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宜在马车上迷迷糊糊地躺着,听着叶娴和侍女低低的啜泣声,终于感觉不可抑制的疲惫感涌了上来。她闭目养神了片刻,最后终于睡了过去。
*
再次醒来已经是晚 上。
元宜是被疼醒的。
周身细细密密的伤口处传来难以抑制的疼痛,像是被虫蚁啃噬,源源不断地传到每个神经末梢。
她慢慢睁开眼睛,就看见了伏在床边的阿丽。她张了张嘴,刚动了一下手指,就看见阿丽一下子抬起头,雾蒙蒙的眼睛看向自己。
“娘娘,您醒了!”阿丽一脸惊喜地跳了起来,急急忙忙地跑到外面唤太医。马上一个长胡子的老太医就从外面赶了进来,行了礼后开始给元宜把脉。
过了一会儿,太医脸色缓和,微笑着对元宜说:“娘娘身体已无大碍,大多是皮外伤,安心修养即可。臣给您开些补益气血的方子,不日就可以痊愈。”
元宜轻轻颔首,轻声道:“辛苦太医了。”她给阿丽递过去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拿了个沉甸甸的荷包递过去,恭敬地把老太医送走。
“娘娘,奴婢扶您起来。”阿丽送完人回来,轻轻把元宜扶起来,给她后腰垫了一个软枕:“叶妃娘娘一直守在您床边,刚走没一会儿。这会儿已经亥时了,奴婢让厨房熬了些粥,您趁热喝一点。”
元宜嗯了一声,感受阿丽细心地侍奉,却觉得有些奇怪。
她太热情了。
原来阿丽虽然也尽心尽力地侍奉她,但绝对没有如今这般热情。她看着阿丽端粥的背影,眉头微微蹙起。她睡着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这显然不是最要紧的事。元宜接过粥慢慢喝了一口,终于把最想问的话问了出来:“谢……誉王殿下如何了?”
阿丽面色如常,一点也不感到意外:“誉王殿下被送回了誉王府,听外面的太医说,手臂和腿的伤有些重,但并无性命之忧。娘娘……莫要担心。”
伤得很重……
这四个字在元宜脑子里不停地绕着圈,后面阿丽说的话她什么也没听见。心乱如麻地强喝完一碗粥,元宜顶着阿丽饱含情意亮晶晶的眼神,挥挥手示意她退下。
今天出了这事,估计各方势力都会蠢蠢欲动。元宜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把恼人的糟心事抛到一边,强撑着身体坐直了,试探地活动了活动身体。
虽然疼,但也能动。
幸好。
元宜盯着紧闭的房门看了一会,突然掀开被子挣扎地站了起来。
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从皇宫里飘了出去,与此同时,一道胖胖的人影迅速地从外面跑了进来。沿着铺满鹅卵石的路快速倒腾着双腿,避开宫人的视线,急急赶向了皇后的寝殿。
皇后宫外早有人候着。贴身丫鬟瞧见了来人,先是恭敬地行了个礼,而后麻利地将他领到皇后的屋子。
皇后正在矮榻上端坐,涂着蔻丹的手端着一个茶杯,垂头安静地喝着茶。门口 传来响动,她抬头看了一眼,放下杯子示意他在旁边坐下。
“哥哥。”皇后低声唤了一句,爬上细纹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来人正是闫国舅。
“娘娘。”闫国舅严肃地应了一声,屏退屋子的侍女,长叹了一声:“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皇后伸手扶了扶头上的钗子,眼神锐利,声音极冷:“查。”
“若是查不清楚,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
誉王府。
誉王府里静悄悄。今日誉王殿下受了重伤,这会躺在寝殿里修养。府上的侍从们皆是放轻了步子和声音,竭力营造出一个安静的环境。
厨房里正熬着药,白雾缭绕的屋顶,悄无声息地飘过一道单薄的影子。衣袂被风吹得微微飘起,转眼湮没于鎏金的屋檐之间。
谢钧辞的房间外有好几个把守的侍从,正瞪着眼睛死死盯着四周。忽然起了一阵风,混杂着细微的门窗响动声。
侍卫抬起头警惕地瞧了一眼,看见一只鸟从前方的草地飞起。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继续安心地守着房门。
但此时屋里已经多了一个人。
第29章 偷看
元宜蹑手蹑脚地关好窗户, 屏着一口气走到了床边。
屋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谢钧辞静静躺在床上,伤口已经被处理好。身上缠满了绷带, 有几处已经又是浸满了血。
他面色较下午的时候好了一些, 但还是很苍白。薄唇紧抿,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额头上全是汗,呼吸很是沉重。双手使劲揪住被子,时不时还会轻轻颤抖。
