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寒放心上前,压低声音说:“就是开场前我跟您说的策划组安排的节目噱头,其实就是在编剧组最终环节安排了一个广场演唱往年网络金曲前四名的任务。”
骆修眼神一动,他转过视线,声音沉下来几分,“网络金曲?”
“是。”
“《渡我》?”
“有这首,”戚寒语速加快,“但是原计划那是安排给卓亦萱的歌曲,锦囊颜色都是分开的,节目组会提前告知嘉宾选哪个。”
“原、计、划,”骆修忍着怒意,“那现在呢。”
“…没,没想到,顾编剧没听节目组的,她选了定给卓亦萱的那个,褐色的。”
“——”
即便已经预料到,骆修在听到答案的那一秒还是怒火冲顶。
他深吸了口气,慢慢转回身,放在桌上的右手一点点攥成拳,淡蓝色的血管在他手背上绷紧。
戚寒站在身后,没能看到,不然他绝不会在此时作死地上前,妄图开口安慰。
“骆总,您放心,卓亦萱那边是配合我们这波炒作的,她肯定还会选那个褐色的。到时候她也唱,那多数舆论攻击和焦点还是会转到——”
“闭嘴。”
戚寒茫然上前:“啊?您说什么?我没——”
“砰!!”
高凳前的吧台被砸得震颤。
戚寒懵了。
死寂数秒,那道衬衫下都无法掩盖肩背肌肉紧绷的背影仍旧没回头,声音低哑得厉害。
“我的手机。”
“……”
戚寒一个字都没敢说,转身极限往返跑,然后把手机放到骆修身边。
垂回手退到房间最远的角落,回过神他才发觉自己一后背的冷汗。也是这时候,他才察觉自己手机在震动的。
戚寒机械接起来:“喂?”
“你疯了啊?在节目里把手机给他?!”
戚寒僵着抬头,看了一眼手机通话显示,他猛地吸了口气,脸憋得通红,想炸开声量但只能忍着。
戚寒扭过身,对着墙角奓毛:“你们疯了还是我疯了?你没看见他刚刚拍桌了吗?!我他妈进BH都三年了——别说拍桌,你哪一回见他说话声音超过60分贝!他这捅人一刀都能带笑的拍了桌我还不给他?是我想死还是你们不想活了?!”
“……”
对面大约被一贯脾气还可以的戚寒这一通怒骂给怼傻了,好几秒过去才尴尬道:“主要是,观众都注意到了。”
戚寒:“?”
戚寒挂断电话,第一时间转回直播间里。
果然,弹幕里最初的关注点里已经有一半转来了骆修这边。
【卧槽?现场什么情况??】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情况啊,顾念不是在往广场中心赶吗?】
【我也看到了!左上角!骆修分镜头!骆修好像和他们组的工作人员吵起来了!】
【我靠,刺激,还要走了手机】
【啊啊啊骆修是不是要给顾念打电话?】
【哈哈哈哈这要是综艺剧本,那绝对是我看过的最刺激的剧本】
【看来顾念真的是完全倒霉,替狗节目组背锅啊?】
【拿自家节目的口碑天花板炒噱头,他们疯了吗】
【依我看没那么简单,这个噱头如果是留给那位盲枝2.0的,那才更合情合理吧?】
【……我去?细思极恐】
【别带盲枝太太求求了,倒了八辈子霉被这么两个蹭热度的编剧碰上】
【真是这样我女鹅无辜的好吗?她有口碑有实力有热度,谁愿意惹这一身腥啊】
【再怎么有,能比得过《渡我》当年的热度??】
【顾念接电话了!!】
【!!!】
所有弹幕的注意力被盯住。
主镜头里,正在跑向青时广场中心的顾念果然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震动的手机。
看清来电显示,顾念慢下脚步。
在旁边工作人员惊恐的注视下,顾念犹豫两秒,还是接起电话:“骆修?”
