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强强倒在地上撒泼,被孙秀丽提溜起来,又生气地瞪着许妞妞,那眼神,恨不得将她给吃了。
于是难以避免地,许妞妞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揍。
想到自己今天上村长家有多憋屈,而嗒嗒有多风光,她心中的落差感越来越大,上一世的优越感也消失得荡然无存。
还有什么契机,可以让她脱离眼下的困局?
许妞妞蹙眉想着,脑海中浮现起上一世的某个画面。
……
付蓉好不容易等到许广华下工,将粮票肉票和红包的事情告诉了他。
两口子关着门说话,商量这东西该怎么用。
“粮票先留着,家里还有粮。肉票倒是可以去打点新鲜的肉,到时候给你娘家送一刀过去。”许广华说道。
付蓉闻言一怔,眼底的光芒慢慢黯淡:“他们住城里,不缺这一刀肉,不会稀罕的。”
“稀不稀罕是一回事,我们已经将自己最好的拿出来了。”许广华揽了揽她的肩,“你娘家那边,总不能老死不相往来了吧?”
付蓉苦笑:“都说天下无不是之父母,我倒觉得,即便是亲生父母,孩子在他们心中的分量也是有轻有重的。现在我哥和妹妹都过得这么好,他们瞧不起我也是正常的。”
她的语气很平静,仿佛早已接受事实。
望着自己妻子的眼神,许广华有些心酸,他说出心底的盘算:“媳妇,我听生产队队长说,城里传出消息,准许一部分人做买卖,还不算投机倒把。如果进展顺利的话,这风很快会吹过来的,到时候我也去做点小生意……”
“我跟大队长请过假了,明天就带你上医院,先把这脸给治好。”他握住付蓉的手,温和地说,“相信我,别人有的,你也会有。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在你娘家人面前扬眉吐气。”
付蓉听得云里雾里,心中却多了几分从未有过的期待。
扬眉吐气?真的能有这一天吗?
“哇,娘又可以变回漂亮的样子啦!”忽地,嗒嗒从父母的谈话中捕捉到自己能听懂的话语,高兴地蹦起来。
付蓉笑了:“小嗒嗒可没见过娘好看的样子,再说了,不一定能治好呢。”
嗒嗒不服气地努努嘴,谁说的呀?
她在预言镜里见到的娘可是漂漂亮亮的,比猪仙女们看的电视剧里那些姐姐和阿姨们都要好看。
所以,娘的脸会治好的。
只是她好像记得,在预言镜中,娘上镇之后碰到了姥姥家的人,伤心了好一会儿。
嗒嗒得想个办法,不让娘难过!
第14章 工作机会
许广华不让付蓉胡思乱想,第二天清晨,就带着她去镇上看大夫。
周老太看这俩口子往外蹦,别提有多闹心,赤脚医生都说那脸治不好,为啥还非要上镇医院?
本以为大房家是最老实肯干的,没想到老头子刚回来没几天,不仅允许他们自己留着红包,刚才还悄悄往他们兜里塞了五块钱!
那可是五块钱啊,就算大房家一年到头挣的工分能分不少粮,可凭什么能一次拿走这么多钱?
周老太“啐”一口,低声骂道:“都是孩子她娘了,还想招摇个啥?就知道糟蹋钱!”
然而她刚走两步,就见一个小团子左摇右晃地跑着,差点要撞过来。
年纪大了经不得摔,周老太被吓个半死,整个人往后一仰,“咯嘣”一声,老腰疼得要命。
嗒嗒一个急刹,好不容易站稳,小身子晃了晃,抬眼看见的就是自己的奶奶。
爹娘说了,这回去镇上不带着她,让她在家里乖乖的。
最重要的,就是别招惹她奶。
嗒嗒答应得明明白白,这会儿便咧开嘴,露出一个营业尬笑,一排小米牙白得发光,:“奶!”
周老太按着自己的腰,疼得龇牙咧嘴,刚要骂人,就看见自家老伴叼着旱烟出来了。
她只好噤声。
望着老婆子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嗒嗒懵懵地歪了歪脑袋。
她惹奶奶了吗?
没有!嗒嗒是个懂礼貌的乖孩子!
