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了想,索性不再动弹,老老实实地呆在男人怀里。她侧了侧头,打量着自己蜷起的手指,声音闷闷地传过来,“誉王殿下这般猜忌,是何用意?臣妾不过奉父亲之命进宫侍奉陛下,臣妾应做何事要如何,不劳誉王殿下费心。”
谢钧辞闻言又是轻笑一声,扯过元宜一缕头发,在手上无聊的把玩。他垂着头,注视着怀中人软嫩的脸颊,眼里带着浓郁的偏执,又将怀里的人搂的紧了几分。
“父皇常说,得不到的东西,就把它毁掉。”他轻轻触碰了一下元宜软白的耳朵,声音带着令人恐惧的宠溺。
“所以元宜姐姐,我该对你如何是好?”
元宜头皮一麻,手指猛地攥紧,尖利的指甲深深刺入软嫩的掌心,渗出细细的鲜血来。身上的汗毛尽数竖起,汗水瞬间浸湿了薄薄的寝衣。
她脚下一软,被男人稳稳的捞起。
“这么紧张做什么。”谢钧辞捏了捏元宜圆圆的耳垂,“阿辞怎么会害你?”
“阿辞要帮你。”他下巴在元晏发顶上蹭了蹭,声音听上去有些飘忽不定。
“我要 帮你在皇宫好好活下去,帮你获得父皇的恩宠,帮你父亲升职帮你振兴元家……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实现。”
“这样,好不好?”
元宜听着男人的一字一句,甚至算得上撒娇的话语,心和身体一点一点,变得冰凉。她无力地倒在他怀里,竭力抑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誉王殿下,你究竟,要做什么。”
为何先前对她那般嘲讽,现在又是这种奇奇怪怪的妥协与安慰?那时不时的几句无奈感叹又是什么意思?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般……可怕的样子?
元宜眼眶早已通红,泪水一滴一滴,无节制一般从眼角滴落。
“我想帮你啊,元宜姐姐。”谢钧辞感受到湿润的衣襟,忙从怀里掏出绢帕,轻柔地为元宜拭去脸上的泪水。
“我今日把你换到这里,也是在帮你。你也知道,西疆多异人异术,我从西疆带来一异女,易容易身,替你侍奉父皇。”
“她最擅云雨之事,请会得到父皇的欢心。对你日后在皇宫行事,大有裨益。”
“怎么,你不开心吗?”他有些疑惑的握住元宜的手,抿了抿嘴。突然,他好像想到什么,手上的力道骤然加大,一双眼睛也迸出几分冷厉。
“难不成,你想亲自侍奉父皇?”
说罢,他不等元宜反应,牢牢把人锁紧怀里,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骨血里,“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允许。”
“你只能是我的。”他喃喃低语,声音带着近乎病态的偏执。
“只能是我的。”
元宜早被谢钧辞这一出搞得头疼欲裂,呼吸困难。她此时根本无心估计所谓“自己到底是谁的”这种毫无尊严的话语,她用力捶了捶男人宽广坚实的后背,用尽全力挣扎,两人终于拉出些缝隙,她也得以大口呼吸。
她已经不认识他了。西疆数年的相处,如今看来,单薄可笑得要命。
她沉默地注视了他许久,一言不发地推开他,缓步走到窗边,看着远处宫殿点亮的灯火,像是西疆落日最终微弱的余晖。
想来此时,真正的皇帝寝殿里,正在上演一场绝佳的好戏吧。
事已至此,她除了按照这人给的方式,竟找不出其余的办法来。况且他说的其实没错,她之所以进宫,确实有很多事是为了自己——哪怕将自己拱手献给皇帝。
如今有人帮她,虽然不知出于什么目的,但对于她查明真相,确实只好不坏。
她转头扫了一眼身后的男人,却直直撞进男人幽深的眼眸中去。她有些慌张的转过身,揪紧了手中的绢帕。
这人就是个疯子。
她虽然极怀念西疆时候的日子还有西疆的他,但现在,这人早不是当年的模样,倒像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阴沉至极,情绪变幻莫测,若是自己违逆了他,后果……不会太好。
若时间允许,若进展顺利,她会一点一点,将全部事情查清楚。 不管是娘亲的事,还是他的事。
但现在,最为要紧的是,她需要一个足够的筹码,保命保名。
元宜轻扣窗棂,身子倚住冷硬的墙壁。她拢了拢凌乱的寝衣,苍白瘦削的手在宽大的袖子里凉的触目惊心。
“殿下,你想要什么?”
她艰难开口,声音哑得像是重病初愈的人,轻浅又无力,“臣妾不过一介妇人,无甚权力与财力。况殿下身份高贵,不会在意钱财虚名。”
“所以殿下,今晚可需臣妾服侍你?”
