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深写好了回信,又将早已起好的名字写在红纸上,夹入信中,名字取了静好二字,是周静容给起的。
傅云深将回信拿给周静容看,周静容看罢,又提笔在信的结尾处加上了一句:爹,再接再厉,儿女双全,还画了一个奋斗的表情。
傅云深无奈的摇头,别人家都是父母催儿女生孩子吧,周老爷却是被自己的女儿催生,真不知道他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会是个什么心情。
十二日,花朝节。
大夏京中的习俗是在这一日踏青赏花,但周静容却对这个习俗理解无能。
这时节分明还冷着,河中刚刚化冻,虽有青草冒出嫩芽,可哪有花能赏?
不过来到京中,周静容就不能像在浦河县时那样随意生活了,她想做个贤内助,自要与那些官夫人进行交际。
正好傅娆华也在,趁此机会带她出去游玩一番也不错。
就连猫了一冬的傅春华和甘棠也解了禁似的,兴致高昂的打算相伴出游。
于是这一日,傅家女眷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行踏青。
她们来到了春江湖,虽是春寒料峭,但因着此地人多,倒也不觉寒凉。
周静容放眼望去,只见到处都是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
她们穿着展现体态的轻薄春衫,手中摇着垂珠轻纱团扇,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巧笑嫣然。
周静容终于知道,这花朝节赏的是什么花了,不是鲜花,是如花美眷啊!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斗篷,掩在里面的手中还抱着一个手炉,不禁十分汗颜,她这是给美女大军拖后腿了吧?
忽听傅娆华向傅春华问道:“阿姐,湖对面是什么地方,好多人都过去了呢!”
傅春华虽年幼时居于京中,不过对这里的很多记忆都模糊了,摇头道:“不知道。”
周静容闻言看过去,她去年上巳节来过这里,对这里还算了解,便解释道:“对面是湖心亭,那边有个梅园,虽名为梅园,却是什么花儿都有的,大家应是去赏花的吧,咱们也去看看吧!”
傅娆华马上欣喜道:“嗯!”
几人一同来到梅园,却见很多女子都在剪纸,将五颜六色的纸剪成各式漂亮的花朵形状,然后挂在树上。
傅娆华兴奋的东张西望,她本就擅长剪纸,虽然不知道大家为何这么做,却也向丫鬟要了剪刀和纸,学着旁人的模样,兴致勃勃的剪起了花样。
甘棠好奇的问道:“她们这是在做什么?”
周静容也不知道,便摇了摇头。
傅春华还记得这事,便向几人解释道:“姑娘们剪彩纸挂于树上,这叫做赏红,是京中花朝节的习俗。”
甘棠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这样,倒是与咱们浦河的风俗不同。”
浦河县的花朝节也很热闹,不过没有赏红这样的活动。
姑娘们在这一日会亲自动手做些花朵形状的小饰品,簪于头上,或者戴在身上,然后成群结队的出门看装扮成花神的队伍游街。
周静容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与甘棠悄悄咬耳朵:“大嫂,你道这习俗从何而来?”
甘棠茫然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知道?”
周静容弯起眉眼,笑容狡黠:“天寒地冻,无花可赏,所以只能自己剪花赏了呗!”
周静容这解释搞怪,听着却又十分有道理,一向不苟言笑的甘棠也忍不住跟着她一起笑了起来。
两人正说笑着,旁边有听到甘棠方才问话的女子,挑着眼角上下打量了甘棠一番,鄙夷道:“不知哪里来的土包子,连赏红的习俗的都不知道。”
那女子身边的女眷看见了周静容,忙道:“嘘,小声点,那可是太子妃的好友,开罪不起,你忘了上回被太子妃赶出去的事了?”
原来那女子就是之前在尉迟柔的生日宴上,因对周静容语出讥讽,被尉迟柔赶出去的人。
她微微蹙眉,正要说话,忽听一声嗤笑在身后响起:“什么太子妃,不是还没嫁么,你们可别乱叫啊。”
她们回头一看,来人竟是尉迟静。
尉迟静可是尉迟柔的亲妹妹,她这样说,不免令人心里犯嘀咕,可转念想想,又觉得她言之有理。
尉迟柔是准太子妃,却到底还未曾大婚,谁知她最后到底能不能走到那个位置。
况且,周静容又不是太子妃,不过是太子妃尉迟柔的朋友,如今尉迟柔也不在,她们有什么好怕的。
被尉迟静挑拨了这么一下,那女子愈发肆无忌惮,以她为首的几个女子丝毫不顾忌周静容等人就在身边,大声说笑着,嘲笑傅家的女眷是山野村妇,见识浅薄。
她们的声音很大,甘棠自然也听到了,羞恼的脸色苍白,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傅春华是个护短的,见甘棠面上挂不住,心头也十分窝火。
可她又怕跟这些人撕破脸皮于家门名声有损,只能忍着怒气向那嘲笑甘棠的女子解释道:“这位姑娘,我们家乡的花朝节习俗与京中不同,所以才有此一问。”
可那些女子仍自顾自的说笑,根本不理会傅春华,好像没听见她的话似的,令她相当难堪。
周静容就没有傅春华那么能忍了,也不像她想的那么多,被欺负了当然要回踩,这可是正当防卫!
