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这么同我妈妈说的,可是我妈妈不信。”牧遥说道,“是你设计的枪击——”
“住口。”浅井健呵斥道,“我没有。”
“遥,你误会社长了。凉子也误会社长了。”浅井润说道:“那次的枪击跟社长无关,没有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只不过,浅井健究竟有没有拉她的外婆梁婉挡枪,除了浅井健以外,谁也不知道。
“可是你们无法证明,不是吗?”牧遥说道。
“小遥。”浅井健苦口婆心道,“我怎会做出那样的事。我那么爱凉子,自然是爱你外婆的。”
爱屋及乌,总有些道理的。
浅井健对女儿很宠爱,男人会喜欢自己不爱的女人生的孩子吗?牧遥不太清楚,大概是不会的吧。
在这个话题上耗下去,对浅井健全无好处。他打算把焦点放在他女儿凉子的车祸上。
“润,这件事我要你给我一个交代。”他说道。
“社长,凉子是我的未婚妻,这么多年我一直未娶,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她能回来。您知道我爱她,我还向您求娶过遥,希望我能代替凉子照顾她一生。”
牧遥:“……”
什么玩意儿?
浅井润想娶她?
舅舅要娶外甥女?
未婚夫求娶未婚妻的女儿?
做他的白日梦去!
牧遥总算知道她母亲为什么不喜欢浅井润了,不光心怀叵测,骨子里还很变态。
浅井润大概是觉得结婚只要父母同意就可以了,完全不用在乎对方的想法。他平日里对她做的那些事,就算他们之间没有这层关系,牧遥都不会正眼瞧他一下。
看样子,她外公应该是没同意这门亲事,不然牧遥肯定能被活活气死。
浅井健也是很无奈地看了一眼牧遥。他可不想把自己如花似玉的外孙女嫁给大她那么多的男人,要是浅井润早早没了,牧遥不就得守活寡了吗?
他必然是不同意的。
“社长,这件事真的与我无关。一定是千鹤她怀恨在心。”浅井润说道,“当年的枪击案就是她找人做的,您是知道的。”
牧遥不可思议地看向浅井健,他居然包庇杀害她外婆的凶手?
不可饶恕!
浅井健看出牧遥的不满,他说道:“小遥,这件事我会亲自回日本调查,你要信我。”
说完,他就带着浅井润离开了。
大概半个月后,牧遥得知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据说浅井健当年对梁婉一见钟情,即使梁婉不爱他,他也要不择手段地娶到她。结婚以后,梁婉借口身体不适,常年留居台湾。浅井健疼爱她,尤其是他们的女儿即将出生,便由着她的性子来,两人常年分居两地。
纵然浅井健有再多的热情,也架不住这样一日复一日的冷淡对待。渐渐地,他去台湾的次数越来越少。
浅井健位高权重,身边少不了莺莺燕燕,但他从未有过那种当初见到梁婉的心动。
直到他四十多岁的时候认识了千鹤。千鹤只比凉子大了不到五岁,却分外温柔体贴,尤其是她长得颇有梁婉年轻时的一丝神韵,他竟不知不觉陷了进去。
然而千鹤是个颇具野心的女人,她想要的东西太多,手段也颇为毒辣。
她为了上位,竟然找人安排了那场枪击。
她本意就是冲着梁婉来的。她做的局很巧妙,一场枪击,不光让浅井健痛失爱妻,还使他和凉子父女离心。
凉子负气出走之后,浅井健查到消息,那场枪击原来是千鹤的设计。
他勃然大怒,然而千鹤却泪眼朦胧地告诉他,她有了身孕。
浅井健被这个女人弄得妻离子散,却在这一刻败下阵来。反正老婆也死了,女儿也跑了,现在有个现成的女人和孩子,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
于是浅井健饶了千鹤一命。但他没有娶她,因为他始终无法原谅她做的这件事。千鹤借此机会稳固了她的地位,她极擅长玩弄人心。
这些年,她明里暗里渗透着浅井财团,等到浅井健察觉的时候,她竟已羽翼颇丰。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千鹤所生的孩子,竟是重度自闭症。据说男方年纪大,会增加孩子患自闭症的可能性。
浅井健本就因为枪击的事对千鹤颇有成见,所以他并不待见这个孩子。
他更不喜欢千鹤的野心,这对他来说,威胁太大。
后来,这个孩子因为意外,溺水死了。
千鹤受了极大的刺激,她一直怀疑是浅井润或者浅井健动的手,因为他们忌惮她。
浅井健得知消息之后,竟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流,仿佛那孩子不是他亲生的一样。当初凉子离家走出,他足足三个月寝食难安,整个人苍老了很多。
这差距太大了。
此事之后,千鹤元气大损,一心想着替自己的孩子复仇。尤其是她发现浅井健这些年来一直还在派人寻找凉子的下落,她更是妒火中烧。
然而,她运气真的不错。她比他们所有人都先找到了凉子。
她就是要凉子去死,让浅井健体会痛失爱女的滋味。不光如此,她还要浅井润来背这口黑锅,再度让这对养父子离心。
她精心设计了一场车祸,别人可能都以为凉子只是死于意外,可千鹤有办法让她必然出现在那辆车上。
至于她老公,谁让他运气不好,娶了凉子呢?
