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广国瞪大了眼。
孙秀丽更是被气笑了,直接说道:“大哥,你真是爱说笑!谁不知道你这些年都已经开三家店面了,算上现在这间,都已经有四间了!这些店面的生意多好啊,你跟我们说没钱,谁信呢?”
孙秀丽怒气冲冲地瞪着许广华,或许是因为此时她的表情看起来太气愤,感染得她身旁的许广国都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神情。
许广国兴师问罪一般盯着许广华,就像是下一秒立马要说出一番情真意切的质问话语,眼下,不过是暂时给他一个机会罢了。
许广华看着他俩,几乎要气笑了。
自从三年前那一次见面之后,这俩口子就再也没有来找过他了。
经历了分家之后,许广华早就已经不将大家庭看得太重,因此许广国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可以助一臂之力,可若是对方太过分,他也不会姑息。
这两年,许广国的性格变了不少,许广华深知没法再与他讲道理,便直截了当道:“家里刚买了一间店面,手头没有余钱。”
这话一出,许广国与孙秀丽都怔住了。
他们压根没想到许广华会这样说,顿时面面相觑。
许久之后,孙秀丽才结巴地说:“你、你、你都买店面了?”
孙秀丽听人说过,如今买一间好地段的店面得好几千块钱,他们怎么能有这么多钱?
孙秀丽既羡慕又气恼:“大哥,你这么做太不厚道了!你明知道我们两口子在这里开了早点店,现在居然还要开在我们对面,这不是摆明了抢我们生意吗?”
“我不来,你们的生意就好了?”许广华平静地说。
孙秀丽一时失语。
许广国咬着后槽牙,片刻之后才开口:“大哥,到底兄弟一场,你这样是把我往绝路上逼!”
“广国,别总是一副别人对不起你的样子。当初你们抢我店面的时候,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选择在这里买店面,不是跟你们对着干,只是这地段我早就已经看上罢了。做买卖各凭本事,如果你们的心眼就只有针尖这么小,真不适合做生意,倒不如早点关门,也可以少赔一点钱。”
许广华冷眼看着许广国,说出的话丝毫不客气。
许广国不敢相信这竟是自己的大哥。
他记得很多年以前的事。
那时许广华刚在肉联厂转正,虽然他们之前为了工分的事闹了些口角,但是许广华离开瓯宅村之时,还是给他留下了一笔钱。
当年许广国握着那笔钱,眼眶湿润,以为兄弟对自己有多好。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许广华居然为了利益跟他撕破脸!
许广国彻底恼了:“我非要做生意,非要留在这里,到时候抢你生意。”
许广华看着许广国的眼神变得无奈而又同情。
到底是什么使得他那个稳重的二弟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两口子又与许广华不欢而散。
他们回到自己的店里,坐在那里,看着斜对面“许记小吃”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许记小吃”每天都在大排长龙,而他们的“国秀小吃店”,却是无人问津。
一开始,许广国与孙秀丽还不信邪,甚至花了大价钱,进了一批新鲜食材,就想将客人吸引回来,可没想到,钱是花出去了,却仍旧没留得住客。
这下他们夫妻俩才彻底意识到,他们是技不如人。
几个月后,还是被许广华说准了,孙秀丽与许广国没有这么多钱放在租金上烧,便决定收拾收拾回村去。
只是当时为了与许广华对着干,他们俩口子可是一次性付了七个月租金的,若是直接回去,那太浪费了,便只能以低价转租给许广华。
许广华一来是想帮弟弟一把,二来是自己也确实喜欢这店面,这么低的转租租金,他也没吃亏,便租下之后就跟自己的店铺合并。
这条繁华街道的两边就都有了他的“许记小吃”。
不少人经过这街道时,看见一条街竟有两家一模一样的店面,第一反应就是这店老板该很有底气,便买了点小吃尝一尝。
只是没想到,这一尝,直接尝出了滋味,小店又多了不少回头客。
许广国与孙秀丽灰溜溜地回村。
一路上,他们商量着就跟村民们说自己赚够了钱,但因为干活太累,不如下地轻松,所以转让了小店,回到村子里。
可村民们不是傻的,市里又不是要坐火车飞机才能到的地儿,村子里很多人早就去偷偷看过他们夫妻俩开店的情况了!
“广国,我们几个都是一起看着你长大的叔伯了,你咋对着我们还这么不实诚呢?你和广华的店就开在两对面,他那里是生意兴隆,你就连苍蝇都没飞进来一只!”
