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宁想说,她不想分手。忽然想起一件事,“她敢说, 陈然就敢入赘。”
“你说什么?”林和平不禁转向她。
林安宁忙说:“好好开车。我说现在的陈然跟六年前的你有些像。你跟咱娘之间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咱娘翻宁宁的东西, 陈然跟他妈的关系最近半年有所缓和, 也经不起一根草压的。”
“他妈知道吗?”林和平问。
林安宁道:“咋可能知道。就算知道陈然明说, 他妈也会觉得陈然不识好歹, 不能理解当父母的苦心。何况陈然不想跟他妈叨叨,从来没说过。”
“你姐夫有半个月假,九月三十号上午到这边,我们十一上午去市里。”林和平道。
突然给出确切日期, 林安宁愣住, 外甥的小手抓到她脸上, 林安宁才反应过来,把外甥揣怀里, 就说:“去他家还是去饭店?”
“去他家干什么?又不是咱们上门提亲。”林和平道。
林安宁顿时知道该怎么做。
翌日,林安宁就去市里。同去的还有考上市一中的三毛。
三毛没能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市一中难过了很久。
林丰收找到林宁宁, 林宁宁跟三毛说, 这么点小事都接受不了, 他干脆别上高中, 跟他爹一起开车送货吧。
以第一名的成绩进市一中, 是三毛三年来的愿望, 到林宁宁口中变成“小事”,三毛觉得他站着说话不腰疼。
林宁宁就说, 他虽是省高考状元,却不是他们系成绩最好的。
他要是跟三毛一样,早没心思学习, 每天净自怨自艾。
三毛还觉得难受,林宁宁弄一根细长的小棍,朝他屁股上一下。三毛痛的想哭,憋在心里的那口抑郁之气也出来了。
三毛精神了,觉得这事丢人,不准林宁宁告诉别人,而林宁宁回到家就告诉他大姐和二姐,因为他后悔没多敲两下,免得三毛以后太看重考试结果,久而久之,高考的时候患得患失,心态不稳。
林安宁跟林宁宁担心的不一样,十四五岁的孩子极其要面子,林安宁担心三毛觉得他娘给他丢人。
前往青州市的路上,林安宁便问,“三毛,你知道一中门口生意?”
三毛点了点头。
林安宁道:“你大哥和大姐跟乐乐一样考的师范,现在还不用学费。但重点大学已收费。也就是说等你上大学,学校不补贴,你还得交学费。你娘想多赚点钱,只能在一中门口卖东西。”
“我知道,宁宁小爷说过,都怪我出生太晚。”三毛一脸懊恼。
林安宁想笑,“你想跟宁宁一起上大学,你爹娘也生不出宁宁那么大的儿子。我跟你说的重点不是这个,而是你们班同学如果问,门外卖油条饭团的是不是你娘,你怎么回答?”
“是呀。”三毛说出来,越发疑惑,“您到底想说啥啊?”
林安宁直言道:“不觉得丢人?假如,假如你喜欢的女孩子,知道这事以后见到你绕道走,也不觉得你娘给你丢脸?认真思考,想明白再回答。”
以前林安宁在工厂上班的时候,孙氏管得严,林安宁手里没一分钱,同事约她周末去县里,林安宁很自卑,怕同事发现她没钱,继而疏远她。
这个毛病直到她考上师专都没改过来。
后来当了老师,学的知识谁都夺不走,还没人要她的钱,才不像以前那么自卑。
三毛认真想一想,“我爹说,我们不上学,我娘都不用去市里。凭他的工资就能养活我娘,给我们盖房娶媳妇。你说的那个人要是因为这事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
“其他同学也不跟你玩呢?”林安宁问。
三毛想想,“我也不跟他们玩儿。”说着,一顿,“我也没空玩,我得考大学,小宁爷还在大学等着我呢。”
“那你会不会帮你娘卖饭?”林安宁道,“你家的房子离一中很近,不需要住校,还可以回家吃饭。”
三毛道:“我娘说不用。你觉得需不需要啊?”
