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尽 (边卡不知道)

　　“对，是你太厉害。”钟嘉泽无奈道，附和她说的话。
　　只有两个人的空间里，石棠和钟嘉泽只对视一下就觉得彼此之间有些受不了，相拥着走出电梯，直至办公室的门重重关上。
　　石棠倚靠在门背上，全身绷得笔直。扣子掉了一颗落在地上，秃噜噜的滚到桌腿。急促的呼吸声响起来。她不由自主地仰起脖颈，露出条完美的下颌曲线。
　　最高层的落地窗亮敞着，窗外的风景一如她刚进恒立的那年。
　　她想着，她只是想着，陷入那场从前的梦。


第14章 前事已尽，旧梦未寒。
　　……
　　前事已尽, 旧梦未寒。
　　一层都只是一个人的办公室，工作区的后面还有一个大大的休息间。落地窗的高度让人能将整个科创园周边的风景尽收眼底。
　　二十四岁的石棠曾经带着憧憬的走进它，三十三岁的她如今躺在这栋建筑物最高层的休息间里，低头仔细的把领口的纽扣扣好。
　　往下扣着, 一颗纽扣原先在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了稍许牵扯出的细线连着。石棠探出身子来在沙发旁边找了半天, 也不见纽扣的踪影。
　　洗漱间的门还开着, 里面是水流的声音。她懒洋洋地舒展了下身子, 起身站起。洗漱间里钟嘉泽在对着镜子漱口刷牙，石棠从后面抱住他，看着镜子道：“我的衬衫上少了颗纽扣。” *
　　“是掉在哪了吗？”钟嘉泽问，语调很温柔。
　　“不知道。”石棠摇头，“我上次留下来的衣服还在吗？我想换那件。”
　　“衣柜里有, 都挂着呢。”
　　他俯下身子最后就着水流洗干净脸。石棠的手顺势从他的脖颈摸上去, 挠了两下他的下巴。
　　钟嘉泽抓住她的手，说：“今天没刮胡子。”
　　的确触手都是胡茬刺激的感觉。
　　石棠抱着他看着镜中的他们良久，惆怅道：“你长的好丑。”
　　“平白无故的怎么侮辱人呢。”钟嘉泽说，很轻的笑起来。
　　他们之间难得没有讨论金钱、事业和勾心斗角的一段对话。她的九年, 埋葬在恒立，也埋葬在了他们之间。
　　钟嘉泽的手回握住石棠放置于他腰间的手，她承认只是在一瞬间心念一动，闭了闭眼睛，用刚刚的语气告诉他道：“我收到了一份工作的邀约。”
　　她的手被握紧了一下。钟嘉泽问：“是哪家公司？”
　　石棠如实告知, 包括后来她又联系自己的同学仔细询问清楚的事。
　　“那你觉得呢？”
　　“我觉得……”石棠耸耸肩, 仔细盯着镜中人的表情，“我觉得挺好的。对我来说是一个更进一步的机会。你觉得呢？”
　　“你想去？”
　　“我心动了。”
　　她在恒立的确工作很久，可也因为这柄双刃剑受了不少的限制，囿于人际关系, 许多事情都无法畅快的去做。也许换一个公司，也是换一个环境，至少会觉得新鲜很多。
　　但这件事她居然要去和自己所谓的上司提前告知，不免觉得有些晒然。一般人要是跳槽，也许会千方百计的防备公司的领导知道，到她这里倒好，完全颠倒过来，下属上赶着和上司讲话。
　　也许九年过去了，她的思维还是没有转换过来，停留在她刚进公司的那一年，对钟嘉泽小心翼翼的服从和步履维艰。
　　“你是想让我给你建议吗？”
　　石棠点头，然后又摇头。
　　“好，作为恒立的CEO，我的建议是不希望你离开，因为你是一名非常出色的员工。”
　　她的心里在等待着什么，等的焦躁不安，等的心潮澎湃。
　　“但是作为你的朋友，你认识了九年的故人，我能真心给出的建议是，不要让任何人或任何事牵绊住你向上发展的步伐。如果你觉得这次的机会可以带给你更多的利益，那就抓住它，不要放弃。”
　　石棠问：“你是说任何人，任何事？”
　　他郑重其事：“对。任何人，任何事。”
　　钟嘉泽是一个良友，完全站在她的视角的帮她分析情况。
　　石棠同样郑重道：“好，我知道了。”
　　我知道我不会为任何人停留的。
　　我还知道你也是。
　　她要的答案已经到来，她坦然接受，并且同样迅速和那些纷繁的情绪切割干净，同样迅速的继续抉择。
　　—
　　拒绝。
　　拒绝。
　　考虑一下。然后就没有回音了。
　　表达出投资意向的风投机构和天使投资人几乎全都被青城生 * 活截击。而从它手里流出来的小虾小鱼已经远远不能满足上九的胃口。
　　程至用手自上而下的摩搓了下脸，又开始咬起自己的手指。
