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灯火 (温清欢)

　　直到隔年春天，他被同学拉着进了校篮球队，在球队名单上看见云澹两个字的时候，才猛然觉得眼熟。隔了不久真正见到云澹真人时，看着那张和云汐七八分相似的脸，才终于确认了心里的想法。
　　记忆中，云澹是云汐口中提起的“那个家”里最多的人，每次提起时都是一副很怀念的语气。周正白确认后也没有贸然去找对方说这个事，直到不久之后两人渐渐成为密友，他才在一次一起喝酒时，郑重说了出来，但隐瞒了两个人之间的那些暧昧纠葛以及自己违背承诺造成云汐远走的事实。
　　像是下意识想在云汐在乎的亲人面前，维持一点点自己的好形象。
　　云澹当时的反应他到现在还记得，在确认他真的不是开玩笑之后，先是给了他一拳，再拎起桌上喝了一半的啤酒一口气吹了，最后哭了。
　　哭了半夜，向来对任何事都能举重若轻谈笑风生的男人哭的嗓子都哑了。
　　......
　　周正白缓缓从回忆里抽回思绪，窗外的两个人终于有了动作，云澹不知说了什么，突然上前一步把云汐紧紧抱进了怀里。
　　“......”周正白慢慢眯起眼角，盯着窗外相拥的一对男女，心头一时有些不舒服。
　　他大概也知道自己这份不舒服近似于无理取闹，抿了抿唇强迫自己移开目光，喝了口店家免费上来的大麦茶，勉强压下心头的一股子酸意。
　　他五官深邃立体，给人一种压迫感，不动不笑的时候尤甚。对面小壮这会儿吓得大气不敢出，两只胳膊搭桌子上，腰板挺直肌肉紧绷，活像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小鸡崽儿。
　　周正白瞥了眼乖巧的小鸡崽儿，开恩似的招手让叫服务员过来点餐，“得了，别绷着了，绷一下午了不累么。”
　　小壮同志闻言谨慎地看了他两眼，确认他不是在说反话，才终于缓缓放松了脊背，像是背后钉着的木板终于被取下来了似的。
　　周正白把菜单递给他，“吃什么，点。”
　　小壮同志又是一震，谨慎道：“我吃什么都行，您点吧！”
　　周正白懒得跟小鸡崽儿推脱，把菜单扯回来点了四份服务员口里面的招牌泡馍，怕云汐不吃驴肉，又零零总总点了些店里其他的小食，最后要了杯热牛奶，吩咐一会儿再上。
　　小壮同志看看他的脸色，犹豫了好一会儿，忍不住问道：“老大，那云副队和......和我们大嫂是怎么回事啊？”
　　周正白闻言一顿，随即轻轻挑了挑眉。
　　不得不说丁壮这看脸色说话的功夫确实到位，周正白被这句话中的某两个字轻松取悦到，看向他的目光都带上了满意。想了想，言简意赅道：“兄妹，但是之前......分开了。”
　　他话音刚落，那对兄妹便走了进来，云汐鼻子眼睛都有点红，一只胳膊还挽在云澹胳膊上，一副依赖的模样。
　　周正白看了一眼，刚刚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点不舒服又冒上来，他克制着没发作，待两人走近，眼疾手快地把云汐扯到自己身边的位置坐下，问转头坐在小壮身边的云澹，“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猜的，”云澹的嗓音也跟之前略微不同，说：“这儿最干净，视角也最好。”
　　“能别把我说的像个偷窥狂似的么？”周正白无奈道，伸手叫服务员把刚刚要的热牛奶先送过来。
　　云汐情绪还不是很稳定，坐在周正白身边不说话，两只眼巴巴看着对面的云澹，不时吸一下鼻子。周正白又酸又心疼，扯了张纸巾小心翼翼地给她擦脸蛋上的眼泪。
　　云澹这才反应过来，瞪着两人亲密的动作，警惕道：“周正白，你和我妹什么关系？”
　　“就你看到的这样，”周正白看了他一眼，坦然道：“要处对象的关系。”
　　“不是，”云澹皱眉，“我妹这才刚回国几天？你俩重新遇上也没几天吧？这就处上对象了？太快了吧！丫头，你说。”
　　云汐看了周正白一眼，想了想，说：“没处。”
　　周正白捏着纸巾的手一紧，抿了抿唇，目光黯淡了些。刚准备开口，就听见身边的人又吐出两个字，还带着没完全消失的一点点哭腔，
　　“快了。”


第66章
　　周遭空气刹那静止。
　　小壮同志停住了自己喝大麦茶的嘴巴, 屏息静气努力充当一个安静的背景板；云澹不由眉头皱得更深, 与妹妹相遇的激动还没完全消化掉就突然冒出来一个妹夫，这让他目光陡然锐利起来, 用相识以来最挑剔的标准打量起自己的好友来, 颇觉不满......耐心不够，家境复杂, 还挂着个养兄妹的名号，多不合适。
