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就是蹲的腿有些麻了……爸爸让我靠一会儿就好了。”
江峰能感觉出女儿的情绪不对,但见她不想说,就没有逼问,只把她轻轻搂在怀里,心疼的摸着她的头发,说:“没事的,爸爸在呢。”
江恋想起陈知言偶尔也会这样摸她的头,所以这其实就只是大人对小孩表达关爱的方式吧?
“爸爸,我想吃水果糖……”她极力压抑住眼泪,瓮声道。
江峰立刻应允:“乖宝贝等着,爸爸这就去给你买水果糖!”
江峰走的急,手机都没顾得上拿。
江恋爬上床,屈膝弓背,把脸埋进膝盖里,难过的不知道怎么办。
她也是爸爸妈妈的掌上明珠大宝贝,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没人告诉她求而不得是这样的令人难过。
-
医院停车场在住院部的后面,与住院部中间隔着一个小花园,白天会有一些病人在花园里晒太阳,晚上除了急匆匆路过的家属,基本没人。
陈知言让司机在车里等着,自己下车走进花园。
他抬头看着灯火通明的住院楼,从口袋摸出烟盒,抽出一只抵在唇间点燃,薄薄烟雾在眼前散开,烟草的刺激感令人神思恍惚几分。
早知道还要回来,不如那时和蒋寻一起上去了。
不是没想过。
可他怎么上去?
以什么身份对她的父母介绍自己?
叔叔?
他又算哪门子的叔叔?
陈知言自嘲般的扯了个笑。
小姑娘非常直接的质问让他心烦意乱。
他真切的意识到,有些东西已经不受控了,脱离了原本的轨道开始向危险的方向滑去。
他不愿承认的是,是他自己在纵容这种脱轨和失控。
他原本可以有无数种方法阻止的,可他从第一次隐隐有所察觉时就选择了放纵。
即便是现在,他本可以直接出城的,可他偏偏选择了调头回来。
他许久没有这么混乱过了。
从他做出保证,推掉工作赶回来开始,就注定会有这一团乱麻的局面。
火星燃尽,长长的烟灰被风吹掉,零星几丝飘落了到白衬衫上,陈知言想将它们弹掉,可没料到轻轻一拂就是几道黑印。
陈知言沉沉叹口气。
有些事就像这轻飘飘的烟灰,看似轻的毫无重量,一点风就能将它们吹散,可当你意识到它们的存在时,稍一不慎就能留下意想不到的痕迹。
他把烟蒂按灭,扔进垃圾桶后,坐在一旁的长椅上开始拨电话。
-
手机铃声响了好一段时间,江恋才从膝盖中抬起湿漉漉的脸。
眼睛被泪水糊住,视线有些模糊,她把江峰的手机拿到眼前,看清屏幕上一串熟悉的号码。
江恋大脑空白了几秒后,意识才突然潮水般的涌入,让她几乎不能思考,只是下意识的接通电话。
“喂。”
男人熟悉的低沉嗓音,从听筒中传来,似乎有些失真。
江恋鼻头一酸,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上涌。
她紧紧咬着唇。
陈知言等了几秒,得不到回应,迟疑的叫她的名字:“江恋?”
这一刻,他竟然有些怕,怕又听到那个清越的少年声音,肆意嚣张的问他是谁。
好在几秒后,听筒里传来小姑娘熟悉的柔软嗓音。
“嗯……”
虽然她极力压制了,但陈知言还是在第一时间听出了哭腔。
心脏像是被无形的小手捏了一把。
果然,又把人惹哭了。
准备好的一套说辞顿时难以开口,沉默数秒,积攒了一路的复杂情绪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别哭了。”
他低语,嗓音温柔似呢喃。
似是听出他的无奈,听筒里小姑娘的呜咽声顿时放大,带着赌气:“不要你管……”
男人顿时无措起来,想哄却不得其解,只好生受着。
几分钟后,委屈的情绪顺着眼泪发泄的七七八八,江恋胡乱擦掉眼泪,抽了抽鼻子,别扭的开口:“你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吗?”
这故意做出的生疏客套,在陈知言面前如同小儿算术,一眼看破。
他苦笑,语气温和:“还在输液吗?”
江恋看着已经拔针的手背,有意“嗯”了声。
陈知言又问:“还是很难受?”
江恋又是简短的“嗯”了一声。
陈知言叹口气,继续问:“还发烧吗?”
