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听着丈夫的话有些不乐意了:“我们家的孩子也是极好的,他们家的王子腾是跟着祖父好父亲出兵历练了,人经历了生死自然是会有了大改变的。这个有什么奇怪的,老爷就拿着人家做神童了。要是把政儿也放在战场上,不用在战场上就是跟着老爷办几天事情,你看看他是不是能一夜之间长大了。我知道老爷的意思,是嫌我太惯着孩子了。可是政儿自小身体也不是个结实的身体,从生出来到张这么大,三灾八难的迈过多少坎儿?何况老太太拿着政儿做心肝宝贝命根子,要是逼紧了政儿有个什么闪失,这不是要了老太太的命么?我总共也就三个孩子,他们哪一个有点什么我也不活了!”说着贾母眼睛里满是泪水,拿着绢子捂脸哭起来了。
贾代善见着勾起来妻子的伤心事,赶紧拍拍她的手:“都是陈年旧事了,你还挂在嘴上做什么,总是我不好。我们都上了年岁,眼看着着政儿都要娶媳妇了你还拿着几十年前的事情拈酸吃醋。也不怕媳妇笑话。我是说……”贾代善把今天贾政和王子胜比射箭没面子的话说了:“政儿的身体我看已经没事了,你也该放手叫孩子锻炼锻炼了。我们家是武将出身,教孩子习武也是不忘根本的意思。你看政儿在考试之前生病,怕也是平时太娇惯了,禁不起一点委屈才会生病的。没有好身子骨以后做再大的官也是白搭。”
“什么,他们是作弄政儿呢,没有长辈在跟前约束也太任性了,新女婿上门自然是要敲打敲打的,可是闹得太出格了。政儿哪里练过射箭,在人前他不肯认输肯定逞强,硬努着万一伤着那里怎么办?”贾母听着丈夫说的在王家的情形顿时心疼了,她一叠声的要叫人请大夫给贾政查看伤势。
罢了吧,他哪有什么毛病。分明都是被你们给惯坏了。贾代善阻止了贾母的,有些埋怨的对着妻子说:“好好的孩子都给养坏了,政儿成亲以后你只管放心的把他交给他媳妇去。”
贾母本来还想说什么,可是看着丈夫似有恼怒之意也就不说话了。
贾敏回了自己的院子,她的丫头们早就在站在门口等着她呢。见着贾敏回来,丫头安康笑着接过来她手上的盒子:“太太翻箱子找以前的东西,连着我们做丫头都跟着沾光。姑娘是太太亲生的,也不知道得了什么好定西。咱们院子里面大家伙都得了东西了几个小丫头都欢喜的疯了。”贾敏扶着丫头的手进来:“你们这些眼皮子浅的,一点东西就欢喜的什么都忘了。别光是顾着分衣裳连着差事都忘记了,我的那个鹦鹉喂了没有,花浇水了么?”贾敏说着站在台阶上挂着的鹦鹉架子。那上面养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大鹦鹉听见了贾敏说话的声音把头从翅膀下面伸出来,眨巴着绿豆小眼吧嗒吧嗒的看着她。
贾敏的丫头喜乐笑道:“这个东西机灵的很,我们去喂它根本不理不睬的,也就是姑娘来了,它这个小东西远远地听见了就抬起头来巴结了。”
“那是因为姑娘对它好,出门一时还惦记着。”一个女子的生气从远门传来,贾敏抬头看发现是贾赦的妻子张氏正扶着个小丫头站在门口看着她呢。“你们也不通报一声,嫂子怎么来了。”贾敏嗔怪的扫视下小丫头们,心里却是纳罕大嫂子一向是对她面子上的情分,怎么忽然跑来了?心里虽然嘀咕,可是贾敏还是笑着迎她进去坐下来。
张氏和贾敏进屋分主宾坐下来,丫头们端茶上来。张氏先和贾敏说寒暄了一会,她一眼看见被丫头随便放在桌子上的小盒子,问道:“太太叫人翻东西,把以前的东西拿出来散给众人。我也得了几件首饰,也不知道妹妹得了什么。”张氏虽然也是出身官宦之家,又嫁给了荣国府的嫡长子,但是她为人格局拘谨,贾敏不怎么待见,日常相处不过是面子上过得去罢了。今天张氏跑来坐着说闲话,贾敏料定张氏肯定有话要说。谁知张氏先问起来分东西的事情,贾敏未免心里先烦躁起来了。
她淡淡的垂下眼,不在意的说:“其实太太的东西一向收拾的很清楚,今天太太叫人翻箱子本来就不是为了找东西的。不是二哥的婚事就要办了,太太想叫人做新衣裳,全府上下多少人,怕是来不及了。不如叫外面的人先做,二门里面的丫头们,尤其是那些有头脸的丫头,干脆找出来以前的衣裳加上些料子,该改的改,该添置的添置。今年赶上太孙殿下大婚,皇家遴选秀女,大选之后多少人家操办儿女的婚事,都是要用料子的时候。老爷原本在织造任上,却闹得连自家要用的好料子也紧张了。给下人们的衣裳还要靠着以前的旧东西。”贾敏虽然不怎么管家里的琐事,但是她性子聪慧,猜度着张氏一定是为了子骊进门,她担心自己在公婆跟前失宠不敢在母亲跟前露出来,转而来她这里套消息的。于是贾敏委婉的表示子骊进门的排场和得到贾代善贾母的重视程度都赶不上她。
