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那只是手臂而已,夏天本来就会露在外面的部位,她还是羞于让司策看见。
司策见她挣扎便误会了她的意思,停下动作耐着性子和她解释了一句:“我不是你表哥。”
“什么?”
“我不是他,也永远不会变成他。”
就是那句话,安抚了当时温蕊受伤的小心灵,也让她在往后的十年里,死心塌地地留在这个男人身边。
他对她,其实也不都是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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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蕊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摸出手机想看时间,却看到了昨晚司策发来的一条微信。
短短的“晚安”两个字,再没有别的,却又像是包含了千言万语。
从前她受伤的时候他每天都在,而现在换他住院了,她却成了一个逃兵。
温蕊觉得他像是在用“晚安”两字嘲讽自己。
因为没睡好温蕊整个人都没精神,慢吞吞地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后,正巧姜学洲也把车开到了她家楼下。
温蕊昨天回来的路上特意买好了去姜家的礼物,此刻便提着出门去。纪宁芝打着呵欠从房里出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打趣般地调侃她:“这是要见家长的节奏?”
“那应该是你做的事儿吧。”
蒋雍自打知道纪宁芝怀孕后便追她追得很紧,一副改过向善重新做人的样子。只是纪宁芝始终没有给他正面回答,就这么不紧不慢地拖着他。
温蕊也问过她什么想法,纪宁芝两手一摊满脸无奈:“不知道,感情还没深到可以结婚的地步。更何况他那个家庭……”
温蕊便了然了。
蒋家和司家是差不多的人家,挑剔程度自然也不相上下。像她们这样的普通女孩,嫁进那样的人家未必是件幸事。
她跟司策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坐在姜学洲的车里温蕊还在想纪宁芝的事情,偶尔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姜学洲的问题。
到达姜家已过十点,姜母和阿姨已经在厨房里忙活了一阵子。糖耳朵已捏好了几个,小小巧巧地摆放在砧板上,看起来和小时候别无二致。
温蕊那时候也曾想学学怎么做这东西,姜太太却说她年纪小不适合近油锅把她哄离了厨房。
她便只能乖巧地坐在客厅里看看书写写字,最后闻着屋子里越发浓郁的甜香味抬起头来,就能看到姜太太笑眯眯地端了一整盘炸好的糖耳朵摆到她面前。
她童年时最没有压力的日子,都是和姜太太在一起度过的。
今天温蕊也想和从前一样,过一个没有压力和烦恼的周末。只是越是这么想,心便越是静不下来。她跟着姜太太和阿姨在厨房里学做糖耳朵,努力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手里的面团上,可心里总有那么个声音时不时地会出来打扰她。
她越是不想去想司策,便越是会想到他。
想到他的伤口,也想到昨晚看到的那些恐怖的图片,还有那条吓人的相关搜索:《伤口感染多久会死》。
温蕊满脑子这些内容,吃饭的时候人也有些心不在蔫。倒是姜太太一直往她碗里夹菜,不时地说着她喜欢吃这个喜欢吃那个的话。
温蕊看着她的言谈举止,只觉得她还是从前那个优雅的阿姨,半点没有生病的模样。
她在姜家待了好几个小时,吃过午饭还被姜太太拉着一起打了会麻将。因为心思飘忽,哪怕坐在她上家的姜学洲一直在喂牌,她还是输得惨不忍睹。
姜太太便笑:“学洲今天赢得多,晚上让他请你去餐厅吃饭。”
温蕊被她的话拉回到了现实中,这才注意到不知不觉间天色已近黄昏。
又过了一天,她还是没有去医院看司策。一天没见到他,心里的那根刺就一直扎在那里拔不掉。
温蕊想了又想,终于还是忍不住站起身来,向姜学洲和姜太太告辞。
姜太太便又想留她在家吃晚饭,温蕊却没答应,只推说还有工作要做,说什么都要走。
姜学洲没有戳穿她的谎言,只说要送她回家,到了门口却又被温蕊拦了下来。
“真不用了,今天谢谢你,也谢谢你妈妈。我这会儿想去趟医院,你就别送了。”
有些事情既然骗不了人,那不如就不要骗。
说完温蕊关上了大门,将姜学洲关在了门内。
小院内姜学洲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发现是妈妈,便挤出了一丝笑意。
姜太太的脸上却没了笑意,取而代之的是紧锁的眉头。她轻声开口:“学洲,要不还是算了吧。”
“不能算,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呢。”
姜学洲回了她一句后便大步回了房间,小院里只剩下姜太太一个人,站在那里搓着自己发凉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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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高峰交通拥堵,温蕊一路公交转地铁在路上花了不少时间,赶到医院的时候天色已然全黑。
司策依旧住在先前的VIP病房,敲门后来开门的除了那天那个阿姨外,客厅里只剩一个中年男人斜倚在沙发里,正翻着手机屏幕。
见温蕊进来他抬手冲她打了个招呼,凌厉的五官里透出一股和善的笑意,却看得温蕊后背一凉。她本能地开口叫了声:“姐夫你好。”
叫完就后悔了。
但话已出口,想收回是不可能的。这人是司策的姐夫曾明煦,跟司策冷漠傲气过于刚直的性格不同,这人天生带股痞气,寻常人摸不透他的套路。也就碰上司策的姐姐司莹,才能将他完全掌控在手中。
温蕊记得小时候曾明煦就爱逗她,不仅逗她也逗司策,是和司策有关的人里为数不多对她友好却让她不敢靠近的人。
猛兽即便收起了它的利爪,战斗值依旧不能小觑。
温蕊一看到他便知道谁来了,转头又问阿姨:“司莹姐来了吗?”