　　从地产公司的总助再到互联网，她以为石棠至少也需要有一段适应期才能如鱼得水，谁知她比所有人想像的都要有才华和天赋的多，雷厉风行，很快的把青城生活带上正轨。
　　网上已经有小道消息，青城生活将进行首轮融资，只要顺利，发展将势不可挡。
　　程至不信邪，她把自己完全当作一个销售的一样的向别人推销公司做出的产品，却不得不承认手中的“致你”空有数据，却永远无法向投资方证明如何盈利。
　　即使证明了，但有同类型的产品“青城生活”在，背靠恒立好乘凉，他们的目光依旧会往青城生活上放。
　　今天的名单里还剩下最后一家公司，总部设在禹城，互联网行业里的家大业大。它的创始人兼CEO尤其喜欢投资各种不同的公司，程至之前和他谈过，就谈话的气氛来说好像还有点希望。
　　但她要去打电话的手还是犹豫了一下，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可以承担的起再一次的失败。
　　虽然失败是成功之母，她想，但是如果她总不生产，那也是挺让人难受的。
　　于是就紧盯着这个手机，紧盯着，盯着——
　　然后手机屏幕上突然一串手机号码亮起来。
　　程至首先用意念尝试了下自己能不能再次让手机黑屏，然后才否决了自己突然拥有超能力的这个想法，甩甩脑袋接听电话。
　　“对，我是程至。”
　　“没有投资的意向，是吗？”
　　“没关系。”
　　“但是你们想做什么？”
　　“买下公司？”
　　“请问能告诉我原因吗？”
　　“因为我们手上的数据？”
　　……
　　“嘀嗒嘀嗒”，秒针走动。钟尽生刚和张钊寒从青城大学的实验室回来，提了一塑料袋的菜，准备晚上做顿大餐。
　　张钊寒低声道：“学姐她最近状态真的很不好。”
　　钟尽生还未说话，用钥匙打开房门，就和张钊寒一起看到程至盯着他们回来的方向，眼睛通红，全身呆滞的状态。
　　他心觉不对，鞋子也没顾得上的换，要去程至那里，却只听见她的声音冷静异常，对他们两人道：“有人要买我们的公司。”
　　这句话被她用一种觉得被侮辱了的心态说出来。
　　“什么？”张钊寒问。
　　程至一字一句的重复遍：“有、人、要、买、我、们、的、公、司。”
　　“给多少钱呀，就要买下来？”
　　“这个数。”程至给他看，张钊寒顿时有些愣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平心而论，虽然做app的前期一定是一个烧钱的过程，但张钊寒也并不认为到后期盈利的时候，可以赚回这个数字。
　　程至解答给他：“他看中了我们公司的数据和搭建起整个平台的技术。”电话中那人隐隐约约谈起他最近也在琢磨一个新 * 项目的事情，四处挖人，对于领先的技术更是求之不得。
　　“那……”张钊寒小心翼翼道，“学姐你在犹豫什么？”
　　这个价钱给的太合适了，特别是在现在上九受到青城文化冲击的情况下。公司至少还要几年入不敷出的状态，现在可以转手卖人，套现离场，何乐而不为呢？
　　可他看程至的样子，大概率是不想卖的。张钊寒三缄其口，只想听听她自己的想法。
　　“我只是需要再想一想。”程至说，别过脸去。
　　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从回家以后就没说过话的钟尽生留守在饭桌旁边，看着程至一勺勺慢悠悠挖饭的动作，最后看不下去，夺过她手里的勺子，道：“如果吃不下去，那就不用吃了。”
　　程至抬头，眼睛迷蒙。
　　“我们出去逛逛，程至。”钟尽生尽量用柔和的语气道，“我们出去走一走。”
　　他帮她把帽子戴好，把口罩戴上，把外套披好，然后推着她出门。
　　小区里的这个时候可有不少的人，爷爷奶奶们牵着狗出门散步，情侣手牵着手逛街。
　　至少他们的生活都安定祥和，不像她，不知道下一秒会在哪里。
　　钟尽生唤她回神：“程至，”他用最温柔也最坚定的语气道，“我现在要问你，关于今天晚上的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怎么想的？怎么想的！
　　她不知不觉已经厌倦思考了。她毕业的第三年，同龄人连研究生都快要毕业了，或是考公考编，拥有稳定且幸福的生活。
　　她只是在不断的失败之中失去了原有的那种坚定和期待，开始不断的下沉和迷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