江恋继续闷闷的一声“嗯”。
她有意的赌气不接话,的确难倒了陈知言。
本来就沉默话少的男人,此刻面露苦笑,沉默几秒,求饶般的叫她的名字:“江恋……”
江恋绷住小脸不做声。
陈知言无奈至极,被折磨的心性全无,怅然间想到什么,低声试探:“慢慢……”
电话里沉默了数秒,传来小姑娘气鼓鼓,却带着娇嗔的软软音:“不许你叫我的小名。”
可算愿意理他了。
就算被嗔怪,男人也低低笑了几声,心情莫名纾解。
“不生气了,好不好?”
江恋被他这几声低笑扰的心神俱乱,憋的气也有些绷不住了,再开口时就带上了撒娇的语气:“不要!”
陈知言弯了弯唇角,松懈下来靠在长椅背上,淡笑低语:“别生气了好不好?”
他这样低低带着哄人的语气,让江恋不由自主的心软。
她咬着唇憋着不说话。
陈知言又问:“输液还要多久?”
江恋硬起心肠,说:“你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个吗?”
冷不丁被娇嫩玫瑰藏起来的刺扎了下手心,陈知言不由苦笑,捏了捏手心,说:“不是。”
“那是什么?”小姑娘绷着的嗓音里透着隐隐的期盼。
陈知言沉沉叹息,他本来不想说的。
“担心你。”
男人低语,向心底盘绕了许久的魔念低头。
承认吧,无论你找出多少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无法掩盖你就是担心她的事实。
是的,从白天一直联系不上她,在餐厅久等不到她开始,他就已经踏上了这条“掉头”的路。
带着无限缱绻的低语,像一株柔软的藤蔓,立刻缠绕住江恋本就软下来的心,把它裹附的严严实实。
招架不住,举手投降。
电话里静默了几秒,两人都没有说话,而江恋急促的呼吸已然出卖了她的情绪。
陈知言笑了下,问:“现在还难受吗?”
听出他的一语双关,江恋脸有些热,可转念又觉得自己太好哄了,有些不甘心,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要刨根问底:“你刚才怎么不和我小舅舅一起上来?”
陈知言猜想过她会这么问,并不意外,只是有些头疼。
她的父母可能都在,他不能就这样贸贸然上去探望。
更何况,她父母也许并不想看到他。
有些事她可能不知道,所以不懂。
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按照准备好的理由对她解释:“时间仓促,没有准备礼物,贸然上去探望太过失礼。”
这个理由无可指摘,江恋虽有不满,也但没办法,怏怏的嘀咕:“可是我不需要礼物啊……”
陈知言牵着唇角不说话。
江恋想了想还是觉得心有不甘,忍不住诉怨:“小舅舅说你不不想来看我,和我不熟……”
这个简直是扎在她心底的一根刺,让她难受的要命。
陈知言叹气:“蒋寻是逗你的,别在意。”
江恋撅着嘴巴,委屈不已:“他才不是逗我,他说的是实话吧,其实你就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才会因为没准备礼物就不上来看我。”
好一番别扭又做作的话。
陈知言又想气又想笑,沉声反问:“不熟的话,我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
江恋被噎住,无法反驳,但又气闷,只好硬邦邦的说:“我怎么知道。”
陈知言笑着摇了摇头,低语:“小没良心。”
江恋被他这一句略显暧昧的低语撩拨的心神荡漾。
那种被偏爱,被宠溺,被允许放肆的感觉盈满胸腔,她难以自抑的恃宠生娇:“我不管,我刚才差点难过死了,都怪你,你必须补偿我。”
声音娇软又蛮横。
陈知言失笑,眼前仿佛浮现带刺的娇嫩玫瑰。
“怎么补偿?”他问。
江恋趁机提出肖想已久的逾越要求:“要你唱歌给我听。”
陈知言双眉同时挑起,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几秒后才哑然失笑:“我不会唱歌,换一个。”
江恋嘴巴撅老高:“骗人!秦熠叔叔说你唱歌特别好听。”
陈知言无奈,想把秦熠的嘴巴缝上。
“我很久没唱了。”他试图商量,“换一个,请你吃饭吧,想吃什么,等你出院了请你吃。”
“不要,就要听你唱歌。”小姑娘固执的很。
陈知言哑然苦笑,有种软肋被人捏住的感觉。
还是他亲手奉上的。
“换一个好不好?”
男人求饶的低语。
“不要嘛……”
小姑娘软软的撒娇。
但看谁先缴械。
拉扯了半分钟,陈知言无奈松动:“我真的很久没唱过歌了,歌词都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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