“要说起来,二嫂倒是委屈了。记得嫂子进门的时候家里上下人等都是做了新衣裳的。”贾敏提点着张氏,叫她别露出来不满。王家的身份地位今非昔比,和张氏的娘家比起来更是不在一个档次的。
张氏自然知道分寸,奈何她的心里还是梗着个刺,自从那天在上房老太太很浅奉承的时候听着贾母和老太太说起来王家的嫁妆,张氏就觉得全家上下都在暗地里拿着她和子骊相比,从家世容貌到嫁妆,连着贾政和贾赦兄弟两个也被拖出来比较一番了。
“说起来新媳妇也是委屈了,妹妹可听说当初王家的这位姑娘差点就要入宫做贵人了,不知为什么竟然落选了。”张氏压低声音,遮掩着说起来人尽皆知的秘密,神色之间全是我惋惜。贾敏却认为那是贾家的运气好,能娶到出色的姑娘做媳妇:“虽然说入宫虽好可是毕竟以后一家人不能见面,反而不美。不如嫁到知根知底的人家,公婆长辈疼爱,还能和娘家经常来往,我在杭州见过新嫂子呢。她是个极好的人,待人和气一向没是非。”
话不投机半句多,张氏总觉得贾敏处处针锋相对她,张氏也坐不住了:“时候不早了,我不耽搁姑娘了。”说着张氏起身告辞。
安康看着张氏出去端着燕窝汤进来:“大奶奶一向不怎么咱们这里,今天却是奇怪,她巴巴的来坐了半天是为了什么?”
“她还能为了什么?不过是看着新娘子的嫁妆,家世都比她强,来这里和姑娘咕叽罢了。姑娘一个没出门的姑娘家可不管她那样的事情。这个大奶奶平常也还罢了,怎么二奶奶还没进门,大奶奶先自己乱了不成?”喜乐一语道破张氏的心思,子骊的嫁妆之丰盛成了贾家的家人嘴里议论最多的事情,张氏的嫁妆成了大家现成比较标准。贾赦那边的人都开始羡慕起来贾政身边的奴才,二奶奶一看就是个手里宽绰的,以后新奶奶进门来,伺候的她高兴了随便赏赐给什么都是好东西。比起来贾赦这边就显得可怜了,贾赦现在没差事,每个月只靠着家里的月例银子,哪能有几个钱,还不够贾赦自己花的呢。张氏虽然嫁妆也不错,但是她的嫁妆都是家具,头面首饰和几个箱子的衣裳锦缎什么的,都是撑面子的东西。哪一样也不能变成银子花,日常张氏的手头上就显得不那么大方了。贾赦那边的下人慢慢的也就嫌弃跟着主子油水少了。
贾敏自然不管张氏的心思:“都是大嫂子面子太软了,难免纵着下人太骄狂了。她也不想想,只靠着小恩小惠那些人真的就忠心耿耿了,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治家要恩威并施才能周全。算了,你们趁着闲着不如帮我想想,等着新嫂子进门我该送什么见面礼合适。”贾敏很期待子骊的到来,指挥着丫头们找出来她以前的针线准备给子骊的礼物。
贾母的正院,贾代善跟着贾母牢骚一顿,责备妻子没规劝母亲太溺爱孩子的行为。见着丈夫生气了,贾母也没和丈夫正面冲突,她只是垂着头用伤感的声音提起来贾政刚出生的时候自己生病的话。那件事在贾代善心里本就是个心病,他很快的就败在了妻子的眼泪和隐忍下不再提了。“你怎么把以前的东西翻出来了?要办喜事了你还有闲心整理这个。”贾代善转移话题,看着打开箱子里面都是妻子以前年轻时候的衣裳很奇怪的问起来。
“家里现在的料子都不好,给二门外的下人做衣裳还勉强合适,里面的丫头们还穿那个大路货叫人家看见笑话。我想不如把以前的东西翻出来,横竖我也是不用了,都是些只穿了一次两次的衣裳,还有没穿过的。我是一向不穿外面做的,白放着霉坏了不如找出来给丫头们穿去。到时候政儿娶亲的时候人来客往,丫头们装扮的好看,家里也有面子。”贾母指着几个箱子里面的衣裳,说出自己的打算。
“你的衣裳都是极好的,给丫头们穿糟践了。而且到底是旧的,大喜日子看着不好看啊。今年的差事太多了,太孙大婚,皇上下旨要办的隆重好看,除了太孙和太孙良娣的吉服已经是连夜赶工了。我竟然忘记了咱们家也要办喜事呢。你还是去库房看看,我记得库房里总还有以前剩下的好绸子,如今市面上民用的越发稀薄起来,官用的也是那么回事。还是以前的绸子细密厚实。”贾代善想起来织造衙门头上压下来的任务,忍不住一阵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