一人。
　　段闻萧坐在办公室落地窗旁喝茶，对此并不意外。
　　看看时间，他放下茶杯，回到办公桌前坐下，还没翻开文件，秘书来报赵董事到访。
　　赵立祥年近七十，人还很精神，像大学里教国语的教授，慈和风雅。
　　但人的外表是最天然的面具。
　　所谓“面由心生”说的是芸芸众生，这种修炼成精的老狐狸早就把人皮炼成画皮，内里包着什 * 么，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
　　“闻萧，恭喜啊。”赵立祥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
　　段闻萧回：“谢谢赵伯。”
　　赵立祥顿了顿，又道：“你今天突然来集团，也没打招呼，下面的人可能摸不清怎么回事。你别往心里去。”
　　段闻萧拧开钢笔，抽来份文件，没看内容就签了字。
　　“都是小事，劳赵伯关心。”他说，“以后我和下面的员工有的是时间磨合，不急于一时。”
　　赵立祥眉峰堆积出座小山。
　　对于这个小辈，他纵横商场这么多年却未必能说一眼看透。但那又怎样？左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还是不足为惧的。
　　“今晚我邀请其余董事吃饭，”赵立祥起身，掸掸西服，“你也去吧。以后这种不合规矩不打招呼的事，下不为例。”
　　话落，手机震动。
　　赵立祥漫不经心查看，几秒后，原本稳操胜券的上位者模样，震的稀碎。
　　“赵伯为华铭劳累多年，也是时候该颐养天年，享受天伦之乐。”段闻萧合上钢笔，面庞温和，眼中却笑不达意，给人一种冷到骨子里淡漠，让人不寒而栗。
　　赵立祥僵在原地半晌。
　　忽然，他指着这个晚辈，手臂止不住发颤，喊道：“城南的项目是个陷阱！”
　　段闻萧没什么情绪，将文件推过去：“您说是，那就是吧。”
　　赵立祥眼里噙着红血丝，快步取走文件，看后，最后希望破灭。
　　“所谓愿者上钩，”段闻萧放下签字笔，“这还是您当年教给我的道理。”
　　赵立祥自知再无退路，他这些年游走的灰色地带让段闻萧翻个底朝天，现在他小辫子叫人抓着，别说保段烨轩上位，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
　　“好……好！”赵立祥签下字，甩开文件，“你小子够狠！”
　　段闻萧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我叫秘书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