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中午下了飞机,林周周意犹未尽,指着大飞机,“爸爸,我还想坐。”
“明年。”周建业道,“好好吃饭,好好认字,等你像宁宁那么高——”
小孩忍不住打断,“我开飞机?”
周建业点点头。
小孩一手搂住他爸的脖子,一手指着天空,大声说:“我要自个开飞机。”
“闭嘴!”周建业脑壳痛,“你再嚷嚷,我就把你扔在这儿。”
小孩想也没想就说:“那我就去坐飞机。”
“瞧把你能耐的。”周建业捏捏他的小脸,“飞机不是你的,坐飞机要买票。人家查到你没票,开到天上就把你扔下来,摔成一堆烂泥巴,让你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
小孩见过飞机票,闻言转向林和平,“妈妈,等我长宁宁那么高,给我买个飞机。”
一家三口身后的人脚步一顿,就打量小孩,眼中尽是好笑。
林和平道:“好的。”
“妈妈,我最喜欢你啦。”小孩冲林和平伸出手。
小孩大了,虽说不胖,但他天天到处跑,肉很结实,吨位可不轻。林和平抱一会儿就累得胳膊酸疼,“爸爸力气大,抱着你走得快,让爸爸抱。”
“我自己走。”小孩挣扎着要下来。
大热的天,周建业也不想抱着个小火炉,放他下来,跟林和平一左一右牵着他。可小孩又不老实了,抓着他俩的手荡秋千。
林和平心累,“宝贝儿,能不能好好走?”
“不累。”小孩说的干脆。
林和平道:“我累。宝贝儿不疼妈妈了?”
这么多年小孩从未离开过林和平超过二十四小时,家庭氛围又温馨,小孩性格健全,也知道心疼爸爸妈妈,闻言顿时有一点不好意思。
小孩就说:“妈妈,再走一会儿。”
“行!”林和平答应下来。
大约走了十步,小孩自己走,“妈妈,还累不累?”
林和平笑着说:“不累。谢谢宝贝儿。”
“我可以吃个棒冰吗?”小孩立即接道。
林和平气笑了,这个熊孩子,“你问爸爸,钱在爸爸那儿。”
周建业道:“可以,但得等我把行李找到。”
小孩乖乖的点一下头。
周建军见他这么听话,登上回家的火车前买了三根冰棒,三种口味,其中两根是他跟林和平的,让小孩咬一口。
小孩顿时高兴的趴在周建业脸上吧唧一口,随即就皱眉。
周建业挑眉,“你又怎么了?”
“爸爸的脸是咸的。”小孩一脸嫌弃的擦擦嘴。
周建业好气又好笑,“爸爸脸上都是汗。再让你咬一口。”奶油冰棍递到小孩面前,小孩又笑开了。
林和平无奈地说:“你呀,什么时候能长大啊。”
“一眨眼就长大了。”小孩道,“爷爷说的。”
林和平道:“两眨眼也长不大。”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六年后,两千零一年春,孙氏脑栓塞突然去世,族里的小辈去林和平家报丧,周建业让他的勤务员把小孩送回来,小孩很懂事的陪在林和平身边,林和平看着快到她肩膀高的儿子,也不禁感慨,臭小子一眨眼就长大了。
话说回来,自打那年离家,林和平再也没见过她娘,但她并不亏心。
凭她替爹娘把林安宁和林平安培养成才,生活幸福美满,有房子有铁饭碗,一生无忧,就对得起前二十年父母的养育之恩。
林安宁和林平安有了孩子之后,依然每年给爹娘一两千块,而这个钱其中一半来自林和平。林老汉瞒得过孙氏,瞒不过其他人。
阳历四月五号下午,孙氏去世的第三天,娘家人过来,发现林和平并不伤心,林和平的表兄弟嘀咕一句,姑母身子骨硬朗,突然离世就是因为林和平不孝。
林和乐就带头赶人。
孙家人嚷嚷着孙氏是他们的姑母,不能赶他们。林和乐下意识找林和平,林和平问心无愧,没有出言阻拦,在林和乐看来就是默许,纠集一群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把孙家一众扔出清河村。
姚静是刀手,请假至少提前三天,而孙氏的事出突然,她没能请掉假,就让林平安带着孩子回来。
林平安看到这一幕,嘴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林和平一个眼神过去,林平安倏然闭上嘴。
陈然见状,转向林安宁,无声地说:“就这么把人赶出去了?”
“没事。”林安宁小声说,“你没发现大哥都不难过?”
