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露台上一时寂静无声。
许中川阴沉着脸色,没有反驳。
昭川不发一言,他与许中川四目相对。
毕竟在他身边待了十多年,昭川太过明白他此时的眼神代表着什么。
许中川后悔了。
在他设计害死了徐清之后,他后悔了。
他残忍了一生,直到他毁掉了徐清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寄托在徐清身上的,好像是唯一还能证明他人性存在的感情。
没有了徐清,他便彻底没有了任何生活的目的。
金钱,权利,地位。
所有的一切他都有了,但他的心却失去了温度。
一旦心脏停止跳动,这一切冰冷的物什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于是许中川找到了昭川。
找到了那时候的容昭。
才12岁的容昭有着和徐清同样倔强的眼神,却也有那个男人身上可恶的高傲气质。
许中川看着昭川,就像看着徐清,又像看着徐清对他的背叛。
但他是徐清唯一留在这世上的东西了。
哪怕他的存在只是不断提醒他徐清曾经的背叛,他也没有选择。
接着,许中川便开始改造昭川,让他受尽煎熬,让他变成和从前完全不同的模样。
他对外宣称这是他的孩子,他想象着昭川是徐清与他的孩子。
他一面通过他来怀念徐清,一面又通过折磨他来惩罚徐清。
你看,即便你死了,还有你的孩子来替你赎罪。
这十几年来,许中川便是怀着这样扭曲的心态,不断折磨着昭川。
昭川想的没错,他是在复仇。
不过不是在帮昭川,而是在帮他自己。
姜知桐听完这一切,看见许中川眼中近乎狰狞的狂热,不敢想象他心理到底扭曲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他看着昭川受苦,就像看见昭川的父亲在受着折磨,也像是看见了徐清在向他求饶。
许中川口口声声说他爱徐清,但在姜知桐看来他爱的根本就是他自己。
不管是离开还是回来,或是到了最后选择帮她,甚至选择结束她的生命,他从未问过徐清本人的意见,甚至都没有给过她选择的机会。
他根本就不管徐清到底需不需要金钱,也根本不在意徐清在他离开的时候有多么痛苦,他只看见了徐清离开的背影,就断定了她的背叛,却不曾回看过去,看看那是她经过了多少失望与伤害之后才会做出的选择。
姜知桐浑身都在颤抖,她分不清自己是冷还是生气又或是害怕。
许中川这样一个人,根本就不配得到爱。
昭川的黑眸从初时的情绪激荡到此时的冷如寒霜,他已经彻底地冷静了下来。
他松开姜知桐的手,将木盒打开,露出里面的物件,没猜错的话,这些应该都是许中川送的。
他突然问:“还有呢。”
“除了车祸,还有呢。”昭川说:“容家遭遇的一切,也是你做的,对不对。”
姜知桐一怔,抬眼望向昭川,“那不是……”她想说那不是姜家与叶家的合计,却在看见他侧脸紧绷的线条后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又猛地转向许中川。
当年的容家即便开始走下坡路,但徐清与昭川的父亲一起为挽救容家而倾尽全力,更何况以容家的家底,无论如何也不会以那样诡异的速度坍塌,几乎是一夜之间,容家在H市的势力全部被连根拔起。
若说之前没有一点点布局与陷阱,是绝不可能的。
这么多年,商场上一直有传言,姜、叶两家为了将容家赶尽杀绝,提前了许久就开始布置一切,但谁也没有想过,当年的姜家与叶家,再如何会算计、筹谋早,这两家加起来也绝撼动不了容家半分地位。
这一切,定是还有人在推动。
轮椅上的许中川垂下眼睑,忽然发出一声怪笑。
姜知桐错愕地看着他再抬起眼时,方才那些苍凉与伤感全都消失不见了,他眸中浑浊又锐利,整个人周身阴鸷的气质如同地狱来的恶鬼,阴沉又恐怖。
许中川桀桀笑道:“呵呵,我知道你们利用徐清框我来这是想做些什么,阿川,你无非就是想要我承认当年的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
“没错,我承认。”
“从容家破产,到那场车祸,都是我的杰作。”他说:“我费尽心思得到了一切名利地位,他们抢走了我唯一想要分享这一切的人,我难道不能报复吗?然后呢,你能将我怎么样?”
