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被点名,小脑袋往前一凑:“嗒嗒也不累!”
一家人笑成一团,望着妻女笑意盈盈的模样,许广华的心愈发软下来,觉得未来有了盼头。
老太太倚在门边指挥二、三房媳妇做饭,远远打量着大房家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画面。
她的眉头挑了挑,冷冷地瞅
着他们仨。
“娘在外头干啥?”灶台前,孙秀丽不由嘀咕了一声。
陈艳菊睨了外头一眼,“盯着大房家的,生怕她躲懒。”
“盯着那知青呢?”孙秀丽嗤笑一声:“我有时候觉得老天爷可公平呢,大伯家那个再讲究,还不是住得最差,穿得最寒酸?咱们别跟她计较这一天两天的,三叔现在木匠活做得好,赚的大团结一把一把的,将来他发达了,准让你过好日子!”
陈艳菊没搭理她,低着头择菜。
咋不接话了?孙秀丽挑了挑眉,又自顾自说下去:“不过我们家二牛他爹也是个能人,别说咱村的,就去隔壁村都问一问,哪个泥腿子能到镇上供销社上班的啊?他爹说了,再等两年,把我们娘几个全都接过去住!”
陈艳菊打了个哈欠。
孙秀丽的嘴皮子都僵了,真奇怪,平常她们妯娌俩都是互吹彩虹屁,相谈甚欢的呀!
孙秀丽又推了推陈艳菊的胳膊肘,“艳菊,你想不想分家?分家不分粮,先吃孩子大伯赚的工分,将来咱男人接咱去城里,好歹分家了,他们大房家也不会贴上来。”
大房家多背啊,那日子过得真差,往后肯定会拖累他们,孙秀丽越想越觉得这事儿有谱,想撺掇陈艳菊一起闹一场。
可没想到,陈艳菊放下手中的菜:“我又不是你的枪,指哪儿打哪儿!要分家,你自己去提!”
孙秀丽脸上的笑意僵了僵。
而就在这妯娌俩窝里斗时,付蓉将许广华拉进屋里,从兜里掏出三块钱。
她将这钱的来由交代了一番,而后看着他,轻声问:“你看这钱怎么处理?”
许广华沉思许久。
“这钱是家里猪圈捡的,应该归娘才是。”
听见他的话,付蓉的心凉了半截,可下一秒,却见他将钱塞回到她兜里。
“照理说是归娘,但当初我们建猪圈的时候里里外外都检查过,根本没看见钱。也许真是嗒嗒挖到的宝藏呢?”
许广华握着付蓉的手,又沉声道,“这些年,我害得你过够了苦日子,嗒嗒的哥哥不知道生死,你比谁都难受。现在我们只有嗒嗒一个闺女了,不能苦了她,你拿着这笔钱,带孩子去扯点布做衣服,再买些平时不舍得吃的东西。”
付蓉压根没想到许广华竟会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骤然之间,心间仿佛淌过一片暖流,眼眶都变得湿润。
看着父母甜甜蜜蜜的模样,嗒嗒拖着下巴,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小脑袋瓜子转个不停。
原来嗒嗒有一个哥哥呀?
她想回猪猪王国瞅瞅预言镜,打听哥哥的消息!
第5章 稀罕
嗒嗒绞尽脑汁,思索预言镜中的种种。
可她只是个小朋友,今天还没午睡呢,尚未习惯思考的猪猪有点发困,打了个哈欠,上下眼皮子打架。
小孩儿快睡着的模样很好玩,脖子支着大脑袋,摇摇晃晃的,一不小心没撑住,就耷拉下来。
最后,她迷迷糊糊地找到了不错的姿势,脑袋靠在炕上。
半晌之后,梦中的嗒嗒,回到了猪猪王国。
猪长老可不是这么好对付的,嗒嗒好不容易才等到他下凡间办公,立马撒开腿往预言镜里跑。
“动画片,我的哥哥在哪里?”