“真不是什么人都适合做生意的,咱们好几代人都在土里刨食,要是做生意这么容易,当年早就成地主了。”
“广国,我看你就带着你媳妇安心过日子,好好把仨孩子拉扯长大。对了,你那闺女不是找到好人家了吗?到时候拿到的彩礼该有不少,你们也不愁了。”
许广国与孙秀丽本来还是一脸难堪地听着他们说的话,但到了最后,两个人都惊住了。
“你说啥?我闺女找到好人家了?”孙秀丽不敢置信地重复对方的话。
那人“噗嗤”笑一声,神神秘秘地瞅了四周围一眼,最后摇摇头,意味深长地笑道:“还是上你们闺女那儿仔细问问吧,一些话,我们也不好说。”
许广国哪受得了这个,立马又去别的地方打听,非要让对方将这事说清楚。
等到得知事实的真相之后,他当下铁青了脸,带着孙秀丽去找许妞妞。
村尾那茅草屋里,许妞妞刚回来,正对着一面小铜镜,望着镜子中自己的模样。
她才十六岁,是不需要打扮都好看的年纪,是只需要一泼清水就能让整张脸清透无暇的年纪,不过即便如此,当穿上翁母送的这粉色的连衣裙时,她还是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许妞妞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看着,那眼神竟像是深深为自己着迷。
周老太扶着炕下来,走到许妞妞面前时,阴冷一笑:“ 干啥见不得光的事了?”
“你在说什么?”许妞妞扬起眉,不悦地瞅了周老太一眼。
她的声音不算软和,但在自己的极力纠正之下,她已经没了土气的乡音,普通话还算标准。
“要不是干了见不得人的事,人家会白送你衣裳?天上掉馅饼的事,哪能让你碰到啊。”周老太用沙哑苍老的声音说。
许妞妞瞪眼:“嗒嗒都能碰上天上掉馅饼的事,我为什么不能?”
可话音未落,她自己已经心虚了。
她和嗒嗒不一样,听说嗒嗒现在的日子过得好,仍旧要什么有什么,不仅母亲有了一定的社会地位,就连父亲都没死,赚了大钱,将她如珠如宝一般宠着。
甚至嗒嗒还有一个德高望重的教授奶奶,一个家底极厚的卢爷爷,一个前途不可限量的哥哥……
她怎么和嗒嗒比?
许妞妞有片刻失神,她怔愣地抿了抿唇,却不想就在这时,茅草屋半掩着的门被人一下子推开了。
她一回头,竟恰好与她爹气愤的眼神对上。
“你这个不要脸的死丫头!”许广国高声骂道,“你在隔壁村那二流子家里过夜了?”
许妞妞皱眉。
她在翁家过夜了,虽住的是多出来的客房,可第二天一早她一回到村子,就见别人对自己指指点点。
她知道是翁母将消息放出去的。
“这些年你们也不管我,现在知道我要出嫁了,居然开始管了?”许妞妞只愣神片刻,而后冷眼看着自己的爹娘,“大龙哥的娘已经跟我说了,就算到时候有彩礼,也只给我一个人留着。因为你们生了我,但没有养育我。”
许妞妞冷笑着,咬牙说。
她以为孙秀丽与许广国会因为钱的问题恼羞成怒,可没想到这时,许广国竟并不是冲着这钱来的。
“不准你嫁给隔壁村那个二流子。”许广国沉着脸,语气严肃,“你只要随便去打听一下,就知道那二流子有多不是个东西,成天惦记着和小姑娘眉来眼去。你要是嫁给他,后半生就直接毁了!”
许妞妞神色冷淡:“这就轮不到你们来瞎操心了。”
“总之这人不能嫁!”许广国坚持。
许妞妞冷笑,挑衅道:“你们有三个儿子,那三个儿子要是有出息,你们就能吃香喝辣,但要是那三个儿子跟你们一样的德行,你们就只能委屈一些,过着像现在一样的苦日子了。至于我,我和你们一家五口都不一样,我长得好看,这就是资本,只要我能嫁到翁家,以后的日子就不一样。不仅是好看的衣裳,应有尽有,还能用雪花膏!”
许广国看着许妞妞,筋疲力尽一般说道:“你是在糟蹋自己,总有一天,你会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许妞妞笑了,浑不在意道:“等我过上好日子的那一天,你们就知道后悔了。”
许广国拉着孙秀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