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笑了一声。
唐辰睿许久未曾见过这样的笑声。
不在意的,无所谓的,仿佛无论对方是善意是恶意,对她而言都构不成伤害的。她有足够的内心安定,去同这并不友善的世界幽上一默。
“席家大小姐?”那人笑:“你觉得我也配?”
简捷倒是尴尬了。
“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还当你吃惯了席家的山珍海味,吃不惯我爸弄的这些土味。”
那人不以为意,手指黏起一块蛋糕放入口中。
“我吃得比较慢,好东西,吃得慢才记得住味道。”
简捷摸着下巴下结论:“席检察官,你就是对任何东西都太不上心了。”
做检察官的。
唐辰睿喝了口香槟,无聊地开了个小差:做检察官,吃东西都这么慢,碰上抓人搏斗怎么办。
话不能乱说,小差不能乱开。这是道理,你得认。
唐辰睿很快体验了一回。
年末,凌晨,机场。
时差,日夜颠倒,高强度工作,每一项都让唐辰睿的体力消磨殆尽。走出接机口,男人隐隐头疼,这是感冒的征兆,这个年恐怕过不好。
他正头疼着,人群中一阵喧哗。
有人惊魂未定喊:“抢劫啦!我的包被抢了!”
人群沸腾,有人闪躲,有人作案逃离,有人飞奔直追,还有无辜路人被牵连。
唐辰睿就是那个无辜路人。
一切发生太快,他筋疲力尽,大脑罢工,好端端等在路边弯腰拎行李箱,被匪徒劫了。他眨眨眼,“嗯?”了一声,飞来横祸,仍然淡定。
实不相瞒,他那个被抢的箱子实在破落。
几件替换衣服,几套差旅日用品,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此趟出差不为洽公,只为联络合作方关系,他轻装上阵,连电脑都没带。这会儿被劫的,大概只有那个箱子还有些价值,但他又不是女孩子,对箱包无爱,丢了也就丢了。
三个劫匪边跑边示意,分开跑,安全!嚯,还是团队作案。可见年底手头紧,凌晨还豁出命去干一票。
然而事有变数。
一声哀嚎,一个劫匪应声倒地。制服他的那人手不留情,挥拳相向,昏迷,人一下没了声。那人迅速蹿起,三两步上前,腾空跃起,长腿痛击,击中第二个劫匪下半身。软肋受重创,匪徒嗷嗷痛叫,那人看准时机,劫过匪徒手中抢来的行李箱,挥手用力扔出去,不偏不倚,恰好正中第三个匪徒背部。奔跑中的匪徒全然不知厄运已到,背后迎头痛击,一声痛呼后踉跄倒地。
机场警察迅速到场,将三名劫匪统统带走。
方才那人与警察交接,做了几句笔录。唐辰睿远远听见做笔录的警官笑:“我说呢,谁这么好的身手,原来是同行。咱俩同校毕业啊,席检察官。”
遇见同窗,警官心情好,自顾自多聊两句:“听简捷说你前阵子受伤了,替庄检察官出任务时受的,如今看来,你这恢复能力很强啊。”
那人却道:“庄检察官不知道这件事,不要多嘴。”
警官连连点头。
那人不邀功,做完笔录就走,仿佛方才那番英雄作为不过是家常便饭,提了反倒不适。
唐辰睿眼神追随,见她未离去,反倒往接机口走去,他鬼使神差,跟了上去,把丢了的行李箱忘在脑后,警察通知“失物寻人”也不在意。一个箱子而已,哪有她来得惊艳。
等在接机口前,她整理仪容。把散了的马尾重新扎起,皱了的外套脱下来,拍打一阵,褶皱抹平后又穿上身。除此之外,没了。普通人家出身的女孩子,和“精致”二字无缘,随身连唇膏都没有。
但,贵在有心意。
唐辰睿忽然心猿意马。
不晓得他生命中那一个会为他等在凌晨接机口,扎马尾、理外套的女孩在哪里。
他正怅然,见到接机口身影,怅然变成了羡慕与嫉妒。
会等他的女孩不知在哪,但眼前这个等的显然不是他。
席向桓走出通道,她迎上去,两人轻轻拥抱,礼貌又温情。席向桓说了什么,她笑了,当席向桓拿出一个小礼盒放到她手上时,她的笑容已经成为了凌晨机场最耀眼的那一个。
唐辰睿漫无目的地看了一会儿。
没有情绪的情绪最不好,他和这一种状态相处不熟,很是陌生。若有所思,却思不出个所以然;有些想法,却不知是否该控制。
后来他找了人,通过警方,找到她,只说是想感谢她,想把当日那只行李箱赠送给她。最后,行李箱被原封不动送回他手中。警方转交给他一句话,席检察官说不用了,无功不受禄。
他绕着箱子盯了一圈,心情有些不爽,有些酸,有些逞而不得的失落,有些不被人中意的寂寞。
彼时他尚未明白,这种不适,原来就叫柔情。
不拒绝唐辰睿的女人,唐辰睿不会记太久;拒绝唐辰睿的女人,唐辰睿也不会太在意。如果没有第三次遇见,唐辰睿对席向晚,也许不会太当真。
他再次看见她,她状况不太好。
一楼吧台,她喝着酒,一杯又一杯。面前坐着几个男人,一杯一杯给她倒。
她显然是被迫的。
二楼,唐辰睿应酬完毕,经过时眼风一扫,留了步。
他叫来酒保,指指楼下:“什么事?”
