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嗒嗒变得不乖巧了呢?
若是嗒嗒善妒,爱无理取闹,难道许广华与付蓉还会无条件包容她吗?
……
许广华到了城里,发现顾家没人。
来都来了,总不能空跑一趟,于是他便去了派出所一趟。
派出所的公安同志很热心,听了他的一番话,也在仔细为他想办法。
“我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办理正式的领养手续。要是他们从正规孤儿院办过领养手续,那就比较麻烦。毕竟就算你认得那孩子背后的疤痕,也不代表他们能承认,要是养父母说孩子身上的疤痕是打小就有的呢?”
“现在能做的,就是寻找更多的证据,证明孩子是你们家的。”
许广华也知道公安同志说得有理,沉吟许久,才问道:“同志,那你们能不能查一查前些年落网拐子的记录?”
“这就比较麻烦了,一来你不知道那孩子之前被辗转卖过多少户人家,那又怎么能查到人贩子的源头?二来你也不能确定那孩子确实是你们的,毕竟这么多年不见,孩子的长相早就已经不同。”
从派出所出来,许广华心事重重
。
即便他与付蓉确定顾子颂就是自己家里的年年,可却没有办法向别人证明。
孩子已经被拐七年,所谓的证据也早就已经石沉大海,他不知该如何寻找。
许广华猜测顾家不会这么轻易放手,哪怕只是为了面子,他们也会将这件事闹大。
毕竟他们还需要养着这大儿子,以表明自己并不是苛待孩童的养父母。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办法?
许广华的脚步是沉重的。
……
嗒嗒不开心,即便宋小航来拉她上山玩,都不愿意去。
她回到里屋,便脱了鞋子,洗了小脚丫,爬到炕上睡觉。
临睡的时候,嗒嗒的眼睫毛还湿湿的。
她缩成一团,想着昨天哥哥在家里时的样子。
他们一家四个人,大家都特别特别高兴。
可妞妞姐姐为什么说大人都是喜欢男孩子的呢?
嗒嗒回想着这个问题,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她已经许久没有在梦中回到猪猪王国了,可这一次她不仅回去了,还见到了猪长老。
猪长老胖胖的,笑容可掬地望着她:“嗒嗒在人间过得好吗?”
嗒嗒点点头,又摇摇头。
好不容易逮到猪长老了,嗒嗒便缠着他,请他帮忙救出哥哥。
猪长老摸了摸自己的长胡须:“嗒嗒不认为有了哥哥,爹娘就不喜欢你了吗?”
嗒嗒认认真真地考虑了一番,一本正经地说:“娘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嗒嗒明白。”
听着嗒嗒的话,猪长老的笑容更灿烂了。
上辈子他拿走嗒嗒的智力,让她成为一个无欲无求的小傻子,便是不希望她的心因人间俗世蒙尘。
可这一世,即便嗒嗒不傻,心思却仍旧这样通透纯粹。
猪长老满心欣慰,猪蹄子又挥了挥。
这下子,嗒嗒眼前出现了一副新的景象。
她看见一个脏兮兮干巴巴的小孩子住在一个小村子里。
这村子里住着很多人,其中很多户人家都养过这个小孩儿,只是最后,他们都不愿意再养下去,将他送到了一个地方。
那地方有很多很多的小孩,猪长老说,这是城里的孤儿院。
嗒嗒震惊地问:“这是我哥哥吗?”
见猪长老但笑不语,嗒嗒又追问:“可我不知道这是哪
里,怎么告诉爹娘呢?”
“嗒嗒一只有福气的小猪,只要是你想要的,都能得到。”猪长老说。
而后,猪长老的身影渐行渐远。
嗒嗒惊醒过来,看见正在身旁压低了声音焦灼对话的爹娘。
“明知道他是我的孩子,是我怀胎十月辛苦生出的孩子,为什么还非要我证明?”
付蓉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此时却因崩溃,抬高了嗓音说话。
到了最后,她又开始埋怨自己:“早知道我今天就不去学校了,要是我看着年年,顾家人就不会来抢走他。”
“不要怪自己,年年这么大了,难道你要时时刻刻守着他吗?”许广华又说道,“顾家人肯定会来,这是早晚的问题。我们现在要想办法,找到证据,等到将年年的户口真真正正迁回家,他们就没有办法了。”
付蓉沮丧地低下头:“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年年以前被卖到哪里去,怎么可能找得到证据?”
