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停好车子,拿着纸进去,见内里只有一人,便走到大汉面前,弯腰递纸,“来,给你纸。”
“谢谢恁,恁可帮了我大忙。”
被麻的龇牙咧嘴的大汉,没听出声音不对,条件反射的抬头去接纸。
抓着同一叠纸的两人,不可避免的来了个面对面、眼对眼。
空气静了下来。
几秒后。
保持着弯腰姿势的公安,剑眉高抬,瞳孔放大。
前倾着身子伸直手臂接纸的大汉,眼里的惊慌一闪而逝。
公安双手以闪电之势窜上,箍攥着他的手腕,厉喝:“吴断眉!”
正和哥哥玩猜手指游戏的鹿崽,被公安的爆喝吓得身子一个激灵,刚想发问,就听到里面传来咚的一声巨响,随之是大汉的惨叫。
“啊!放开我放开我!公安同志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吴断眉!”
“我今天休假又没穿制服,你要不是吴断眉怎么会知道我是公安?上次同志们让你侥幸逃脱了,我看你这次还怎么逃?!”
接着又是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响起。
鹿崽呆了呆,惊讶的说:“哥哥,那个叔叔好像是个大坏蛋。”
“不是好像,”林四纠正,“是根本就是,不过就是不知道是干了啥坏事。”
“他是人贩子!”探出半个身子的公安为他解了惑,“你俩转过头去,我怕他等会醒了会逃跑,就没给他穿裤子。”
林四依言拉着美鹿崽背过身子,两秒后才反应过来这番话里的意思,他唰的下扭过身子,“他他他是人贩子?”
往后车座绑大汉的公安,无限欢喜的点头,“是啊,他是我们上次抓捕行动中的漏网之鱼,由于他特别谨慎狡猾,我们还以为抓不住他了,没想到他今天被你们碰到了,你们——”
他说到这突然反应过来,面上喜色瞬消,兄妹俩能碰到吴断眉,代表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静静听着的鹿崽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面无人色的哥哥,歪着头思考片刻后,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尖,问:“他是想拐我们吗?”
“是。”
“这样啊,”鹿崽放下手指,骄傲的昂着小脑袋,“果然有事要找公安叔叔是对哒!”
骄傲不过两秒,她又蹙着小眉头担忧的问:“大哥哥,被他们拐走的哥哥姐姐回家了么?”
公安想到那些被解救出来的孩子,面色放缓,“回家了,安然无恙的他们都安全到家了。”
鹿崽小大人的似的重重舒了口气,“真好。”
“真好……”
全身抖如糠筛的林四,无意识的附和,手臂下了死力的箍紧妹妹的小身子,苍白着脸后怕不已,他简直不敢想两人被拐后的下场。
鹿崽使劲收着被勒的不适的胸腔,反手搂着林四安慰,“哥哥不怕不怕,鹿崽没事哒。”
林四噙着热泪重重点头,“对,妹妹没事没事……”
不知是说给鹿崽听,还是再说给自己听。
“你再不松手,你妹就被你勒出事了。”公安看到鹿崽因血液不流畅而涨的通红的小脸,一个箭步窜上前,掰开他的胳膊,双手掐起鹿崽的腋窝将她抱起。
只是他还没抱过来呢,下一秒就觉手中一空,小姑娘又被抢了回去,红着双眼的少年,像只失去过幼崽的老虎般,警惕的盯着自己,口中对妹妹说:“鹿崽,咱们现在就回去!”
公安叹息,看来是真被吓坏了。
他掏出自己的证件给林四看,“放心吧,我真是公安,你俩先别回去,跟我去厅里领奖励,要是没有你们提供重要线索,我今天可抓不到他,奖励很是丰厚,虽没有奖状,但有五十市斤粮票,外加80元现金。”
他怕两人年幼不懂,特意解释:“不发奖状是怕你们这类人员被打击报复,所以你们回去后也不要让家里人声张,懂吗?”
“我懂!”鹿崽举高小手手。
眼里还有湿意的林四,吞了下不存在的口水,“我也懂,那个……奖励真有那么多?”
“有,”公安推着车,示意林四跟上,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偏过头问鹿崽,“你不怕我?”
