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人起哄起来,宰人时半点不客气,分分钟又向服务员要菜单。
众人心满意足地加完菜,又聊起白天的训练来。
他们队内的每次夜宵,都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私下休闲版检讨大会,检讨的话题从xxx的亚服排名掉到十名开外了,到xxx白天的队内训练表现不佳……
得出的结论却是格外统一——每个人晚上回去都必须复盘加练。
大概是纪初谣这边过于安静,Panda主动搭话道:“对了,妹妹平时玩FA吗,或者看不看游戏直播?”
纪初谣想着自己被石高阳拉着三更半夜刷岑易视频的经历,回答道:“直播没看过,但B站上的花絮剪辑稍微看过一点。”
现在追电竞圈的女孩子不在少数,所以大家听到这个答案并不奇怪,布莱克热情邀请道:“诶,我们ICU总部离这儿挺近的,妹妹下次要是想玩的话,可以让Easy带你过来,大伙儿带你四排赛上分,保证稳赢过瘾!”
岑易瞥纪初谣一眼,怕她觉得尴尬不知道怎么拒绝,散漫搭腔道:“看时间吧,高二这个学期课多得要死,作业都顾不上。”
布莱克笑道:“哟,难得见你有抱怨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刷那些鬼画符一样的卷子内心很快乐呢。”
大家说着愉快聊起之前亚洲邀请赛去HK的时候,岑易在下午茶餐厅赶暑假作业,被网友拍到发网上的事。
小龙虾很快端了上来,岑易看纪初谣前面吃烧烤挺喜辣,就让服务员把麻辣那份放到他们跟前。
纪初谣没吃几个,放在桌角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岑易等她接完电话,道:“二姨来了?”
“嗯。”纪初谣点点头。
岑易脱下手套,又用湿纸巾擦了擦手,对桌上的另外几个人道:“时间有点晚了,我出去送她一下。”
正忙着剥龙虾的众人纷纷空出手来,向她摆手:“行,妹妹慢走,路上小心啊。”
——
过道上,纪初谣走了几步,感觉岑易没跟上来,回头看了看,才发现他手上拎着她的书包和她刚刚因为太热脱下的外套,正不紧不慢地朝她过来。
纪初谣默了默,耳根无声爬上一梢局促的红。
要命,她怎么连自己东西都落下了。
岑易原本没想跟人开玩笑,但看人表情突然变得有些赧、又故作镇定的样子,反而起了点捉弄的心思,等走近人身边了,才啧叹出声道:“阿菜,看不出来你面子挺大,还要我帮你拎东西。”
纪初谣轻咳一声,庆幸所在的过道灯光不是太亮,道了声“抱歉”,快速从他手上把自己的东西接了过来。
岑易笑笑,没多为难她。
玻璃门推开,夏末夜晚的风迎面扑来,竟比室内开了空调还要凉快一些。
夜色很浓很深,天上难得能看到几颗星星,昭显著明日的好天气。
绕出两个岔口,前面的主干道近在眼前,不远处就是诺顿的校门。
纪初谣道:“后面的路我认得,你回去吧。”
岑易没应声,自顾走着,单手闲散地插在口袋里,望着远处的车流。清冽的眼眸在夜晚带了点浓墨重彩的意味,倒映着各色的光亮。
纪初谣歪头看了他两秒,见他没反应,也就不再搭话,数着地上的板砖,一格一格往前走。
到了校门边的人行道上,圆形大花坛旁停了辆出租车,纪母站在车旁,正向校门的方向张望。
岑易停下脚步,轻点下巴示意:“去吧。”
纪初谣双手抠著书包带,走出两步,又回头,认真跟他道了声“晚安”,这才笔直地朝纪母走去。
岑易拄那儿看了会儿,看着纪母对纪初谣嘘寒问暖一阵,双双钻进出租车中。接着车子顺着花坛绕了一圈,开进主车道,挤入金色长线似的车流,彻底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岑易收回视线,在清爽的晚风中舒展了下肩身,望着天上的星星,突然有种困了想睡的感觉。
他笑着摇头轻吁一声,转身原路折回。
——
纪初谣回到家洗漱完出来已经十一点,没直接上床睡觉,坐书桌前把包里的《文言宝典》拿了出来,非常郑重地打开第一篇文言的B版面,在书脊的位置折了折。
白天语文课站起来翻译,接连被两个人夸奖,老实说,心里触动还挺大的,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因为背书背的好被人夸奖了,这让她莫名觉得学习变成一件很有压力的事情。
看标题,是篇游记。