陈然不解,“那大哥他……”
“担心孙家那群人败坏大姐的名声。”林安宁压低声音说:“不遭人妒是庸才,大姐才不怕人家说她坏话。再说了,厂里百分之八十的工人来自这十里八村,谁家不知道谁家什么情况啊。他们要是敢在外面乱说,都不用我姐出面,厂里的那些女人就能骂死他们。大哥想多了。”
陈然明白过来,“和乐会不会打他们?”
“谁知道呢。”林安宁道,“就算打了,他们告到派出所也没用。”因除了他们自己,没人会给他们证明。
常言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派出所的人最不乐意插手这种家族纷争,更何况还是林和平家的事。
陈然放心下来,“那他们还闹?”
“不长脑子。”林安宁看一眼她姐,“我姐可能跟姐夫在一起久了,越来越不在乎钱。他们要是一开始别找我姐麻烦,我姐就算不把他们弄进厂里,也会教他们做生意。可能还会给本钱。”
“林安宁,看看你姐夫回来没。”
林和平的声音突然传过来,林安宁吓得哆嗦了一下,慌忙把孩子递给陈然。
陈然见状很想笑,但不远处的堂屋内还躺着丈母娘,连忙趴在女儿肩上,遮住眼睛和嘴角。
“来了,大姐。”
站在林和平身旁的少年立即朝外跑,“爸爸——”
“想爸爸了?”周建业关上车门,朝儿子头上揉一把。
少年嫌弃的拨开他的手,“再揉就秃了。”
“秃不了,你老子我基因好。”周建业说着,迈入院中。
在院子里忙碌的众人下意识让出道,停下手中的活儿,纷纷招呼周建业。
已晋升为老老村长的老村长这几年天天骑着马到处颠儿,七十多岁的人了,身子骨依然硬朗。看到周建业,大步迎上去,“你可算回来了。我问和平宁宁什么时候回来,和平说联系不到他。你联系上了没?”
姚静怀孕后,林平安把父母接过去,打算用孩子把爹娘“拴”在城里,后来孩子出生,林宁宁本想去看看孩子,一听他娘也在,假请好了,却飞到这边。
林宁宁在部队住一周,天天闲的跟林周周玩儿,都没提过林平安的孩子。直到后来,孙氏嫌城里人太讲究,连个唠嗑的人都没有,跟她老伴儿回来,林宁宁才过去。
那时孩子都上学前班了。
林宁宁跟林平安感情很好,也很敬重姚静,他都能撑这么多年。周建业不认为林宁宁愿意回来,压根就没找他。
周建业胡诌道:“没有,也不知道被弄到哪去了。”
老村长不疑有他,“不怪你。我听三毛说过,特别严。有时候连他们自个都说不清自己在哪儿。”
有人不禁问:“这么严?”
特意赶回去的林向前接道:“必须得严。要是谁都能联系到,咱们国家还有什么秘密。”
“那现在咋办?”问话的人朝堂屋看一眼。
周建业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那等一下就得去火化。”三毛的爷爷开口道。
周建业点头,“行。我跟平安过去。”
“和平跟安宁不去?”林向前转向周建业。
周建业远远的看一眼他丈母娘,“她活着的时候最待见我,其次是平安,我们去就够了。和平跟安宁留下来照顾几个孩子和爹。和平,行吗?”
林和平点了点头。
林向前就把他的手机给老村长。
老村长叫来灵车。
天色暗下来,周建业一行就回来了。
骨灰放进棺材里,次日上午就把她埋进清河村的坟地里。
期间除了林老汉难过,谁都没哭,整个葬礼办的异常安静。
林乐乐跟她对象才结婚半年,小年轻还不甚清楚林家的事,以至于中午吃饭时特别不安。
回到林和乐那边,林乐乐的对象才敢问:“这两天的事怎么那么怪?”
林乐乐估摸着她爹娘和哥哥嫂嫂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就从林和平跟周建业结婚那天说起,直到深夜才说到孙氏去世。
林乐乐的爱人听完久久不能回神,“要是你大姐没回来,那,那平安大哥和你宁宁小哥,他们……”
“他们可能一个在工厂打工,一个在家种地。”林乐乐说着,叹了口气,“甭说不回来,就算回来,不把他们带离伯娘,大哥和二姐的日子一样不好过。宁宁可能会好点,但绝不可能安心搞科研。”
林乐乐的爱人赞同,“是呀。可伯娘这一走,大伯怎么办?”
“大伯没脾气,他去哪儿都行。”林乐乐嘴上说的简单,心里还有些担心。
翌日清晨,林乐乐就问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