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两人想通,两名女技师搬着工具敲开了她们的房门。一位是年轻小姑娘,一位看着年纪长一些。
反正是好事,程诺非常乐于接受,看技师们在做准备工作,主动在床沿坐下:“哎我今天真被段野折腾坏了,上次吐槽他让我坐冷板凳以后,这个泥石流今天拖着我走了三万步。天知道我一个月运动量都在这儿了,节目组是不是为我量身打造的这个环节……”
梁以璇却有点犹豫,跟负责她的那位技师说:“不好意思,我是芭蕾舞演员,前阵子刚犯过跟腱炎……”
那年长些的技师抬头和蔼一笑:“放心,穴位我都清楚,不会给你按坏。跟腱炎是吧,我这儿带了专门的药包。”
梁以璇起先以为这是推销,可见技师的药包跟她在家用的一样,使用方法都很专业,也没喊“一包药到病除,两包活到九十九”的浮夸广告词,放下了心来。
程诺在一旁看得羡慕:“那有没有专门针对行走过度,脚底板很硬的药包?”
“不好意思,这个我们没准备呢。”
“哦。”
房间里安静下来,梁以璇把脚放进了浸满药水的木桶,舒服地吁出一口气。
女技师一边给她按摩,一边问她之前跟腱炎的治疗情况,还摁压着穴位诊断了一下她的恢复状态,跟她讲了些注意事项。
完全表现出了“高手在民间”的风范。
程诺也觉得服务梁以璇的那位技师专业得有点过分,等结束足疗后忍不住问:“姐姐,你怎么懂这么多,是做很多年技师了吗?”
那女技师不太自然地轻咳一声:“嗯……我以前从过医。”
“……?”
别墅庭院外,宾利后座,边叙正倚靠着座椅闭目养神。
副驾驶座坐着下午从北城打飞的赶过来的陆源。
陆源看了一遍又一遍时间,回头小心翼翼地问:“老板……还不上楼拿行李吗?再不出发我们就赶不上航班了。”
边叙一声不吭,眉头却拧得很紧。
分明是听见了这句催促。
沉默间,一阵开门声打破了深夜的寂静。
几位足疗技师从别墅里三三两两地走了出来。
当先一位年长些的女人插着长褂的兜,腰背笔挺地走到宾利边上,敲了敲后座的窗。
司机移下车窗。
边叙睁开眼来,朝外望去:“怎么说?”
“女技师”稍稍弯下腰来:“触诊看来恢复得还不错,不过跟腱炎这东西很容易复发,她这情况一旦复发很可能面临手术,那绝对是对职业生涯的重创,动过跟腱的基本很难再回巅峰。她现在每天那训练量还是太大,得慢着点来,不能太急躁了,你要是能管就……”
“能管还找你?”
费岚叹息一声:“我只见过足疗技师假扮医生的,还没见过医生得假扮成足疗技师的,我这大晚上辛辛苦苦做服务,你小子不能说句好话?”
见边叙就快吐出一句“钱打你卡上了”的“好话”,费岚自顾自摇摇头:“算了,走了,有情况再联系我。”
费岚往后走去,上了另一辆车。
这边陆源着急地又催了一次:“老板?我替您去拿行李吧?”
“我自己去。”沉默一会儿,边叙下车进了别墅。
客厅里空空荡荡没有人,边叙在原地站了片刻,慢慢走上楼梯,到了二楼又在楼梯口顿住,迟迟没再往上。
他不知道自己站在这个空无一人的拐角在做什么。
好像哪里有个声音在叫他等一等。
或许再等一等,会发生什么改变他决定的事。
一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声控灯已经熄灭多时,整条走廊沉浸在昏暗里,像死一样的安静。
第十一分钟,边叙攥紧了旁边的楼梯扶手。
一片死寂里忽然响起一声轻轻的“咔哒”。
哪扇门被打开,有光源瞬间涌入走廊,照亮这四方天地。
边叙偏过头去,看到梁以璇站在房门边,往这里望来。
狭长的走廊,她所站立的地方就是光的来源。
她皱着眉,目光复杂地打量着他:“不是说来这儿浪费时间的是……”
是傻逼。
边叙在心里接了下去。
然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要等这十一分钟。
他回过身,站定在那里嗤笑一声,眉梢一扬:“我就是傻逼。”
第24章 我的狗不会这样对我。
别墅楼下, 宾利前座。
司机伸长了脖子,望眼欲穿地冲三楼窗子张望:“这都十分钟了,怎么三楼还没亮灯?再不走就是吃罚单也赶不上了。”
陆源幽幽叹了口气:“鲁迅曾经说过,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正如你永远催不动一个不想走的人。”
心急慌忙打了个飞的过来,起先陆源还以为边叙这回动了真格, 可等接到人, 听到边叙的第一句话是“去北郊取行李”, 陆源就猜到自己恐怕白跑一趟了。
北郊哪有什么重要的行李值得边叙跨越半座城市亲自去取一趟?
