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医生横一眼老公子,“你这还没有要求,赵孟成,加塞还说得这么无辜无害的,也就你了。”
其实都门清,这样的发烧,就是常规检查先做一遍。
这偌大的医院,难就难在人多,常规也多。
赵孟成难得一副赔笑脸的和煦,“我不管,我都来了,你好歹也饶我一次。”说着指指顾湘,
“烧那么高,本就是急诊通道,可是你们通道人怎么就那么多的。”
池医生白一眼赵某人,要过顾湘的医保卡,随即两个世故男人做起了就地买卖,“我也不管,我饶你家属一次,你也得想着我,我姐那孩子明年就上初中了,考你们附中,你得想着我外甥。”
赵孟成:“明年的事明年说。”
“你少来,我知道你们有职称的都可以写推荐信,再不济还有你家孟校长,我不管,你不答应我,我就告到你老爹那里去,说他儿子以权谋私要我给他女朋友加塞!”
乖乖,赵孟成骂池医生臭不要脸,钉大点事,你倒讹上我了,“那我回去排队了!我和你说的工夫都快到我了。”
“是你嘛,是人家这位小姐!”池医生拿住赵孟成的短,“是你赵某人倒不轻易来求我了。就是不是你,怜香惜玉,男人永远不会对的糊涂。”
池医生给顾湘看了下,初诊没什么大碍,去验个血,看报告再说。单子也是池医生找当值的门诊同事开的,要他们出了结果再去找那位金医生。
赵孟成拿过开出来的检引单子,一面准备去,一面还留着后话,“我待会去找你。”
池医生炸毛,“你还找我干嘛?”
“当然有事。”
付费验血等报告一阵流水转下来,顾湘才有空档问赵孟成,“你这样好嘛?”
“什么?”赵孟成一袭黑色初春款的夹克,陪她坐着。
“找那个池医生……”
“他也会找我的。”他的意思,彼此权限内的人情来往。
“我的意思是……”
“嗯?”有人耐性等着她的下文。
顾湘原本是想问,你为我交换人情值得嘛?转念一想,怎么就不值了,我又没让他这么做!“你为什么打电话给我?”
“所以,我不能打电话给你?”后者轻飘飘的语气把前者给问住了。
发着烧的人,输出力本就比平常掉血了,再赶上个靠嘴皮子吃饭的人,自然说不过他,不止现下,她回回说不过他!
就在她气鼓鼓组织不出有力言语还击的时候,赵孟成也一瞬不瞬侧着脸瞧她,瞧着瞧着,他出口的话和刚才彼此对问的主题毫不相关,“你但凡多穿点都不会冻成眼下这个乌青乌青的鬼样。”
“……”顾湘一身早春的穿扮。
“出门穿得少,回家倒知道套上双棉袜子的人,我大概是老了,不懂你的脑回路。”
顾湘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他在说前两次见她,到家了还多穿一双袜子的行径。
她刚想还嘴,你这么留心我干嘛?却看到他脱自己的外套,随意地丢给她。
“干嘛?”有人明明很受用,但不能表现出来。
“穿上罢!待会如果要吊水,手上打上吊针想穿也不好穿。”有人冷酷的周到。
顾湘千忍万忍着笑意,嘴上不服输,“赵老师给我穿,你再冻着了,岂不是我的罪过。”
只剩毛衣衬衫的赵孟成不快地横她一眼,“哦,是哦,多谢你提醒,你快点还给我!”
偏不!顾湘确实有点寒津津的,她火速套上,“绅士的品格再要回去,是要给人家笑掉大牙的。”
“我看你是好了!”赵孟成批评她。
顾湘真觉得好点了,不那么难受了,她说小时候时常有这种情况,在家里特别难受,来医院的路上她就跟妈妈说,我好点了,要不就别去医院了。
她是怕打针。
小时候,唐女士哄她的套路,就是买点好吃的,尤其发烧了,每回都给她买糖水罐头,那种玻璃瓶装得最普通的桔子或者枇杷罐头。
顾湘问赵孟成,“你吃过吗?”
“没有。”
“不可能,我都吃过,你更该吃过,那种古早食品,明明是你那个时代的记忆好嘛!”
赵孟成十分怀疑,就付之于行动,他拿手来探顾湘的额头,不禁啧嘴,“人家是喝多了啰嗦,你是烧高了话痨嘛?”