她不安地扶额,满心担忧,却不想一回头,看见嗒嗒趴在炕上,水亮亮的眼睛瞅着自己。
“对不起,是爹娘太大声,把嗒嗒吵醒了。”付蓉抱起嗒嗒。
然而就在这一刻,嗒嗒却抿了抿小嘴巴,软乎乎地说:“娘,我梦见哥哥小时候的样子了。”
付蓉一脸惊诧。
许广华本不相信闺女做的梦,可上回嗒嗒分明是凭借自己做的梦,认出了她哥哥!
他不由捧住嗒嗒的小脸,问个真切:“嗒嗒,告诉爹,梦里发生了什么?”
嗒嗒一五一十将梦中的场景描述了一遍。
“可就算这样,我们也不知道是哪个村子。”付蓉将最后一丝希望全放在了闺女身上,“嗒嗒,你仔细想一想,那个村子里,还有些什么?”
嗒嗒咬着小嘴唇,一脸正在沉思的小表情。
在梦里,她能看见小时候的哥哥受的苦,她能看见那些收养他的人家住在哪一家哪一户,她还能看见——
“那里有好多衣服,有大人的衣服,也有小孩的……”嗒嗒回忆着,肉嘟嘟的小脸上写满了认真。
付蓉看了看许广华,眼中满是不解。
孩子的思维跳脱太快,她跟不上。
然而,就在付蓉一脸迟疑之时,许广华却恍然大悟:“你是不是
看见那村子里有很多人在织毛衣?”
毛衣?好像是吧,嗒嗒犹豫着点点头。
付蓉更不明白了:“这季节织毛衣?那得过很久才能穿。”
她没想到,就在自己话音刚落之时,许广华激动地站起来。
“是兴民村!那个村子里有一部分村民以产毛线织毛衣维持生计,得到的收益也是归于公社。有人说,那就是针织衫之乡!”
听见丈夫说的话,付蓉的眼中终于燃起一丝希望。
“那里离咱们这儿远吗?要坐车去吗?”
“那里没通车,明天天刚亮就出发,中午之前应该能到。”许广华说,“骑自行车的话要快一点,不过我们没有。”
这下子嗒嗒突然就来精神了,背过身,双脚下地先从炕上下来。
她一下炕,就赶紧往外跑。
“嗒嗒,你去哪里?”付蓉忙对着她的背影问道。
“嗒嗒去小航哥哥家,给爹借自行车!”嗒嗒撒开腿狂奔,声音逐渐远去。
她得赶紧的,赶紧让爹娘去救出哥哥!
……
再一次回到顾家,顾子颂比往常更加沉默。
顾方性格怯懦,也是个不太会说话的小孩,此时便陪伴在他身边,默默地守着。
“哥哥,你不喜欢在这里吗?”也不知过了多久,顾方拉了拉他的胳膊,小小声问。
“我喜欢回自己家。”顾子颂毫不犹豫地说。
“可爸妈说,你没有自己家,只能住在我们家。”顾方难过地看着他,又说道,“哥哥就在我们家,我让我妈对你好一点,好不好?”
顾子颂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家。
嗒嗒的父母昨天说,他是他们的年年,是嗒嗒的亲生哥哥。
可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他不能和他们住在一起呢?
经过了太多的变数,顾子颂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顾子颂双手掩面,不一会儿工夫,指缝之间有泪水流出来。
最后,他用力地擦了一把脸,倔强地咬紧牙关。
顾方在边上傻傻地看着,神情怔愣。
他还从来没见哥哥哭过呢。
……
晚上,顾建新就顾子颂的问题,好好对董萍敲打了一番。
“那天俩乡下人说的话,院子里的人都听见了。那部分人都是
单位里领导的家属,今天不止一个领导问我子颂的事。”
董萍咬牙切齿:“都怪他们,真是多管闲事!这该不会对我们的工作有影响吧?”
“我解释是个误会,他们暂时相信了。但从今天开始,至少在外人面前,你不能刻薄子颂。”顾建新的眸光沉下来,语气冰冷,“否则,事情要是再闹大,那我们就得不偿失了。”
董萍哪能想到这事情竟发酵成这样。
让她宽容对待顾子颂?
那可真是太委屈她了!
董萍越想越不痛快,却也知道事件的轻重缓急,一口答应下来。
而后她躺在床上,开始回忆起往事。
“糟了!”突然之间,她猛地从床上蹦起来,神情惊慌,“我们收养子颂的隐情要是被知道了,那该怎么办?”
被这样一提醒,顾建新的脸色也顿时变了。
他伸了伸脑袋,看房间的门关得严严实实,才压低了声音对董萍说道:“我警告你,不准再提这件事情,这事我们不说,别人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