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萍哑着嗓子哭喊:“姐姐,救救我,救救我吧——”电话戛然而止。
温漾的指尖瞬间凉了,她无措地看向封瀚:“这怎么回事?阿瀚,咱们报警吧?”
“手机信号太差,咱们找个固定电话报警。”封瀚攥着她的手,“打听下村长家在哪里,去村长那。”
村长的家很好找,这个时间了,虽然天气不好,但是家家户户也都起了。甫兰县是个贫困县,不过这里的人很热情,找了几个人问路,不过二十分钟两人就找到了村长的家里。不过又遇到了另一个问题,村长不信任他们两个,听说了来意之后,觉得他们是两个骗子。
“那个萍萍,我知道的,她是个苦命孩子,爸妈死了后就生活在大伯家里,她大伯叫张福江。”村长叼着烟袋锅坐在小凳子上,用带着浓重方言味的普通话道,“张福江平时在广省打工,萍萍跟着她大伯母生活,她伯母虽然人刁蛮了点,但是刀子嘴豆腐心,本性不坏,你们怎么说她虐待小孩呢?”
“我们都在电话里听到了。”温漾道,“萍萍在哭,她伯母还骂她,说她是什么,小精神病。”
更侮辱性的词汇温漾说不出口,小精神病这四个字已经让她很难受。
“她确实是啊。”没想到村长竟然承认了,“这孩子一会哭一会笑的,这几天可能无精打采的,见人都不说话,但过了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又好了,浑身使不完的劲一样,一点小事就又哭又嚎。我们村里老人都说这孩子可能是爸妈死的时候受刺激了,发癔症。”
“不是的。”温漾正色道,“萍萍只是患上了双相情感障碍症,她的症状比较重,会有时而抑郁时而躁狂的表现,我们是来接她去省医院做治疗的。”
“躁狂?”村长敲了敲旱烟袋锅,“那不还是精神病吗?”
“……”封瀚道,“这样吧村长,咱们先报警,等警察来了再说。”
“咱们这没有警察,警察在县里呢,来回要五六个小时,把警察叫来,就因为老张家家里打了个小孩?”村长摆摆手,“别开玩笑了。”
温漾道:“那能辛苦您带我们去一趟萍萍家吗?”
村长还是不信任他们,上下打量半晌,想要拒绝时,有个老太太在门口冲他招手。
村长让他们稍等下,出去问老太太:“什么事啊?”
老太太问:“你看那个年轻男人,像不像咱们孙女屋里贴墙上的海报上的那个男人?”
村长“嘶”了声,回头看看封瀚,一眯眼:“好像还真有点像。”
老太太道:“我觉得也像,好像就是那个歌星,叫封什么的。”
村长道:“行,那我去问问。”
封瀚和温漾坐在小凳子上,等得直着急,看见村长过来,急忙问:“您愿意带我们去了吗?”
村长问:“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封瀚站起来:“我叫封瀚。”
“哎哟。”村长回头和老太太对视一眼,“还真是啊?”
“……”封瀚不明所以,但不管怎么样,村长总算是松口了,“大人物,电视里出来的大人物,不能骗人。行,我带你们去老张家,找萍萍去!”
在屋里待了一会,再出去,外头果然下雪了,天黑蒙蒙的。
村长去屋里取了个手电筒,带着封瀚和温漾过去,村子小,摸着黑走了十几分钟,到了一处低矮的瓦房门外。
村长拍着木门喊:“老张家媳妇,出来,有人找。”
里头隐隐约约传来女人的骂声和孩子的哭声,村长又拍了遍门,里头应了声,过一会,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女人拉开门:“谁找?”
来的路上两人已经商量好了,不能硬闯,硬闯进去有理也变成没理,还是得客气。
温漾已经气得想打人,还得耐着性子道:“我们找萍萍。”
那女人狐疑地打量她两眼,看着她和封瀚都穿着体面,松了口:“进来吧。”
话音没落,温漾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封瀚进了屋子,屋子很黑很小,进门就是厨房,一口矮灶台,墙上黑漆漆油腻腻的,柴火堆旁边的地上坐着个女孩子,温漾走过去,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这个孩子比她想象中还要瘦小。
温漾忍着泪,低声唤了句:“萍萍?”
女孩子迟亻衣疑地抬头,看见她和封瀚,愣神一瞬,随后“哇”地一声哭出来,扑过去抱住她:“漾漾姐姐,是你吗,是你吗?”
“对,是我。”温漾把她的头贴在自己胸口,抚摸她干燥的头发,哑声安抚,“姐姐来帮你了,别怕。”
这场景实在催泪,连村长都唏嘘了一声。
大伯母也愣了,反应过来赶紧上前去拉:“什么姐姐,哪来的姐姐,我们萍萍是独生女,你是谁啊你!”