预言镜没回答,嗒嗒歪着脑袋敲了敲。
也不知焦心地等待多久,一幕画面闪现。
预言镜里出现一个小男孩,只能看见一个侧面,个子比她大,头发长得跟枯草一样。
小男孩手中拿着的窝窝头比他身上穿的衣服还脏,可他很珍惜,大口大口吃得很快。
嗒嗒是一头善良的小猪,最见不得人饿肚子,无数次想帮忙,却无法跨入镜中。
她急得想哭,忽地脑袋一失重,猪猪王国的画面消失,醒了过来。
“看你,非抱孩子去炕上,都给她吵醒了。”付蓉嗔了一句,揉揉嗒嗒的头发,“嗒嗒再睡吧。”
可嗒嗒却睡不着了,她雪白的鼻尖开始发红:“娘,我见到哥哥了。”
付蓉一愣神。
当年她执意嫁给许广华,娘家人一气之下,与她断了联系。
后来生下大儿子之后,见她时常在夜里想念父母,默默哭泣,许广华便劝她带着孩子回娘家看看。
怎想那一趟出门,孩子走丢了。
派出所上了好几回,人都说孩子被拐走,兴许找不回来了。
公安同志还劝他们夫妇俩,说那是个男娃,两岁不到的年纪不记事,就算被买走了,对方也会善待他的。
六年过去了,就算如今见到孩子,恐怕也认不出。
“嗒嗒听谁说了乱七八糟的话?”付蓉心头刺痛,却强颜欢笑,将嗒嗒揽紧,“嗒嗒还从来没见过哥哥呢,爹娘也很久没见他了。”
许广华低头沉默,表情也很难过。
嗒嗒垂下眼帘,神情失落,她多想找
到哥哥啊。
……
其实也就只在屋里待了一会儿,但一家三口出来的时候,周老太的脸色已经难看得要命。
“嗒嗒去院子玩吧。”付蓉说。
“好!”嗒嗒最不喜欢成天没个好脸色的奶奶了,立马撒开腿跑走。
因是夏天,这会儿太阳还没完全落山。
嗒嗒背着小手在院子里踱步,琢磨着是不是要去猪圈里找她猪弟弟玩。
“嗒嗒!”许妞妞喊一声,眼睛弯弯,嘴角是友好的笑意,“要不要来跟姐姐玩?”
嗒嗒歪歪脑袋,脚丫子在地上挪了挪,尚在考虑。
“嗒嗒,我们来玩劈柴的游戏呀。”许妞妞转动眼珠子,舞了舞手中的柴刀。
嗒嗒还小,过去又傻,付蓉从不让她劈柴。
可对小娃来说,拎着柴刀将木柴劈成两半,发出“哐”一声响,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果不其然,在许妞妞抛出这话的一瞬间,嗒嗒就毫不犹豫地跑过来:“好呀!”
许妞妞装出一副好姐姐的姿态,把着嗒嗒柔软的小手,教着如何劈柴。
可嗒嗒到底没有经验,又生得瘦弱,若是一不小心,柴刀劈到了自己手上——
到时候,她就说是嗒嗒抢着要玩柴刀,拦都拦不住。
那小手就算被剁得血肉模糊,也没人怪自己,毕竟她也只是个六岁的孩子罢了。
许妞妞这样一想,嘴角有止不住的笑意:“嗒嗒,劈吧。”
“嗯!”嗒嗒眼睛一亮,点头如捣蒜。
她的小手攥着柴刀,眼睛闭紧,用力往下一砸。
许妞妞的嘴角不自觉露出诡异的笑容。
然而下一秒,“哐”一声响,手起刀落,柴火被劈成两半,嗒嗒毫发无损。
许妞妞愣住,盯着地上被劈得齐齐整整的柴火,跟见了鬼似的看着嗒嗒:“你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
“因为嗒嗒是最强壮的小猪啊。”嗒嗒觉得莫名其妙,小手攥着柴刀,盯着看了一会儿,一本正经道,“不好玩,还你。”
许妞妞单手接过柴刀,一时没拿稳,柴刀重重地摔在地上,柴刀刀背砸到她的脚丫子。
她惊叫出声,猛地一跳,等疼得回过神,颤着手脱下鞋子看了看。
小脚趾已然青紫,指甲嵌进肉里,许妞妞疼得面色苍
白。
……
与屋外相比,屋里的气氛显得焦灼许多。
周老太骂骂咧咧,将搪瓷杯摔在八仙桌上,敲得乓乓响:“一回来就偷懒?家里活儿都不用干了?”
付蓉开口道:“娘,我在猪圈里待一天了,孩子爹也刚下工,喘口气都不行吗?”
周老太哼笑一声:“行啊,上吊还要喘口气呢。文化人就是文化人,不知道的还当你们俩口子是家里头最出息的——”
而她话音未落,屋外突然传来“吱呀”声响。
木门被缓缓推开,许老头面色严肃,双手款在身后,而许家老三许广中手中提着做木工用的箱子,风尘仆仆。
“娘!我们回来了!”许广中嬉皮笑脸。
看见最宠爱的小儿子,周老太眼睛一光:“你俩咋回来了?回来也不说一声!”
许老头锐利的目光扫过老伴的脸,又落在许广华的身上。
在这家里,老婆子爱磋磨大房家,许老头却不是,他很明事理。
“爹。”付蓉道。
许老头应了一声:“家里各人有各自的活要干,谁都不是像陀螺一样从早忙活到晚的,你俩坐着歇一阵。”
周老太看见老伴这责备的眼神,知道是刚才自己说的话让他听见了。
她最怕老头数落自己,顿时老脸一僵,假咳了一声,却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得愈发惊天动地,连耳根子都红透了,直喘气。
许广华嘴笨,没多说话,只是忙着去给他们收拾收拾带回来的行李。
这会儿出门不方便,要接镇上的活,父子俩都是直接在别人家里住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