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人站在墙上,一人立在院中,隔着一段空气对峙的样子,竟可成画,只因那黑衣男子野性气息太重,太过浓烈,而院中女孩微微稚嫩,却清丽雅致,如此冲突的风格,画面却意外的和谐……并让观看之人心觉十分刺目!
连少主不知何时早已站在客房的院外,他身后空无一人,眼中冷漠地望向墙头的黑衣人,接着越过他,轻轻地看了眼院中的小姑娘。
逍遥侯想看一看,还会不会发生前世的事,他……大概也是想看一看的,至于希望,他放任消息引来风四娘和萧十一郎的时候,也不知希望自己最终看到什么。
但是还不等事情发生,知道萧十一郎已进了山庄,他竟不知作何想法,静静来到这院中,静静望着眼前这一幕。
他心中并不如便面上这样平静,而是微微翻涌着,越涌越疯狂。
这时他突然想立即杀了墙上那一人!
也许一切,不该发生的,都将结束。
从未如此之想。
第二十四章
萧十一郎抵达姑苏之前,便已听说过无垢山庄中这位姑娘,他眼中虽有笑意,心中却十二分的认真,作为一个能从马车夫的儿子,混到如今可以将关中黑道十三帮的总瓢把子花平都败于刀下的人,他总不会无知到连危险都判断不出。
眼前的青衣女子,使得手段闻所未闻,身手更是不在花平之下,甚至天赋异凛到能隔着三个屋顶,在茫茫夜色中看清他的踪迹,若为敌人,则必为劲敌。
按理说,这人抓了风四娘,说是敌人也不错,不过萧十一郎却也能从对方眼中看出,她并未有伤人之心。但他依然有种危险的直觉。
这种恐怖的直觉曾救过他许多条命,每一次当他险之又险的避过必杀之局时,他便告诉自己,不可小瞧这份直觉,于是这一次的直觉,同样叫他迟疑了。他拔起身体高高站在墙头,夜风吹动他的黑衣,叫他愈发肯定起那股危险的气息……不是错觉!
所以他一动未动,并不打算率先出手,只遥遥的隔着院落与被裹成一团青茧的风四娘对视一眼,随后若有所思的看向花天珠。
只是他越这样做,那危机仿佛越发来临,犹如一把尖刀已逼近后背,萧十一郎喉咙震动一下,浓密的胡子底下忽然苦笑一声。
他有些后悔自己为何没能在无垢山庄外,便将风四娘拦住。这个武林第一世家究竟有何种底蕴,他们都没能摸清,却也敢连夜来此在人家地盘上动土……还真是在关中待的时间太长了,养出了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野性子。
“姑娘,你将她交给我,我们便即刻离去,绝不再踏入此地。”萧十一郎刀柄已入手防范着暗处的危机,眼下对着花天珠,最终还是没有动手抢夺。
花天珠听后思索过一番,有几分意动,却在片刻后皱了下眉,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她摇了摇头道:“她偷入山庄,到处踩点,显然别有目的。我先叫管家问她几句话,再放她走。”
“没甚么好问的,全天下都知你那连庄主手中的好东西!如今的姑苏城,想要连夜摸进山庄的人没有一百也总有五十,没闯进来只是还在观望罢了!”裹在青茧中的风四娘语气中十分不屑,她说的都是实话,并且实际上在外观望的人,不在少数。有些甚至摸索了半个月还不敢闯进山庄一步,简直胆小如鼠!
莫非这无垢山庄还是什么龙潭虎穴不成?若非她今日踏错了屋顶,胭脂宝马虽是难说,但传言中的三坛美酒,必定早早到了她手中。
这般想着,风四娘稍微失落了一下,越发觉得是今日运气不怎么好,撞上了硬茬子,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小姑娘,出手如此干净利落,若她当时是在一旁看着,怕也要在心中狠狠地道生好。
只可惜她是被抓的那个,心情就格外一般了。
两人都沉默了一下,风四娘这人,她若非另有目的,大多数气急的时候,说话都十分直接,一句“你那连庄主”,成功的将花天珠的思绪尴尬的卡在此地,一时不知该如何辩解,甚至都忘了问她和姑苏城外的那些人,到底觊觎庄主的何物。
萧十一郎也沉默的看着院中两人,他手中微微一动,打算将握在手中的刀柄抽出,说的越多越有可能惊动山庄内的高手,他打算以最快的速度将青绸割断,带着风四娘逃之夭夭,否则再拖延下去更走不了。只是他手中刚用了些力气,一股冷极刺骨的寒意从背心处袭来,将他骇的寒毛直竖!
无数次救他脱离险境的直觉再次挽救了他一命!