温漾还没开口,村长先说话了:“老张媳妇,你别着急,这不是坏人,是省城里来的大人物,电视里出来的。你们家萍萍不是有精神病吗,他们带你孩子去治病!”
温漾本想反驳,不是精神病,但想着也说不通,干脆闭嘴。
“真的假的?”大伯母目光狐疑。
封瀚点头:“村长说的对,我是封瀚,您或许听说过我。”
“封瀚?”大伯母重复了遍,“好像还真有点印象。”
她看着死死抱着温漾的萍萍,犹豫一瞬,很快做了决定:“行,那你们就把孩子带走吧,但是得给我留个电话号,身份证号也得给我留下,要不然你们把我孩子拐卖了怎么办?”
这话说的温漾有些意外,她本以为这个大伯母会开口要钱的。
没想到下一刻,大伯母竟然也哭了起来:“这小妮子脑子里有病!我男人前两个月打工回来,本来好好的,不知道她抽什么风,到处和村里人说我男人盯着她看,还说我男人半夜里掀她被窝,这不是诬蔑吗!我们这小村子,人都要脸的,她这么闹,我们一家人都跟着丢脸。这元旦刚过,我男人受不了村里人指点,提着包袱又去打工了,本来说好要留下来过大年的!”
大伯母说着,又要上前去掐萍萍:“你个小精神病,叫你到处乱说话!”
萍萍尖叫着哭了起来:“我没有,他就是盯着我看了,就是摸我了,他掀我被窝……”
温漾看着萍萍脸上的泪痕,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这似乎不是一桩普通的救助,里面或许混杂着刑事案件也说不定。
萍萍虽然有躁狂倾向,但是她本性淳朴,不会这么随口诬蔑好人,那个大伯说不准真有问题。
封瀚和她想的一样,眼看着大伯母又要闹起来,他给村长使了个眼色,村长赶紧打圆场:“好了,老张媳妇,赶紧让这两位把该写的东西都写下来,带着孩子去城里治病吧!”
“行!”大伯母转身进屋子去取纸,“赶紧把这个小妮子的脑子治好,治不好就别回来了!”
温漾把萍萍抱在怀里,封瀚借着昏暗的老灯泡,捏着铅笔头,把他和温漾的身份证号和电话号码写上,又掏出钱夹,留下了两千块钱。
“你留钱是什么意思?”大伯母不悦道,“我送孩子去治病的,又不是,卖孩子,你们赶紧治好,赶紧给我送回来!”
封瀚抿抿唇,深深地看她一眼,把钱收了回来。
告别了村长,封瀚带着温漾和萍萍到原先的地方等回县城的大巴车。
萍萍一直在哭,温漾安慰她,一整包纸巾都湿透了。
“其实,大伯母不是坏人,她以前对我很好的,我在县里的学校住宿,大伯母怕联系不到我,还花了两百块钱给我买手机。”萍萍抽噎,眼神中露出恐惧,“但是大伯父,大伯父是个魔鬼,我说他是魔鬼,但是所有人都不信我……”
温漾心提起来,小声问:“萍萍,你大伯总是盯着你看?”
萍萍瑟缩地点头。
温漾问:“他摸你了?”
萍萍答:“他还亲了我。”
温漾问:“亲了你哪里?”
“哪里都亲……”萍萍又哭起来,“很疼。”
最后这两个字彻底让温漾绝望了,她看向封瀚,声线微抖:“阿瀚,咱们报警吧?”
封瀚正色点头,展开衣摆把她们都护在怀里,挡住夹着雪的冷风:“但是不能在甫兰县报,这个县太小了,警力也不行,咱们得去百川市。”
温漾点头:“好,我都听你的。”
“别害怕,都会好起来的。”封瀚摸了摸温漾的头,又摸了摸萍萍的,轻声道,“我在呢。”
坐大巴去甫兰县,再乘晚上的火车回百川市,火车到站时已经是凌晨一点钟。
车内广播响起,封瀚招呼温漾下车:“漾漾,今天太晚了,咱们先开个酒店带萍萍去休息吧,明早再去警察局。”
“好。”温漾揉了揉萍萍的脸,轻声唤,“萍萍,醒一醒,咱们到了,忍一忍去床上睡。”
她揉了两下,萍萍还是没醒,温漾察觉出不对劲。他们买的是硬座票,萍萍一直趴在桌子上睡觉,半张脸埋在臂弯里,温漾强硬地把她的头抬起来,借着车厢内的灯光看到她毫无血色的脸,心头倏地凉了。
温漾着急地唤:“萍萍,萍萍,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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