在他的印象里,就没有小孩不怕公安的,怕的原因就是每当小孩不听话时,家长就用“再不听话公安来抓你啦”等话吓唬孩子。
他每次听到这种话,都很想上前教训家长一顿,若长此以往都这样吓唬孩子,以后孩子遇到困难,还敢找公安求助吗?但每次那些家长看到自己,都溜得比兔子还快,想来也是被吓大的。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
鹿崽晃着小卷毛,“不怕,二蛋爸爸说啦,你们是人民群众的保护盾,大哥哥,保护我们辛苦啦,谢谢你们呦~”
公安闻言,只觉一股感动之气在胸间激荡,冲的他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在沸腾。
他眉眼含笑的说:“我想我当初之所以愿意当公安,为的就是今日你的一句谢谢吧。”
“这样啊,”鹿崽粉可爱的弯起大眼睛笑,“那谢谢谢谢大哥哥。”
她一口气说了好多个谢谢,直到喘不过来气才停下。
公安听的龇出满嘴白牙,笑着笑着他发现了不对之处,驻足认真打量着鹿崽,惊奇的询问:“差点被拐子拐走,你竟然没怕得哭?”
林四这才注意到妹妹一直没哭过,以为妹妹是被吓过头了,颤着声音哄:“鹿崽你哭吧,哥哥不会被奶揍的,你别把怕憋在心里,你哭吧。”
鹿崽望着让自己哭的两人,满头问号。
“为什么要怕呀?”
公安:“你差点被拐走,你知道什么是拐走吗?”
林四:“你差点再也见不到奶奶了。”
鹿崽自有自己的一套逻辑。
“可鹿崽没有被拐走呀~”
公安和林四对视一眼。
好、好像是哦。
不对不对!
公安晃了晃头,理清思绪,“你就不怕以后出门还遇到拐子?你不会害怕到不敢出门?”
鹿崽想了想,笃定的点着小脑袋,掰着自己的手指,一条条的陈述自己的想法。
“不怕哒,以后再出门,我会带上二蛋爸爸做的小铲铲;再碰到今天这样的求助,鹿崽会给他们画张地图;还会把这些告诉秀莲姐姐和小芹姐姐,这样她们以后出门就不怕啦!”
公安愣怔了半响,有几个孩子能做到遇难事后不惧不惊,反而作总结做预防的?
他语气激动的对林四说:“你回去告诉你们家人,你妹妹很聪明,一定要送她去上学,现在是新时代,万不可因为她是女孩,就不送她去上学。”
勇敢又聪明的妹妹真棒!
林四此刻再无半点哭意,骄傲的昂起脖子,说:“我全家都特别疼我妹妹,我二叔说了,等我妹妹入学年纪一到,就送她去学校读书。”
公安微松口气,边推着车走边瞄鹿崽,瞄着瞄着心里冒出个想法,“那你妹妹缺不缺干爸?你看我咋样?”
又来一个要和自己抢妹妹的!
林四拒绝,“我家不认干亲!”
公安当没听到他的拒绝,摆出自认为最温柔的笑容询问鹿崽,“鹿崽我做你干爸好不好?我会给你买甜甜的糖,给你——”
“鹿崽你别听他的,这些哥哥以后给你买!”
……
一路吵吵闹闹的到了公安厅,公安把两人送到了待客室,他自己则去办理手续。
鹿崽惦记着手表,思考一会后,拽着林四的袖子摇了摇,乖巧的问:“哥哥,我们用粮票换能买手表的票票好不好?”
她年纪小,还没清楚的认识到粮票有多重要,满心都是要工业券给林海峰买手表。
林四生怕妹妹被抢走,因此这会对她百依百顺。
“行啊,你想要啥就就要啥,我都听你的。”
鹿崽嫩着小奶音撒娇,“谢谢哥哥,哥哥真好。”
高高扬着头颅的林四,内心小人叉起了腰。
骄傲.jpg
公安听到鹿崽说要把粮票换成工业券,二话不说的去换,片刻后,他顶着一脑门的细汗进来,把厚厚一摞钱票塞给林四。
他指着最上面的粮票,解释:“钱跟粮票没法比,有钱没票你们什么都买不到,有票没钱你们还可以用票再换钱,特别是粮票,因此我擅自做主,以钱票2:1的比例,给你们换了70元的工业券。”
“谢谢您为我们考虑这么多。”林四真心实意的感谢。
同样认识到票很重要的鹿崽,深有感触的点着小卷毛,郑重的道谢。
“谢谢大哥哥,大哥哥辛苦了。”
公安看着她,不死心的再次劝道:“鹿崽,我做你干爸吧?”
林四立马捞起妹妹往外窜,语速极快的蹦出一串话:“公安同志谢谢您!不过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您放心,这次不管是谁求助我们都不搭理!”
最后一个理字传来时,他人已不见了身影。
公安愣了半响,略有点委屈的嘟囔:“你们还没问过我名字呢……”
林四一口气跑了几十米,边跑边不时的回头观望,见公安没追上来,气喘吁吁的放下鹿崽,把钱券塞到了她的口袋里,嘱咐道:“鹿崽,你可得捂好兜兜,别让钱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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