“是我。”
“你声音怎么听起来——”
“不要管我。”
“——”
“不要管我。”那个声音低缓地重复了一遍。
“……”
顾念停下脚步。
弹幕震动了。
【这是不是在一语双关!】
【我敲我敲这次是真的磕到了】
【应该只是在说同组成员的惩罚互担吧呜呜呜我不信】
【不至于吧,太矫情了,不就是唱首歌吗?又不是没人翻唱过《渡我》】
【哦豁上面那位解解,敢情到时候挨骂的不是你,被说蹭热度狗戳脊梁骨的不是你】
【没错,女鹅口碑上升期,又有实力和作品,真没必要跟那个卓亦萱似的,完全有害无利】
【……】
顾念回神,侧了侧身。
在她视线正前方,节目组提前清出一块空场地的广场中心围着一圈彩旗拉线,空地中央放着话筒和音箱设备。
工作人员大气不敢喘,上前提醒:“顾编剧,倒计时还剩不到10分钟了。《渡我》全长3分45秒,您再不开始就该来不及去汇合点了。”
话声被悉数收进顾念的随身微型麦克,也进了手机收声。
“顾念,”电话对面声音沉哑,“我知道你不想。”
顾念眨了下眼:“我更不想你喝那个惩罚饮料。”
“我没关系。”
“…我有。”
“顾念——”
“再等我一下,”女孩慢慢弯下眼角,轻笑着说,“我就去见你。”
“——!”
A组汇合点。
骆修紧皱着眉从高凳上下来,转身就往门外走。
旁观全程的戚寒到底不能再装没看见了,冒死冲上去拦住:“您真不能去——顾念的惩罚还在您身上绑着呢!”
“……”
骆修冷冰冰地抬眼。
与此同时。
青时广场中心。
顾念站在话筒前,僵着手指抬起来,慢慢扶上去。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摸过话筒了,就像两年前,她就已经发誓离这个肮脏的令人作呕的圈子越远越好,发誓绝对不要再站到任何一个镜头前。
那些曝光、那些关注,还有藏在那些口舌之下的可怕恶意,即便是在不知任何实情的状况下,它们也能轻易把一个人的人生撕得粉碎。
所以她弃兵卸甲,又躲又逃,装成一个聋子瞎子对所有和盲枝相关的事情不管不问。
直到遇见了骆修,遇见了江晓晴和秦园园。
她找回来了继续下去的目标和勇气,也看到了在她以为全是污黑全是噬人的恶意下,有人那么坚定地、把她当成梦想甚至是希望一样的热忱善意。
她逃跑过太多回了。
这一次,她不想再逃。
顾念慢慢握紧话筒,听着那个仿佛已经刻进骨血里的无比熟悉的前奏响起,她阖了阖眼,随低音轻哼。
“昔年金堂高庙里
殿前细雨
优昙花又表一枝
团簇青衣下菩提
往日如梦
随风起……”
【卧槽,好听】
【啊啊啊啊顾编剧是十项全能吗?能唱歌能编剧还能演戏??】
【讲道理,这是我这两年听过的最好听的翻唱,卓亦萱太不配了,要开盲枝2.0的名号也该顾念上啊】
【emmm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不太对吗】
【?唱成这样了还想怎样??】
【不是你一个人,她一张口就】
【别吓我,不可能,我做梦做两年了,回回不用唱一半就清醒了】
【???你们在说什么】
《金编》导演组。
原本七手八脚地忙着善后工作的人一个接一个停下来,陆续将迟疑不定的目光交汇。
“导演,这听起来怎么……”
“嘘!”
青时广场中心,原本只是纷纷回头的路人里,有不少人逐渐露出惊异或惊艳的神情,拉起的彩旗红线外越来越多的路人开始聚集,低声轻议。
场中的女孩阖着眼,握着话筒没有看任何一个人,随着心里那个响过无数午夜的歌声唱进高潮里。
“……
你既成佛,何不渡我?
红尘如梦,爱恨皆负,千年不过一场蹉跎。
……”
【我靠我靠我靠这个转音!!不可能是别人!!一模一样!!就是盲枝无疑!!】
【啊啊啊啊啊啊啊!!!】
【盲枝】
【盲枝】
【真的是盲枝太太的声音!!】
【我听过无数个版本的《渡我》,没人能把《渡我》再像盲枝一样唱得我全身鸡皮疙瘩持续3分45秒不停】
【她一开口就是!】
【完完全全,每一个音都对得上啊!!】
【啊啊啊我已经在从隔壁街飞奔向青时广场了!】
【我就差两百米!!!】
【……】
彻底疯了的不只是弹幕,更有逐渐从沉浸模式里一点点惊栗回神的路人。那根拉起来的彩旗红线逐渐开始被一只只手攥上,颤动。
节目组派过来跟在顾念身边的人全员紧张得发栗,一边防止场中骚乱一边震惊地回头看那个站在话筒后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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