“你们放学那会儿,你娘最忙。我觉得需要。你娘不让你帮忙,一是怕耽误你学习,二是怕因为此事,同学疏远你。”林安宁没想到林丰收的妻子已跟三毛聊过。
三毛不禁皱了皱眉头,“怪不得早两天我娘说,把我的饭放炉子上,让我回家吃。她真是想多了。看一个早上书,就算吃过饭去教室,也没心情再看。帮她卖东西,啥也不想,反而还能歇歇脑袋。”
“你娘也是关心你。”林安宁笑着说,“真去帮你娘卖东西,你娘肯定特别高兴。”
市一中高二和高三年纪早就开学了。
高一其实早就开学了,但要军训。军训的时候所有学生都要住校,林安宁说的那些问题,三毛还没遇到。
九月一号正式上课,三毛可以回家住,住校生也能出来吃饭,就算三毛有心躲他娘,也不一定能躲得过去。
三毛的娘在一中门口卖好几年东西,高年级的学生都知道她是清河村的。以后跟三毛熟了,肯定会问三毛,认不认识门外两个卖东西的。
火车上太闲,林安宁联想到自己上学那会儿,才跟三毛说这些。
三毛不知内情,忍不住问:“您咋想起来跟我说这些?小宁爷让你说的,还是和平姑奶奶让你说的?”
“都不是。我有几个学生就特怕别人知道他们家是做什么的。”林安宁胡诌道。
三毛道:“他们还小,啥都不懂。以后长大就知道了。”
林安宁心说,你才几岁啊。一想到他这么懂事,就把想吐槽的话咽回去,“到市里是去学校,还是回家?”
“去学校,老师说今天发新书。”三毛说着,想到什么,“安宁姑奶奶,我听说你对象也在一中,教高几?”
林安宁道:“教初三毕业班。今年可能教高一。”
“为啥今年教高一?”
林安宁想想陈然同他说的,“他刚毕业那会儿,校领导担心他懂得多,但讲不出来,就先让他教初一。后来知道他会讲课,就让他带初三。过几年可能会带高三毕业班。”
“他们学校不教老师怎么讲课吗?”三毛很好奇。
林安宁道:“教啊。但很多老师只会照本宣科。一节课至少要讲三十分钟内容吧。他们通常十来分钟就讲完了。学生听得无聊,也没学到别的东西。”
“就像周老师说的,不会表达?”三毛问。
林安宁点了点头。
三毛又有新的问题,“你和那个陈然老师结婚,是在我姑奶奶家办,还是在咱们村里办啊?”
林和平跟周建业商量过,但没告诉林安宁。
三毛这么一问,把林安宁难住了。以至于到一中见到陈然,林安宁也忘了跟他说订饭店的事。
考虑到林和平周四去部队,周三上午,林安宁就给林和平打电话,让她早点回来。
周日上午,林和平带着孩子到家就问,“出什么事了?”
自然是结婚的事。
林和平要是让林安宁拿主意,她肯定是要在林和平家里办。林和平便直接说,“回头日子定下来告诉爹,让爹问咱娘。她要是同意在村里办,你提前一天过去。”
“你呢?”林安宁问。
林和平笑着说:“我有你姐夫和宝宝,你不用担心我们。要是放在年底,还有宁宁。”
“我可以把爹娘请过来。”林安宁道。
林和平摇了摇头,“没必要。她来不来,我都无所谓,但宁宁肯定不高兴。”
林安宁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看到林和平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姐,如果宁宁和咱娘同时掉进水里,你救谁?”
“宁宁。”林和平不假思索道。
林安宁猜到了,可真听到这个答案,心里还是有点别扭,“咱娘毕竟生了咱们。”
“咱娘跟我吵架的结果是找她兄弟来收拾我。到我这里,兄弟姐妹比她重要有什么问题吗?”林和平提醒她。
没有任何问题。
林安宁无法反驳,“那我这次回去就让陈然订饭店?”
“让他妈订。”林和平道。
林安宁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瞥她姐一眼,见她在教周周喊爸爸,像是随口一说,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翌日到市里,林安宁就告诉陈然,让他父母订饭店。
周二晚上,陈然就迫不及待告诉林安宁订好了。
林安宁打听一下那饭店离一中很近,大并不是青州市最好的饭店,思考一天,晚上到陈然那儿,让他把饭店改了。
陈然忍不住问:“怎么了?”
“那个不好。”林安宁想想,还是没把怀疑说出来,她姐为她好,她不能还没结婚就向着陈家人,“我姐夫,可能不大满意。”
陈然不由得想起春节喝的那瓶茅台。
周四中午就回家让他爸妈重新订。
他妈觉得没必要,陈然吐出“茅台”两个字,陈然的妈不但把饭店换了,还给闺女打电话,让她来一趟。
十月一日早上,周建业把儿子打扮的漂漂亮亮,黑皮鞋,白袜子,暗红裤子,白色针织薄毛衣,黑白格子帽,配上一张白嫩的小脸,和一双紫葡萄般的大眼睛。周建业忍不住抱起来亲一口,“我儿子真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