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贝欠身:“您慢走。”
李治国离开片场后,一辆黑色的德系轿车停在门口等他。
车窗摇下,高予诺见到李治国,下车开车门:“李老师,喻总今晚可能会稍稍迟一些,特地让我过来说一声。”
李治国上了车,笑笑道:“喻总难得抽时间陪我这老年人看看戏,心意足够,迟一点也没关系。”
高予诺微低头与李治国说话:“喻总在长水楼定了一桌,今晚您和家人……”
李治国摆摆手:“不用,我家孙子小,懒得折腾,送我回家就行了。”
高予诺应道:“好的。”
李治国还说:“对了,你跟小喻说一下,我今晚带个小姑娘过去。”
高予诺当然没意见,随口笑问:“是您亲戚?”
李治国说:“剧组的替身,叫、叫庞什么——放心,是个老实姑娘,就看看戏,没别的。”
高予诺讶异地抬了抬眉,应答一声后,给喻幸发了消息。
.
晚上六点半。
庞贝怕自己路痴耽误事,提前半小时打车到梨园附近。
梨园在商业街后的巷子里,车辆进不去,得走。
庞贝看着SVIP票上的小地图,脑子像浆糊。
完全看不懂,更不知道东南西北分别在哪个方向。
幸好手机有导航。
但导航对路痴来说,作用得大打折扣。
庞贝跟着导航走,绕了一圈,大概走了快二十分钟,离梨园的距离,堪堪缩短一半而已。
仿佛每个岔路口都一样,好像是这里,又好像不是这里。
她下午扭了脚,当下走了太久,已有些钻心的痛。
“……”
天色黑下,路灯全亮了,庞贝烦躁地咬了咬唇,再不去,就得迟到了。
她忽然想起某人的好,以前上大学,如果她从两人同居的家出发,喻幸早上都会送她到教学楼门口。
出去旅游走丢的时候,喻幸也总有办法从她身后出现,揪着她的后脖子冷淡地说:“这边。”
算了,靠男人不如靠自己。
庞贝左右观察着匆匆行人,一对小情侣紧紧地靠在一起走路,女孩儿的口袋里,露出半张票。
呼……终于找到同伴了。
庞贝戴好口罩,不远不近地跟在情侣后面。
大概七八分钟,七弯八绕的,终于看到了梨园街口的大招牌。
刚松口气,庞贝就看见前面的女孩儿不善地回头,小声跟男朋友抱怨:“那人是不是在跟踪我们?我好害怕。”
庞贝:“……”
庞贝低下头,忍着脚疼,跑到梨园门口,检票入场。
她的票是最高等级的票,在二楼包间。
到了包间门口,门已经关上,庞贝敲敲门,里面传来李治国的声音:“进来。”
庞贝推门而入,礼貌地笑着喊:“李老师。”
李治国笑一下,指着戏台子说:“过来坐。咱们这儿,是最好的位置。这里的梨园还保持着旧时候的风貌,连桌椅板凳布局都没变。中间也会穿插着卖小食儿的工作人员,喏,蓝布衣服的就是,一会儿开唱的时候,你注意看台下他和观众的反应。”
庞贝坐在李治国旁边,仔细地听,专心致志地观察。
“咚咚——”
有人敲门,李治国爽朗笑道:“我票友来了。”
庞贝慌忙起身,迎接德高望重的前辈。
包间门一开,一张熟悉的脸,挂着饶有深意的淡笑出现,她喉咙里那句“您好”,生生卡死。
怎么会是喻幸!
庞贝眼眸难掩惊讶,喻幸的视线从她秀媚的双眼离开,松开一颗衬衫纽扣,泰然自若同李治国打招呼:“李老师,好久不见。”
李治国回头笑道:“小喻来了?”又说:“庞贝,这位是喻总。小喻,她叫庞贝,我的小同事。”
庞贝神色不大自然:“……喻总。”
喻幸却伸出手,嗓音温和疏朗:“庞小姐,好久不见。”
说罢,眼尾轻挑,带着玩味儿之色。
庞贝:“……”
李治国微讶:“你们认识?”
喻幸的手,一直悬着,没有要收回的意思。
庞贝硬着头皮伸出细白的手,牙槽发痒:“……不认识,只是有过一面之缘。”
喻幸修长而有力的右掌,包裹着庞贝冰凉的小手,紧紧一握,他盯着她浮红的双颊,曼声笑道:“庞小姐记性不好,不止一面之缘。”
“……”
庞贝脸颊烫红,耳廓边出现了幻听似的,嗡嗡响……她不知道喻幸想干什么,但她现在真想将他那令人讨厌的薄唇,用胶水粘起来。
可偏偏,喻幸薄薄的唇,甚至弯着浅浅的又烦人的弧度。
封闭的室内,空气胶凝成千丝,绞成一根绷紧的皮筋拉扯着庞贝的神经,她身体一僵,想抽回冰凉的手,却被对方的大掌牢牢禁锢。
整个人都仿佛被他锁住一般,挣脱不掉。
李治国电话响了,是他家人打来的,台下太吵,他出门到外面走廊接电话。
庞贝双肩终于松软下去,想甩开喻幸的手,喻幸却一把将她带入怀里,揽着她细细的腰,俯身,在她耳廓喷着温热的气息,说了一句像是恶意的报复的话:“庞贝,我们不认识?”