peach得重新检疫, 不可能当晚带走, 其他的死物对他来说又不值几个钱。
“鲁迅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司机一懵。
“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陆源没好气地系上安全带, “鲁迅还让我们现在可以撤了。”
“别吧, 万一老板出来看不到车……”
“没有万一。”陆源抬起一根食指, 高深莫测地晃了晃, “你以为的偶然, 其实都是必然。”
这天晚上梁以璇做了个噩梦。
梦到第一次遇见边叙那天, 她站在黑压压的群舞队伍里, 远远望着剧场的金红色双扇门被人从一左一右拉开。
边叙在无数人的簇拥下走进来, 逆光的剪影笔直而又深刻地投入她眼中。
人群散开, 他一路往前,到她跟前停了下来,对她扬了扬眉:“初次见面,你好,我是傻逼。”
“……”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梁以璇从梦中惊醒,盯着天花板缓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一定是昨晚边叙上楼之前,用“我就是天才”的语气说出了那句“我就是傻逼”, 给她造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才让她梦到了这么荒诞的初见重现。
透过窗帘缝隙看到亮起的天光,发现时间已经六点半,梁以璇轻手轻脚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洗漱过后去二楼的保姆房看peach。
前几天边叙离家出走,peach被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接走照顾,但梁以璇不太忍心,也想着别给工作人员添麻烦,又把它领回了这边。
边牧好动,日常需要的运动量不小,这几天她早晚都带它出去放一次风。
peach也适应了这个作息,到点就会在保姆房等她。
但今天梁以璇却看到保姆房里空空荡荡,没见peach的身影。
在一楼二楼空找了一圈,梁以璇试着敲了敲保姆房附近那个机位的摄像头,问道:“请问有人在吗?”
镜头无人响应。
大概是时间太早,监控室的导演们还在休息。
梁以璇又往三楼找去,角角落落都走遍了也没找见,她有点着急,刚好经过边叙房间,想会不会是这不称职的主人一时兴起抱走了狗,犹豫着敲响了他的房门。
没听见动静,看底下门缝漆黑一片,边叙应该还在睡觉。
想起他睡觉有时候会戴睡眠耳机,梁以璇下手稍微重了点,拍了拍门。
里间传来一阵东西落地的叮铃咣当。
像在不满她的打扰。
梁以璇再次抬起手的那刹,门从里面被一把拉开。
“一大清早……”边叙刚吐出四个字,紧锁的眉头蓦地一松,剩下的话全噎回了喉咙里。
“peach在没在你这里?”梁以璇开门见山地问。
边叙眼底刚浮起的笑意一下熄得干干净净,一句“这个点敲我房门就为了条狗”的质问已经滑到嘴边,吞咽了下说:“没有。”
“我哪儿都找不到它,会不会家里哪扇门没关好,让它半夜跑出去了?”
边叙眉头刚要皱拢,想起什么似的“哦”了声:“不会……”
说到一半又顿住。
梁以璇这会儿没闲心解读他的微表情,正等他答出个所以然,却听他拖了长音话锋一转:“……吧?”
梁以璇有点噎气,转身要走,被边叙往后轻轻扯了把胳膊。
“干什么去?”
她身体一僵,扭过头一把抽回手臂:“让节目组调监控,多叫点人一起去附近找找。你能不能对自己的狗上点心,养了就要负责啊。”
边叙眉梢一挑,从床头柜拿来手机。
peach习惯了在安全的岛上疯跑,要是在这偏僻的郊区迷了路,后果不堪设想。
梁以璇不想坐以待毙,见边叙在打电话,急急下了楼,打算先去外边看看。
没想到刚走出两三百米,远远看到一个工作人员牵着peach哼哧哼哧跑了过来。
梁以璇松了一口气。
“梁老师你别急,是我带peach出去遛弯了。”工作人员跑到她跟前解释。
梁以璇蹲下去摸了摸peach的脑袋:“没走丢就好。”
“对不起啊梁老师,刚才看你没起,我就想着回来再跟你说,最近遛peach的任务就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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