这种情况,她最怕作者是个天马行空的词人,因为完全不知道他们会把这些山山水水的东西,联想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上去。
深吸一口气,开始庄重无比地读原文。
要知道,像“之”、“于”、“而”之类的介词,动辄有七八种词意,纪初谣清楚知道每一种,但叠加上其他更难的动词、名词——好好的句意理解,反而变成了数学上的排列组合。每种词意对应下去,都能被她翻译出一种答案,最后就像被扯乱的毛线团,一团糟地糊在脑子里。
纪初谣挠头半天,还是决定放弃原文,直接从题目下手。
选择题中词意那部分对她来说还算简单,基本上还能排除两个明显错误的答案,剩下二分之一的正确率听天由命。
至于涉及正文内容分析概括的题,她看下来基本觉得四个选项都挺有道理,所以按以前的习惯,全选的“C”。
翻译题稍微费点时间,想了几个版本,挑了个最靠谱的填下去。
到头来一篇做完,十分钟都没用到。
纪初谣想着这已经比她以前做题慢了几分钟,算挺认真的了。
于是自我感觉良好地把笔盖盖上,关上灯,心安理得上床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上,纪初谣和往常一样,七点到的教室。
岑易过了会儿才姗姗来迟,看上去有些没睡好的样子,眼底带着片淡淡的青灰色。
勾着凳腿将椅子拉开,岑易身子半侧着过道坐下,没忘他还要帮人检查文言文练习的任务,道:“宝典做了么?”
纪初谣点点头,把桌上的册子递了过去。
岑易惺忪着眼翻开。他昨晚本来什么事都没安排,回俱乐部就能好好睡一觉,谁知道后来被布莱克拉着打了好几把四排赛,导致早上四个小时都没睡满,就来了学校。
这种宿醉一样没睡好的感觉,也是很久没尝试过了。
他蜷着拳头,在太阳穴的位置敲了敲,感觉稍微清醒了些,这才从抽屉里找出只红笔,照着他前面A页的答案校对。
改着改着,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于是翻到最后面的标准答案。
这回确认下什么,岑易怼着册子面面相觑两秒,有些哭笑不得,连瞌睡都驱散得差不多了。
他调整了下坐姿,看向纪初谣,上身的重量倚在右臂的胳膊肘上。
没什么气色的脸上扯开抹轻笑,声音听着也轻飘飘的,但裹挟着几分浓厚的揶揄,好整以暇道:
“阿菜。”
“你是怎么做到四道选择题全部都巧妙避开正确答案的?”
第24章
纪初谣缄默片刻,脸上写满不信,勾着椅子往他的座位靠了靠,想拿过册子自己看,还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怎么可能。”
岑易像被戳中了笑点:“你对自己倒还挺自信?”
他说着身子往里移了移,给她腾出点位置。
纪初谣只占了岑易课桌巴掌大的地方,将答案前后校对了两遍,心情一时变得有些复杂。
说不出话。
岑易单手拄着下巴,等人沉重完了,才不疾不徐地用笔头在桌上点了两点:“检讨完了?开始分析吧。”
他说着指尖伸过去,把册子往中间挪了一些。
纪初谣看他在把重点字词从原文中圈划出来,伏在一旁,纯粹出于好奇地问道:“你之前都错几道?”
岑易怔忪一瞬,笑道:“你管我。”
纪初谣原本也没那么想知道,但看人自大满满的样子,一下子起了点探究的劲。
正好左半边的册子没被他用胳膊挡着,所以轻易地揭开了一个弧度。
老实说,她即便现在不看,等晚上把册子带回家了照样也能看。
当着人面,总比私下里再去偷窥坦诚直接。
岑易斜眼瞥见她的小动作,用笔往腾空的纸张上拍了拍,吓唬道:“干嘛呢。”
纪初谣却是已经把该看的都看全了,意味深长看他两秒,过了好一会儿,憋出一句道:“就比我多对了一个,岑易你好骄傲噢。”
一段戏谑的话,被她用没什么起伏的语调说出来,莫名放大了诙谐的意味。
岑易简直要被她欠揍的语气气笑了:“我那时候是因为态度不认真,全乱填的,能跟你一样么?”
纪初谣由他说,想着两人的水平彼此彼此,心情也没像之前那样郁闷了。
岑易叨叨了两句,实在是因为困得厉害,想把事情快点结束,这才没跟她计较,开始讲起正文来:“你课内文言是掌握的不错,但做题稍微灵活一点,课本上的‘俯仰之间’,确实是翻译成时间很短的意思,但这边‘俯仰’后面跟着的是‘左右’,所以就应该直接直译成‘上下左右看’,按你写的那个,连读都读不通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