许中川笑得更大声一些,“阿川,你必须承认,你奈何不了我。”
中川集团的势力如今遍布N城乃至国外,其中组织结构涉及广泛,黑白交杂,就算证据确凿,昭川都不一定有把握能将他从云端拉下来。
更何况,就算他能让许中川无法在N城立足,他大可以去国外。
许中川生于混乱,他残忍的个性本就是混乱的中心,而这个世界之大,最不缺的,就是混乱。
看着昭川冷凝的脸色,许中川知晓自己说中了他的心思,他收敛了笑容,唇角的弧度更加诡谲,他说:“阿川,你是我养大的,我教给了你许多东西,可为什么没有教会你感恩呢。”
“不管怎么说,我毕竟养育了你十几年,你叫了我这么多年的许叔,如今却要将你的许叔置于死地吗?”
“你!”
姜知桐气急,到了现在许中川竟然还不知悔改,还要用所谓的养育之恩来逼迫昭川向他低头,实在是太可恶了!
她愤然一开口,昭川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
许中川的目光这时转到姜知桐身上,看见她脸上的愤怒,他似乎觉得很好笑,“呵呵,不得不说姜小姐也让我有了一些新的惊喜。从前不让阿川与你交往,是怕你影响他的心智,但现在我对你有了一些不一样的看法,如果你愿意帮我说服昭川,我就同意让你们在一起。怎么样?”
许中川话里话外高高在上的态度都始终是将自己摆在一个可以掌控所有的地位,无论他们是分开还是在一起,都好像是许中川的一种施舍。
他仿佛认为自己是一切的造物主。
姜知桐眉头皱得很紧,昭川这时却忽然抬手,将手里的木盒举在身前,然后在许中川的注视下,松开双手。
哐当——
木盒摔在地上,里头的东西全都掉了出来。
翡翠的戒指在地上滚了两圈,正停在许中川的脚下。
许中川眸子一沉,面色立刻变得森冷。
昭川淡声说:“你知道母亲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留在你眼皮子底下吗。”
许中川蹙眉,“你什么意思?昭川,不管你想说什么,都不用再废功夫了,我——”
“许叔。”昭川突然叫他,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张画着素描的餐巾,右手的打火机咵嚓一下燃起了蓝色的火苗。
许中川见状,脸色猛然一变。
——“一切都结束了。”
话音落下,昭川手中的餐巾开始燃烧,橙红的火光将昭川淡漠的脸色映照出了鬼魅的异像。
许中川眼睁睁地看着那团火焰飘落在他身前,刺鼻的焦糊味很快散开在空气之中,画中少女回眸的角度正对着许中川,那张美丽的脸庞逐渐变得扭曲,明媚的笑容变成了悲凉的诀别。
许中川身形猛地一震,他大声喊:“快灭火!快!”
Anna闻言正要上前,昭川却在这时重新牵起姜知桐的手。
火光将他们之间分割成了两个空间,昭川淡声道:“许董事长,今天之前,你养育我的恩情我都已经还完了,明天之后,希望你会对自己说出的话负起责任。”
话落,他不再多留。
他们刚一离开露台,很快就有拍卖会的人上来给许中川送画。
眼见着露台上有东西在燃烧,来人很快叫来了更多的人灭火,宁静的夜色一时之间变得不再宁静。
地上的火光映着众人慌张的身影,也映着那幅安静的油画。
经过简单的装裱,质朴的橡木框将这如梦境一般的美好永远地留在了这幅画里。
许中川深深凝望着这幅画很久。
直到火被扑灭,人群散去,露台上重新回到安静。
Anna这时过来问他:“董事长,昭总他们…要不要追上去?”
许中川似有些疲倦地闭上双眼,没有了那些疯狂的情绪支撑,他此时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上去老态尽显。
良久,他才睁开眼睛,示意Anna将手机给他,微信上只有昭川一个人的对话窗口。
许中川给他发了条信息。
接着,他挥挥手,淡声道:“走吧。”
-
从画展出来,姜知年和叶静怡已经在停车场等着他们了。
四人见面后无人说话,大家默契十足地各自上车,很快驶入了黑夜。
对于许中川的怀疑,并非是一天在昭川心中形成的。
他早就察觉到不对,尤其是在探查过姜家的底细之后。
这一个多月来,姜知年和叶静怡费尽心力寻找自家当年的资料,这才发现当年容家的一切都是因一个子公司的财务漏洞而起。
当年容家虽说已经快要走到末路,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传统的企业管理弊端再大,也不可能只因为一个子公司的财务漏洞发展成为让整个容家都被连根拔起的祸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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