第4章 胎记
元宜背对着谢钧辞,耐心地等待着男人的回应。她双唇紧抿,艰难地平复了下呼吸,一张俏脸在月光下显得莹白得透明。
其实都一样。
不管是陛下,还是殿下。如今在她眼里,都是陌生而危险的存在罢了。
炙热的手掌抚上她的腰际,将她紧紧圈在怀里。男人的下颌轻轻落在她的左肩,带来呼吸时温热的水汽。
元宜身体再一次下意识地紧绷,不过马上又泄了力一般软下来。她微阖双眼,脸上漾出一个苦笑。她静静地等着他下一步动作,却在听到他声音的时候骤然怔住。
“你倒是一如既往的聪明啊。”谢钧辞下巴在元宜的肩膀上蹭了蹭,继续说道:“怎么,想要我的把柄?”
元宜瞳孔猛地放大,惊愕回身,却见谢钧辞唇角微勾,朝她露出个轻佻的笑。
“可我不想给。”
他抚了抚元宜的后背,慢慢松开她,垂下眼帘,理了理衣袖上的褶皱。
“你只需知道,我会帮你就是了。至于其余的事情,奉劝你莫要白费力气。”他正了下衣襟,再抬起头时,脸上又是当初的淡漠样子,无甚表情。
“元婕妤不妨先好好想想,怎么在这偌大后宫里,活下去。”
他深深看她一眼,沉吟片刻,利落地转身离去。
“回军营。”谢钧辞面无表情地接过侍卫递过来的外袍,声音冷得像是山顶的冰凌。
*
元宜站在敞开的窗子旁,沉默地注视着再次变得空空荡荡的房间。夜风吹过,其中夹杂的冷意让她打了一个寒噤。
她看着渐渐远去的暖黄色的灯盏,眉头紧皱。她实是没有想到,这次进宫,竟会多出这么一出事情。而且扰乱这一切的人,居然是那个人。
过了半晌,元宜将头探到窗户外,同时轻轻摇了摇檐角上垂下来的铜铃。不过片刻,一道人影无声出现,站在外面朝元宜行了个礼。
元宜碾碎香炉里未燃尽的香料,轻轻呼出一口气。细碎的粉末在暗夜里跳跃,随后湮没于无垠的黑暗。
“盯着点誉王。”
*
翌日一早,元宜晋升元妃的消息好似一团爆炸的炮仗,轰动了整个后宫。满腔震惊的皇后娘娘听闻此事后,特意召了满宫满腔震惊的嫔妃,给元宜办了个庆贺宴。
同样很懵的元宜僵硬地坐在精致的雕木软椅上,娇柔地捏住帕子,朝一众嫔妃露出个羞怯的笑。
身后谢 钧辞送来的西疆异女换了装易了容,身上裹得严严实实,垂着脑袋站着,时不时朝元宜摇摇扇子,为她驱走夏日的闷热。
“元妹妹初来乍到,又被陛下新封了元妃。本宫实在是为妹妹高兴,便索性办了个庆贺宴,也算为你接风洗尘。”皇后娘娘端庄地坐在主位,发髻梳得板板正正,略显枯槁的脸上摆着一副扭曲的慈爱表情。
元宜乖巧地起身行礼,声音软软糯糯,像团白蓬蓬的羽毛,挠的人心上痒痒,“臣妾惶恐,多谢皇后娘娘还有各位姐姐们抬爱。”
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屋中的嫔妃,发现她们年龄差距极大,仅有几位和皇后年纪相仿的嫔妃,其余大多是年轻女子。不过她们同自己一样,在夏日里穿着繁复的衣衫。
只是她们脸上或是木讷,或是愁怨,却是一点都没有年轻女子的样子。
皇帝已是花甲之年,可为何除了皇后,大部分的嫔妃都如此年轻?况宫中皇子公主大多年纪不小,那他们的生母如今都去了哪里?
元宜有些疑惑地坐下,缓慢地轻啜了口热茶。身后的侍女适时地扶住她的胳膊,又为她理了理略微凌乱的衣袖。
元宜朝她颔首,眼帘垂下,纤长的眼睫将眼底的情绪尽数遮去。
“听闻元妹妹自小在西疆长大,这几年在京城可还待得惯?”赵贵妃百无聊赖地瞧了瞧自己染着蔻丹的指甲,抬起眼皮,冷不丁地开口。
不等元宜回答,她却一哂,嫌弃地皱了皱鼻子,继续说道:“听说西疆那个鬼地方,地荒人稀,环境极其恶劣。都说西疆的人粗鄙野蛮,只是元妹妹这般知书达理,倒像个真正的京城贵小姐。”
元宜放下茶杯,抬眼一看,心中便有了数。这赵贵妃是丞相府上的长女,极宠自家妹妹,这一通明说暗讽,怕是在给自家妹妹抱不平了。
元宜怔了几秒,随后默默地拢拢衣袖,怯怯地抬起头,一双眼眶瞬间变得通红。
“臣妾生在西疆,行事若有不妥之处,惊扰了贵妃娘娘,还请贵妃娘娘恕罪。”元宜朝她福了福身,拣起绢帕擦了擦眼角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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