顾湘穿着他的外套,虽说是男士短款,但套在矮二十公分的女生身上,莫名地大了许多,双手拢在袖管里。顾湘索性随性地袖着手,赵孟成却看着十分别扭,他提溜起她的袖子,替她把手“救”出来,两只袖口被他卷得齐齐整整。
强迫症莫名治愈的气氛里,顾湘突然不无厘头了,她乖巧甚至乖顺地问他,第三次,“你为什么打电话给我,为什么来这里?”
“学校放晚自习,今天和实习老师一起去了女生宿舍查房……叽叽喳喳的女生窝……出来下班,经过夏蓉街……”
属于房东小姐的二楼地盘没有亮灯,她没有回来。
赵孟成驱车一路往市中心去,心神枯萎状。前几天在她家门口,他吃了张罚单,今天晚上又是,高架桥下的左道在最右边,他忘了。
直行道上走了左行。被来向的车闪远光了才反应过来。
再一个路口,赵孟成给顾湘打电话,男声接的,对方告诉他,顾湘发烧了,在市立医院呢。
赵孟成彼时离医院不过一刻钟的车程,他凭着本能来了,一路停车来急诊内科,泱泱的人群里,他在找人,来来回回几遍,才发现一颗脑袋埋在膝上。
他走过去拍她,心里却是失望的。
失望于彼此。他没有及时问候人家,而人家……于困惑里,自然也不会第一时间想到你。
当即明白了,明白了任何答案都来得没有意义。人和答案比起来。
她万分委屈的那句“我喉咙好疼。”
对于赵孟成来说,像是台阶,也像句救赎。好像一切有了它,才有了顺理成章,他才能得以继续。
所以,他没理由不回应她,以及他确实想看看,有多严重,有多疼。
腹稿过于啰嗦。他前一秒还嫌人家话痨的,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删删减减,就成了一句:“想起你也和那些女学生一样,好吵!”
很显然,顾湘不满意这个答案,“你才吵!不会说话就别说!”但是她又不执念去要答案,因为有人实实在在地陪着她就足够了。
赵孟成果真不说了,因为他看腕表,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去取报告了。
依池医生的话,报告去给金医生看,对方知道是池的朋友,说血项没什么大碍,但还是得先把热度降下来,吊点水吧。
眼下已经十一点多了,赵孟成即便被顾湘臭了一通,他依旧鞍前马后地“伺候”着她,给她去付费、拿药,二人再到了输液大厅,
刚才采血疼了一通,眼下又是一针。
那负责种针的护士拼命地拍顾湘的手背,说她的血管太细了都瞧不见,拍了又拍,针头刚挑进去,顾湘给疼地冷嘶了一声,小护士不为所动,倒是边上的赵孟成从后面单手蒙住顾湘的眼睛,“别叫,别动!”
针好不容易埋进去了,赵孟成这才松开了顾湘的眼睛,二人自顾自地说话,他让顾湘自己背包,因为他一手要拿她的药,一手替她举高输液袋。
他叫她往外走,那小护士以为他们不认识方向,给赵孟成指,“输液大厅在里面。”
赵瞥一眼小护士,温和地说,“哦,她晕血,我先带她出去透口气,马上回来。”
无关紧要的话,小护士怯怯地红了脸。
顾湘不明就里地冲身边人翻了记白眼,啧啧,果真是“红颜祸水”。
谁晕血!我好好的,你少勾搭人家小姑娘了!
还有!顾湘的输液袋由赵孟成举着,针头在自己手背上,二人只得挨着,亦步亦趋,“去哪里呀?”
“这里太冷了,去找老池。”
赵孟成的意思是,她这两袋药要挂好久,与其她冷坐着,不如他去找那个池医生借张病床给她躺着,这也是他刚才说回头再去找池医生的话头。
*
池医生在住院楼的值班室再看到赵孟成,骂骂咧咧的,“就你的人矜贵,要躺着,别说你不办住院手续了,就是办了现在也挪不出床位来。”
“少拿乔了,找个值班床位呢。”老公子催。
池医生喊着自己苦命,掉头就把他们里间可以勉强睡个囫囵觉的地方腾出来了,反正他今晚也是通宵的病例要赶,明早主任大查房。
赵孟成一面领着顾湘进去,一面打趣发小,“干净的罢,你睡过没?”
床铺护工每天都换,干净的。池医生骂人:“就你穷讲究,哦,富讲究。”
这话叫人不爱听,赵孟成反问他,“那要我天天睡的窝,给你朋友睡,你乐意?”
池医生叫他滚,王八念经!
好不容易把顾湘安置下来了,赵老师又提新的要求,问老池,“你找个杯子给我呢!”富讲究的人说不屈什么材质,最好你们没用过的,不是纸杯就可以。他不喜欢纸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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