他耳中尚未听到丝毫声响,手腕便已飞快一个转动,长刀在空中画了一个弧线回护在身后,只听得“叮”的一声脆响,在这寂静的夜空中确实放大了无数倍!
萧十一郎这时腰背猛地一弓,脚下使力整个身体在长刀的守护下如陀螺般转了一圈,他做这个动作之时乃是千钧一发之际,几乎要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不过短短一瞬的时间,他身上已起了一层冷汗。他这才看清身后的那一柄踏月而来的长剑,和那一个双眼睛冷漠的望着他、其中仿佛包含着世间最为复杂的情绪,又仿佛只凌厉如实质杀意的……执剑之人。
“你是此地主人……连庄主?”他喉中十分干燥,简直要发不出声,萧十一郎听过无垢山庄,听过江湖六君子的连庄主,却不曾见过对方的画像,但正如飞大夫那友人所言,有一种人,你见他第一眼,就足以认得出来。
“你方才刀虽未出,意已先动,我不可能容你出手。”连少主半张脸氤氲在月色中,眼中蓦然黑了下来,他自然认得萧十一郎,化成灰也认得,这六年来,每当从梦中醒来时,他就在曾想过。
若说梦中层有人十分对不起他,萧十一郎一人便占了七成,好像本该是他的、属于他的人或者东西,最终都会被这个男人抢走。
每一次都是。
他这次本不该出现,但他下意识走到这里时,突然意识到他如今正在坐以待毙,为何要放任萧十一郎来挖他的墙角?既然花天珠如今在全天下人眼中就是他的未婚妻子,那么便是假的,这间院子,也决不能容许萧十一郎踏入一分一毫!
“我无意伤人,只想救人。”萧十一郎心中无奈,他真的没料到连庄主对这院中的女子这般在意,只是稍微感应到他出刀的心意,便已无法容忍的出手。
只是他也十分冤枉,出刀的时候便没想过要和那女子动手,只是想砍断绸缎罢了,可惜刀已被拦住,出刀的轨迹更无从说起,真正的解释有嘴也说不清。
连少主不为所动,他武功本就十分高强,又修习了天山六阳掌,内力深厚,用起剑招来更是神鬼莫测。
萧十一郎平生见多了人,也打多了架,却从没遇到这样无理的感觉,他手中刀势不缓,心头也一口气支撑着气势不凡,却仿佛招式都落在了空处,仿佛那是一座大山,而他无法撼动。
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越发强烈,两人从墙头跃至树梢,定格在当前一招之下,连少主不疾不徐的将剑尖指在萧十一郎胸口,随意点了他的穴道,便叫了庄内的护卫来将他和风四娘带走。
“我看那女子说的不像假话。”花天珠见他接手,便放下心来,“只是如今大批江湖人士总想来无垢山庄一探究竟,此时太过怪异,莫非是有人故意作乱?”
连少主心中想,想要作乱是真的,逍遥侯自然不会希望他好过,不过倘若要深究,他在其中也是出了一份力,毕竟胭脂马能进庄,也是他受意的。
“无妨。他们是想来抢你的酒,我会保护好它。”连少主微微一笑。
小姑娘愣了下,不明白到底什么酒需要这样兴师动众,引得山庄总有人来光顾,但从连少主的话中,却也不难猜出……“百花酿?”
不过很快她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庄主已决定要实行计划了?”先将三坛百花酿的价值抬高,再送往琼都联络贵人,确实比方才酒窖中生产要好得多。
连少主又笑了笑,似乎是在默认,忽然转了话题道:“方才那持刀大汉,你觉得如何?”
“我见他虽满面胡须,声音却最多是青年之人,有这一身武功十分不凡。”花天珠想了想,十分认真地替连少主考虑,“这人虽夜探山庄,却在此不曾偷盗,也肯为救人挺身而出,想必性情已定,再坏也坏不到哪去,往后或许还能和庄主做个朋友。”
朋友?这个词连少主几乎想也未想过,他能忍住不杀了此人都算好的,连少主摇了摇头道:“他名为萧十一郎,前些日子战败了花平,是如今关中黑道十三帮的总瓢把子,此前也是十分有名的大盗。此人十分招女子喜欢,想来是个风流浪子……你莫要和他太过接近。”
他说的也都是真的,在关中谁不知风四娘对萧十一郎的情谊?况且他更是知道,日后除了风四娘,将还有不少女子,对萧十一郎十分喜欢。
见到小姑娘正懵懂的点点头,连少主瞧着心中便十分舒畅,眼中多了几分笑意,“明日可否和我去附近走一走?”
花天珠从他表情中看出几分意味,认为这份邀请十分不同寻常,她抬起头,同他认真地对视一眼,也放松的笑了笑,“自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