阿姨凑过来轻笑道:“来了,正在里面和三少爷说话,大概是想劝劝三少爷,好歹让我们帮着洗个澡啊。”
温蕊脸上的笑容一滞,避开了曾明煦投射过来的目光,准备去敲房门。
刚走到房门口,便听到里面司莹压低声音的一声怒喝:“你到底脱不脱!”
温蕊搁在门把上的手一抖,不小心就将门给拧开了。推门一看映入眼帘的果然是正在对峙中的司家姐弟。
司策一见到她脸色便沉了几分,硬生生回了他姐一句:“不脱。”
“司策你可别软硬不吃刀枪不入,要不我就让你姐夫把你捆了,到时候架进浴室,我也行他也行,你自己挑一个。或者我俩一起上,洗起来也快点。”
司策露出一丝苦笑:“你们俩夫妻是强盗吗?”
“为你好。”
“不用,我自己能行。”
“你不行,万一伤口碰水,我是医生我有经验,你听我的。”
司策当时坐在沙发里,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他姐几眼,随即开口:“不行,活人的事情你不擅长。”
说着看向了后面的温蕊,“还是让她来吧。”
司莹一回头就看见了温蕊,刚才的怒意立马就消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温柔。走上前来拉住温蕊的手,又回头看一眼弟弟,证据强硬:“我让明煦进来帮你,我找蕊蕊说说话。”
说完不等两人拒绝,便擅自做了决定。
外间客厅里很快就剩下了温蕊和她两个人。阿姨借口去等送晚餐的人来离开了套房,曾明煦也进了卧室,门关上的一瞬间温蕊不自觉地看了一眼那个方向,眼里流露出几分犹豫。
把司策交给曾明煦,总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
但司莹已拉着她的说起了话。这是温蕊离婚后第一次见司莹,本以为她会问离婚的事情,没想到对方只字未提,只问了她生活上的事情。
“你要有什么不方便的就跟我说,别委屈了自己。”
温蕊笑道:“不委屈,我现在挺好的。”
“怎么不委屈,从小到大你就是在委屈里长大的一个孩子。”
先是没了妈妈,又失去了爸爸,好不容易逃离亲戚的魔爪安定下来,又碰到了不好相与的司家人。司策的本意是想护着她,却不料将她带入了更深的漩涡中。
“是我不对,没有照顾好你们两个。那时候我忙着工作和照顾妈妈,以为把你们留在司家是最好的选择,没想到却让你们都受了委屈。”
司莹像是受到了触动,开始托腮回忆往昔。她那时候和司策打电话,小男孩亲口告诉她自己想要待在大伯家。
“他说大伯家房子大日子过得舒服,还有那么多人照顾,他说他很喜欢。我居然当时没有察觉到他在骗我,傻呼呼地信了他的话。其实他只是不想拖累我。”
青春期的男孩子心思敏感不比小女生差,司策这所以有现在这样矛盾的性格,和那时候的成长环境脱不了干系。
一想到这里司莹就觉得心痛,尤其想到他跟温蕊没能走到最后便更觉遗憾。
“好在你们都长大了,也都有了各自的想法,懂得什么是对自己最好的生活,这就够了。你要是真不喜欢阿策,姐姐也可以帮你介绍别的男孩子。”
温蕊正想怎么回绝她的好意,房门又从里面打了开来。曾明煦一脸无奈地倚靠在门上,冲自己的太太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