他眼皮轻轻一掀,嗓音似有魔性:“睡了四年都不认识,要怎样才算认识?”
“……”
羞耻的话,像滚烫的油从顶上泼入油锅,刺啦刺啦在庞贝脑海炸响。
她瞪大泛红的双眼,看着喻幸一本正经的脸,瞳孔里呈现出一片懵态。
这真的不像他会说的话。
余光稍侧,庞贝看见李治国老师挂了电话,下一刻就要转身进来,她焦急地用力地推了一下喻幸,却压根推不开他结实的胸膛和紧致的手臂。
三年不见,他的力气好像更大,大到完全摆脱不掉。
这狗男人真的想要她的命。
第15章 (一更) 她总不能说:我……
异性的拥抱, 让庞贝涨红了脸,她在喻幸耳边低声切齿:“姓喻的,你是不是想死!快放开我!”
喻幸几不可见地勾着唇,紧紧地抱着她, 一动不动, 他低着头, 十分有兴致地看着她在他怀里, 像乱窜的小狐狸一样挣扎。
庞贝踮起脚尖, 往喻幸脖子上狠咬一口。
喻幸稍皱眉头, 自然而然地松开了她。
庞贝慌忙退后一步, 出汗的双手, 紧张地绞在身后。
正好李治国走进来, 空气都像是在潮水里浸过一样, 带着湿腻,静默的有些异常。
庞贝垂头, 动作不自然地捋了捋落在肩头的长发,挡住潮红的脸颊。
喻幸若无其事地摸了摸脖子, 好像被咬的那处, 刚才只是被羽毛拂了一下。
隔着衬衫的领,其实看不见伤痕,可庞贝知道,他肯定疼,因为她咬得不轻。
他活该。
李治国颇为突兀地朝两人开了口:“怎么都不坐着?”
奇怪的气氛终于被打破。
庞贝愣一下,即刻反应过来:“——李老师,您没急事吧?”
她镇定地调整两把椅子离桌的距离,等待李治国入座,余光同时重扫过喻幸身上, 生怕他再有任何出格行为。
喻幸捕捉到她隐含审视的眼神,淡笑一闪而过。
李治国坐在庞贝拉出来的椅子上,解释说:“没什么,保姆打电话过来,说我孙子不肯好好喝牛奶。现在应该乖了。”
庞贝正准备跟着李治国坐下,可喻幸双手插在口袋里,闲闲地站在后面,一动不动,仿佛等着什么。
假如磁场有重量,喻幸一定是压了千斤顶在她脑袋上。
庞贝不想在李治国面前失礼,她让出原本想坐的位置,微微笑着同喻幸说:“喻总,您坐。”
喻幸极浅地“嗯”一声,坐在李治国身边。
包间里是两张小桌,四把椅子。
喻幸与 李治国坐了一张桌,李治国又是靠墙的位置,庞贝无可奈何,只能坐另外一张桌,和喻幸当邻居。
庞贝冷静地坐下,保持端正的姿态往台下看。
戏还未开场,李治国取下老花镜,与两人闲聊:“刚你们说什么来着,你们俩之前就见过了?”
庞贝脑子里的弦瞬间绷紧,她直起脊背,目光被迫越过中间碍事儿的喻幸,抢先答话:“前不久陪我们老板打高尔夫的时候,和喻总见过。”
话音刚落,喻幸的眼眸一点点侧过来,认同地点了一下头:“对,没错,我和她第一次见面时候……是在高尔夫球场。”
庞贝对他的答复很满意,胸口的闷气不经意地吐了出来。
喻幸身体微微往后靠,手臂搁在桌上,修长的手指与桌面轻触,好看的侧脸隐约带着点愉悦的神色。
李治国又随口道:“哦,看来你们在萧山又见过了?”
庞贝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们在萧山明明不算见过,这第二面,她还真编不出来。
喻幸漫不经心地开了口:“在影视基地的咖啡馆里见过一面。”
庞贝盯他一眼。
她就知道,上次替她和明佳娜买单的人,是他。
李治国似没察觉不妥,笑着说:“你们年轻人就是爱喝咖啡,我喝不惯那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