周静容向那女子问道:“你可知夏朝疆土几何,南北方相距多远?”
那女子猝不及防的被提问,一时懵住了:“你说什么?”
周静容嗤笑一声,轻蔑的看着她:“夏朝幅员辽阔,最南方距最北方有上万里地。因着这遥远的距离,各个地方的气温不同,土壤不同,水质不同,种出的植物自然也不相同。常言道,民以食为天,各方百姓们连最基本的吃的东西都不一样,那么服饰、文化、风俗、习惯,不尽相同,不是很正常吗?难道只要有人和你不一样,就都是土包子?如此看来,你的知识不过管窥蠡测,思想又如此狭隘,竟还敢口出妄言,谁给你的勇气?你才是无知浅薄,还在背后妄议诋毁他人,更是为品行不端!”
那女子被周静容一席话怼的面色涨红,无言以对。
本就是她挑衅在先,这会儿又在争论中落了下乘,她虽然心有不甘,可总不能不要脸面的与周静容泼妇骂街、大打出手吧。
于是她一时又气又急,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她身边的朋友帮她打了个圆场,将她拉走了。
这场吵闹刚刚平息,又一位夫人走上前来,将一些彩纸奉给周静容,语气颇显讨好:“傅夫人,您别与那不长眼的一般见识,当心动气伤了自个儿的身子。今儿是个好日子,您也剪几朵花儿挂在树枝上吧,图个好兆头。”
周静容大大方方的拒绝道:“我不会剪纸。”
她倒是光明磊落,可这话落在旁人耳中,又激起了一片看热闹的好事之心。
瞧她方才义正言辞的,还以为她有多大能耐,没想到连剪纸都不会!
那妇人听周静容如是说,面色有些尴尬,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是我唐突了,怎好劳您亲自动手,我帮您剪吧,您只需挂就好。”
周静容直直的看着那妇人,目光沉静,清澈却锐利的目光像一柄剑直击人心,妇人脸上的笑容都快要挂不住。
周静容很清楚,这人看似为她解围,可她若是应了,恐怕明日京中就会到处流传,大理寺少卿的夫人连剪纸都不会,还得旁人代劳,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相比于刚才那个只会大吵大嚷,在明面上跟她过不去的蠢货,这个不动声色暗中捅刀子的才是个人精。
周静容在心中叹了口气,怎么今天一个两个的都跟她们过不去?
想来,傅娆华是生面孔,傅春华和甘棠鲜少出门,那么这些人就是冲她来的吧。
难道是上次在尉迟柔的生日宴上,因为尉迟柔帮她出头,所以这些人都看她不顺眼,就轮着番的想要整治她?
那妇人见周静容不说话,以为她同意了,便打算开始剪花样。
周静容突然向她伸出了手:“拿来吧。”
妇人有些惊讶,又有些为难:“这……”
周静容没理她,直接将彩纸拿了过来。
她是不会剪纸,但她会画画啊,画完再剪不是一样么。
于是,周静容就近找了张石桌,现场作起画来。
看着她下笔如有神助,挥洒自如,又如此认真的模样,原本想要看笑话的人也都收起了轻视之心。
旁的女子剪的花儿都是平面的,周静容画出来的却是立体的,再按照痕迹裁下,这纸花儿缀在枝头,不知情的人还当真以为树上开花了呢!
傅娆华看着周静容画出来的可以假乱真的花儿,又看了看自己剪的花儿,羡慕道:“二嫂,你画的花儿像真的一样,比那些剪纸好看多了!”
那妇人也圆滑的很,热情洋溢的夸赞道:“傅夫人不愧是陛下钦点的画师,画技如此精湛,真真是大家!”
她这副真心实意的模样,好像刚才想让周静容出丑的人不是她似的,周静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第一百五十三章 自由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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