对唐总监,酒保不陌生,虽然不常来,但每次来出手甚阔,会所上下最爱的类型。酒保告诉他:“那边是席小姐,上周和简小姐一起来玩的时候听见人侮辱简小姐暗恋人的事,席小姐听了几句就动手了,把人教训了一顿当场道歉。但她运气不好,这些人和席氏重工有关联关系。席氏重工么,唐总监您懂的呀,最近不行了,都靠关联方给面子撑着,今晚把席小姐叫来了这里,报仇整她呢。”
唐辰睿听着,没什么情绪地开口:“打个电话给席向桓,叫他来解围。”
“哎哟,早打了,席家接电话的是席董事长呢。席董事长可真是个狠人,一听席小姐在酒吧被人闹事就发好大的火,说是让她长个教训也好,席向桓忙着呢,不让我们打扰他。”
唐辰睿笑笑:“对女儿这么舍得?重男轻女?”
“唐总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席小姐不是亲生的,是收养的,是好多年前席家一位心理医生的女儿……”
要不要多管闲事,这是个问题。
他看得出来,她心里有人。上次机场见了,还在诧异她这份兄妹之情似乎有些不寻常,如今听了酒保一席话,才明白,哪里是兄妹之情,她对席向桓早已是男女之情。
然而,这份男女之情却没有成全她。
纵然是她的信仰,又有何用,了生死大事都不行。
世界上总有这样的人,对朋友讲义气,惹来横祸;对心上人讲情意,得的还是横祸。他无端端为她抱不平,有那样好的身手,那样真的心意,千不该万不该,都不该沦落至此。
楼下,她屈膝跪下,低头认错。
那么好的一双腿,令犯罪者都闻风丧胆,却在世间大恶面前,孤零零地折了。
跪了许久,不见人放过她,她酒意上涌,醉倒在桌椅旁。面前有恶人抬脚踢踢她的脸,算不上标志,贵在纯净。但凡恶人,都有毁掉纯净的爱好,当即吩咐手下,把她抬去房里。
真是……看不过去。
唐辰睿随手将手中酒杯砸了下去。
非常准,也非常狠,正砸在那不规矩的男人头上,头破血流。
他转身,踱步下楼。古来英雄救美都是百演不厌的戏,他一向不在意,这一回,却偏偏做了一次戏中人。
这一年,他刚好三十。
满楼红袖招都不在他眼中,只因心上从此多了一个人。
……
席氏总部枪击案,影响持续发酵。
病房外长廊,韩深低声道:“朱娉婷不愿落入警方手里,当场开枪自杀。身亡消息已经告诉给了朱苟鹭,他经不住这打击,中风了,医院方面说,从此失去自理能力,呈痴呆状。席向桓对警方自首了,就等着移交起诉了。席正惜董事长那里当然也是瞒不住的,她知道了消息,立刻出院联系律师,但这事太棘手了,席氏重工又是一滩烂泥,现在一个律师都不敢接。”
唐辰睿听着,不发一语。
韩深提醒他:“你可不要为了向晚,去同情他,他罪有应得。”
“给他安排一个律师。”
“……”
唐辰睿开口,毫无情绪:“我不是同情他,我是为了向晚醒来后,心里能好过一点。”
韩深临走前,唐辰睿交代他下次过来记得把他那只荷兰兔带来。韩深揶揄他,你良心回来了,还记得有这么个孩子。
当晚回去,韩深就给小白兔洗了个澡,拿吹风机吹干,第二天带着漂漂亮亮的小家伙去了医院。
唐辰睿对韩深的抚养能力是不抱什么希望的。经济基础决定生活品质,韩深同志撑死了是个中产阶级,一日三餐都是标准的兔粮,也没额外加个餐的想法,把一只精贵的荷兰兔养成了质朴的普通人家少年儿童。
唐辰睿抱了抱它:“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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