……
小俩口一起进了医院的皮肤科。
付蓉将自己的头发撩起来。
从额角到脸颊的位置,很大的面积,一道道印迹与疤痕布着,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大夫这才站起来为付蓉检查。
“刚开始是身体发热,脸上又红又肿,起很多个包。太痒了,我就用手去抓,抓破了就留疤。”付蓉说。
第一次发热时,她也找赤脚大夫看过,可对方看不出什么名堂,只说兴许是起疹子,给开了点草药让她涂抹。
可不涂还好,一涂就出事了,疤痕留在那里,竟怎么都消不去。
时间长了,她脸上的印迹还未消,便常有人笑话,说她霉运当头,得了治不了的怪病。
“成年
人的皮肤修复能力和小孩不一样,你说这疤痕得有三五年了,怎么消得了?”大夫检查完毕,啧啧摇头,“就只是寻常的麻疹而已,你们讳疾忌医,非要拖。现在好了,多好看的女同志,脸上留这么多疤。”
被大夫这么一顿教训,付蓉的脸色白了白。
许广华一个劲检讨自己的不是,又好声好气地问是否还有解决的办法。
大夫写下诊断,在开处方之前,又说道,“可以开药膏,但我负责任地告诉你们,涂了也没什么用。”
这俩口子的眼神出卖了他们窘迫的处境,一支药膏就要好几块钱,这对他们家庭来说应是一笔不小的花销,即便这丈夫再心疼妻子,也不一定舍得给她买。
可没想到,许广华咬咬牙:“我们要一支。”
离开医院,付蓉打不起精神,这么巧,竟见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二妹?”
一个穿着工装衬衫的短发女同志牵着孩子,远远地走过来。。
这是付蓉娘家的嫂子,葛慧。
“来医院怎么不来我们科室坐坐?”
付蓉知道她在镇医院做护士,却没想到居然这都能撞上。
“你瞧我,真是糊涂了。”葛慧却一笑,“你这一出嫁,连亲爸亲妈都不来往,更别说嫂子了。看你这小侄子,都开始上托儿所了,还不认识他姑。”
葛慧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并不像有意针对,可语气间的冷淡轻蔑也昭然若揭。
付蓉想都没想:“我不和父母来往,不正合你的心意吗?没记错的话,下乡之前父母宠我宠得紧,大嫂还眼红了。”
“胡说八道,你有什么好让人眼红的?”葛慧被戳中痛处,脸色一僵:“不早了,我们得回家吃饭。凯凯,和姑姑姑父说再见,下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小男娃听了她的话,乖乖与他们道别,被娘牵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好奇地望着付蓉与许广华看。
“妈,为什么姑姑不回家呢?”小男孩问。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姑姑嫁人了,就算回来,这儿也不是她家。再说了,没见你奶奶不待见她呢?”
小男孩却立马摇头,认真地说:“奶奶很想姑姑,每天都躲在屋里,拿着姑姑的相片抹眼
泪。奶奶说,姑姑家还有个小妹妹,我想跟小妹妹玩儿。”
葛慧皱眉:“玩什么玩儿?你就不怕那孩子的傻病会传染?”
……
这一趟出门格外不顺利,付蓉盼着回家去,便与许广华匆匆忙忙去供销社的食品站打肉,启程回村。
直到坐上了回村的公交车,付蓉仍神情恍然。
过去她与大哥的感情极好,哥嫂刚结婚的时候,她打趣将来要给他们带娃。
可没想到,现在他们的第二个娃都跟嗒嗒差不多大了,她却还是第一次见。
还有她脸上的疤痕。
人若是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
一颗心重新跌落谷底的感觉,真不好受。
种种酸楚仿佛压在嗓子眼,付蓉不自觉就落下泪。
许广华发现她落泪,着急忙慌地掏手帕,却不想跟着手帕一起掏出来的,还有一颗大白兔奶糖。
他突然想起闺女临出门之前对自己说的话。
“爹,要是娘不开心了,就喂她吃糖果。吃了糖果,就不会难过啦!”
许广华立马剥开糖纸,在付蓉沮丧望着窗外时,轻轻将一颗奶糖塞入她的口中。
付蓉怔愣。
浓郁的奶香味在唇齿间缓缓绽放开来。
看着这个笨手笨脚却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男人,再想起闺女的贴心乖巧,她忽然觉得,那甜丝丝的滋味仿佛能在某个瞬间压住心底的苦。
……
也不知道是不是晕车,付蓉一下车,就感到周身不适。
可俩口子出门前就商量好将打来的一部分肉送到村长家,因此付蓉先回去,许广华则跑这一趟。
怎想他刚一到村长家,就碰见回门的宋小翠。
她穿得喜庆,挽着丈夫的手,笑意盈盈。
听说这刀肉是送给自己父亲的,宋小翠很诧异,村子里爱贪小便宜的人多了,拿走的就没有送回来的道理。
可许广华与付蓉却不一样,即便过得不好,他们处事仍旧讲究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