　　至于周正白, 云汐话音刚落他便满脑子一炸, 愣了两秒之后才不可置信地反应过来，蓦然转头看她。少女削瘦的白皙侧脸闯进视线里，让他喉咙都发紧。
　　他想向云汐求证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又觉得她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再问可能会有显得自己脑袋不大好的嫌疑, 说不准还会让她矢口反悔。周正白大脑在这一刻飞速运转，呼吸压抑起伏, 最后他缓缓地伸手过去握住了云汐的, 嘴角止不住上扬, 叠声重复道：“快了, 对, 快了。”
　　他现在很想吻她，但周围还有两个惹人厌的围观群众，这让周正白有些懊恼。
　　云汐小口喝着面前的热牛奶，没挣开, 也没看他。
　　“......”云澹更加不满了，挑剔的目光落在周正白身上，开始琢磨这人怎么还有点傻里傻气的，以前怎么没发现。
　　菜上得很快，菜上来时周正白还不肯撒手，云汐挣了下没挣开，又挣了下见对方还没有撒手的意愿，小声道：“我要吃饭，你握着我右手了。”
　　“啊，”周正白愣了下，反应过来后不情不愿地松开手，又很快说：“那你把左手递给我。”
　　“......不给，”云汐耳根子红了红，抱怨道：“吃饭呢，手横在下面多难受。”
　　周正白立马说：“那我们换个位置，你坐我这边来，我到那边握着你手，我不吃饭。”
　　云汐当然不答应。
　　两人磨磨唧唧小声商量半天，最后各退一步，周正白放弃一定要握手的幼儿园级别的执着想法，云汐则允许他暂时把手搁在自己大腿上。周正白原本还有些不知足，手握上去后又忍不住心猿意马。他不敢多动，一直老老实实地放着，只有大拇指偶尔不老实地上下磨蹭两下。
　　云汐果然如周正白猜测的一样，避开了驴肉火烧，挑着其余几样小菜吃。但说破天这店里菜式也没几样，还有不少是云汐不吃的羊肉，味道也很一般。
　　“你俩小声嘀咕什么呢？”云澹十分没有眼力见地发言道：“周正白，你不是要和我妹谈恋爱么，怎么连她不吃驴肉都不知道啊？”
　　周正白一挑眉，刚要反驳，目光瞥见桌子上略显寒酸的几道菜，只好吞下了原本的话，刚准备提议换家店，云汐开口了，“哥，你别抬杠啊，谁平时没事吃驴肉啊，不知道不正常么。”
　　“嘶，你干嘛帮着他说话啊。”云澹不满道。
　　“我没有，我帮理不绑亲。”云汐说完，想了想到底不舍得伤了刚认回的哥哥的感情，只好又安抚道：“不过还是要谢谢哥哥心疼我，下次他要是还不记得，你就帮我揍他，好不好？”
　　“唔，这还差不多......周正白，听见没？”
　　周正白懒懒散散斜了他一眼，点点头，又给云汐夹了块鸡肉。
　　从前两人吃饭时周正白给她夹菜是常事，云汐早就习以为常，但毕竟中间隔了不短一个七年，云汐看见盘子里突然出现的一块鸡肉怔愣片刻，犹豫再三，到底还是没把“谢谢”两个字说出口，闷声低头夹起鸡块咬了一口。
　　周正白趁机凑过来，慢吞吞地低声问：“你刚刚说......帮理不帮亲？”
　　“唔，”云汐咬下一口鸡肉，不明所以地看着突然发问的人，“怎么了么？”
　　周正白抿紧嘴唇，沉默了下，说：“所以，我是理，他是亲么？”
　　“......”
　　某个人的语气里已经蕴上了些不满，继续问：“难道不应该我和你更亲么？”
　　“......”云汐愕然看着他，半晌，吞下了嘴巴里的鸡肉，勉强道：“我那个，就是随口一说......”
　　“随口说的才是真想法。”某人不依不饶。
　　“那，”云汐说不过他，他离得这么近她大脑都转的不快了，妥协道：“那你想怎么样？”
　　这么委委屈屈的，是想怎样。
　　“不怎么样，”两人目光一碰，周正白蓦然放慢语气，一字一句道：“反正快了。”
　　“什么......快了？”云汐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不知道这两个字跟现在他们讨论的话题有什么关系。
　　周正白露出笑容，“快和你变得更亲了。”
　　“......”
　　某个人的语气里已经蕴上了些不满，继续问：“难道不应该我和你更亲么？”
　　“......”云汐愕然看着他，半晌，吞下了嘴巴里的鸡肉，勉强道：“我那个，就是随口一说......”
　　“随口说的才是真想法。”某人不依不饶。
　　“那，”云汐说不过他，他离得这么近她大脑都转的不快了，妥协道：“那你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