就在这场车祸之后,千鹤本想再想个法子好好对待凉子留下的女儿。让她去死太便宜她了,千鹤有一万种办法让她生不如死。
可是,千鹤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浅井健让人把她软禁了起来。
理由是她精神不正常。孩子死了之后,她已经疯了。
千鹤做下的事是浅井健的奇耻大辱,孩子没了之后他不再有任何顾忌,直接拿她开刀。
被软禁了那么多年,千鹤一直疯疯癫癫。
就在前两天,她于夜里自缢身亡。
事实真相到底怎么样,随着千鹤自杀,谁也说不清楚了。唇亡齿寒,牧遥不寒而栗。
其实她并不相信,一个女人能把浅井财团上上下下搅弄得翻天覆地。
就像鲁迅先生曾经说的,他从来不信在男权社会中女人是红颜祸水,只不过男人总喜欢把自己的无能和过错推到女人身上。
牧遥能体会她母亲信中说的那句话——“我是您的女儿,我比任何人都更了解您,所以我很清楚以您的手段能做出怎样绝情的事。”
浅井健一直是绝情的人,只不过他现在老了,他想对自己的过去赎罪,想要将自己的情感寄托在牧遥身上。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对牧遥坦诚相待,比如说,他曾经还有个跟别的女人生的孩子。
这件事的调查结果,倒是把浅井健和浅井润干干净净摘了出去,但他们在其中究竟做过些什么,牧遥无从得知。
好消息是,浅井健不再要求牧遥跟他去日本。
他来了信件,信中用中文写道:“小遥,外公已年逾七十,孔子云: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这七十年间我做了太多错事,我不奢求谁来谅解我,我只希望你每年与我见一面,或者来信向我问好。你同沈先生好好的。结婚之时,麻烦通知我一声,外公会为你准备贺礼。”
沈亦淮将这封信展开在茶几上,问道:“这件事你有什么打算?”
“就这样翻篇吧。”牧遥说道。
见沈亦淮诧异的眼神,牧遥继续说道:“从小妈妈就告诉我这个世界善与恶、黑与白并不是泾渭分明的。经历了那么多事,我总算能理解她的这句话了。有时候执着于一件事,还不如学会与这个世界和解。”
“爸爸妈妈去世那么多年,想必也不希望我背着这么沉重的枷锁吧。何况害死他们的凶手已经死了,我再执着,也没有意义了。”
“我真的累了。”她说道,“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不知道这些事、不认识这些人该有多好。所以还不如活得简单些。”
沈亦淮知道,牧遥决定放下这件事了。
也好,他希望,她能多向前看。
“沈哥哥。”牧遥又指了指那封信,“外公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呢?”
“这么恨嫁?”沈亦淮把牧遥抱过来放在腿上。
“哪有?”牧遥反驳,“我就是想知道外公会给我准备什么嫁妆……”
嘴上那么说,可她的脸却红了。
分明是她自己想嫁了。
“嗯。”沈亦淮将她打横抱起,往楼上走去,“我想想……”
“你生日什么时候?”他问。
“还有大半年呢。”牧遥用胳膊捣了他一下,“你居然连我生日都忘了。”
“我只是想算算从现在开始准备时间够不够用。”他笑道,“你才十九岁,不想多享受几年单身生活?”
“沈阿姨昨天还来电话跟我叨叨,说她看到疗养院其他老人的孩子带着孙子孙女来玩,把她羡慕得哟……”
“孩子的事可以往后推一推,到时候先把证领了。”他用膝盖推开门,然后脚一勾,门关了起来。
“就你生日那天去领证,可以吗?”他早就等不及了,牧遥还小,他可都是奔三的人了。他先前还怕牧遥不肯早早嫁给他,现在看来,他是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