元宜在床边轻轻坐下,肩膀碰到床头的时候面色一白,皱着眉头缓了好一会, 终究是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她静静地看了他好久,目光从腿一寸一寸地移到上面,最后停留在他的眉眼。
元宜觉得自己又想哭了。
她眨眨眼睛冲掉眼前的水雾,轻叹一声,手指轻柔地拂过男人的眉眼。
*
谢钧辞在一片黄沙中睁开眼睛。
这里的风极大, 卷着许多的沙尘和碎石枯枝带到天上, 又被风吹得落回地面。
面前是一座装潢华美的府邸, 门口摆着两个石狮子, 屋檐上挂着两个四方灯笼,不过上面早挂满了灰尘, 随着风摇摇晃晃。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往里看去, 石板长长, 屋阁厅廊仍是完好的样子。只不过,一个人也见不到。
这里,早已人去楼空。
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他抬起头, 看见一个面容慈祥的老人。
“孩子,你已在这里等了三天了,快回家去吧。”老人往他手上塞了一个油纸包住的烧饼,沉默地看了他一会,而后摇着头缓缓离开。
谢钧辞这时才感觉到饥饿和干渴。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幽黑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府邸的牌匾——元府。
元府空得很 突然。
他前几日才和元宜从草原上回来,结果一夜过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他在熟悉的地方等了好久也不见人,跑到元府门口去瞧,却看见无数的侍从进进出出,搬着各种物件装进门口停着的马车里。
他冷冷地看了一会儿,而后扭头避开其他人,迅速地跑进了府里。他按照记忆转了几个弯,便跑到了元宜的屋阁。
可这里也没有人,而且屋子里的东西也都被搬走,只余下一张空荡荡的床。
他仔仔细细地在屋子里摸了个遍,期盼着找到一张留言或者书信,可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他不死心地又趁着侍从不在的时候翻遍了府上的所有角落,迎接他的除了一个个空荡荡的屋子,什么其他的都没有。
搬东西的侍从一个个的从这里撤走,天色渐渐变暗,他在空荡荡的府中站着,突然感到一种久违的眩晕与寒冷。
掌心早已鲜血淋漓,他缓缓摊开手掌,有些迷茫地盯着纵横的掌纹。
她走了。
整颗心突然变得很空。
她不要他了?
谢钧辞缓缓摇了摇头。
他在府里又等了三天三夜。黄沙来来往往,狂风起起落落,天色亮了又暗,暗了又亮。他时而在府里慢慢走着,时而在门口呆呆望着远方。
他三天没有吃饭也没有喝水,只执着地等着,直到眼中的光慢慢熄灭。
三日后,眼中彻底没有一丝光亮了。
他看着老人的背影,突然惨然一笑,而后面无表情地将烧饼扔向远方。
接着他又到了遍地血腥的泥沼。
昏暗的烛火摇曳,微弱的喘息交叠,暗处的一双双眼睛麻木而残忍。这里的气氛永远诡异而压抑,僵直冰冷的尸体胡乱的摆在外侧的角落,空洞的眼睛注视着血淋淋的人世。
他独自一人躲在墙角暗处,紧紧握住手上的短剑,沾血苍白的脸上写满了警惕与倔强。
他小心的屏住呼吸,仔细聆听周遭的响动。手心因为出汗变得冰冷潮湿空气阴冷,裸露出的肌肤不自主的战栗。
突然,右侧的耳朵动了动,他听到长剑和地面摩擦的声音,好似死神的低语。
疾风猛地从脸侧划过,寒光带着不容置喙的杀意向腰腹袭来。他身子一滚,以极其刁钻的角度避开利刃,身子如蛇一般向前一滑,尖锐的短剑划过另一人的腿侧,屋中的血腥气息变得更加浓郁。
紧接着他脚尖轻点墙壁,猛地向后一跃,短剑轻巧的在空中划过男子的脖颈。
一切在几息之间结束,男子的身体沉重的倒下,鲜血在颈间喷涌而出。
谢钧辞却双眉紧皱,看着男子的身体一言不发,双手狠命的抓着短剑,手指剧烈的颤抖。他如陷入冰冷的深窖,周围席卷无休止的严寒。
突然,指尖突然传来柔软的温热。暖 暖的、像阳光一样将他整个人包裹。身体的温度渐渐回升,鼻尖传来淡淡的青草香气,舒适安逸,缓缓将他从梦魇里抽离。
谢钧辞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头顶淡青色的床幔。
鼻尖似乎还萦绕着淡淡的香气,但他独自躺在床上,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窗外的天已经亮了,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钻进来,给地上映上一小块暖黄色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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