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初谣看看手表,还是决定四处逛逛,耗到下节自习再回教室。
三楼。学生会纪检部的成员在会长黎川的带领下,刚检查完国际部学生的课堂纪律情况,穿过天桥,往普通部走去。
有个部员眼尖,瞥见楼底花园闲逛的身影,因为各个年级的校服设计均有不同,所以一下子认出了是高二的学生,一边翻看课表一边道:“高二班级有这节是上体育的吗?那学生是不是翘课了。”
黎川正低头在文件夹上做着记录,听言随意望去了一眼,视线顿了顿,道:“你们继续检查,这个学生交给我。”
众人对会长的话没有丝毫怀疑,朝前走去。
黎川往天桥栏杆走近两步,看得更清楚了些。
纪初谣身上背著书包,比起翘掉一节体育课,更像是翘掉了上午的所有课。
他拿出手机,对着底下花园里的人影拍了张照,指尖点进纪明熙的聊天框,犹豫一瞬,还是退出界面,把照片删除,将手机顺回口袋,当做什么都没看见,朝对面教学楼走去。
纪初谣一直捱到下课铃响,才慢悠悠地朝班级晃。
韩灵已经走了,班上男生跟原地解除封印似的,闹哄的厉害。
纪初谣从后门走进教室,差点被出来的人群撞到。
“妹妹?”
张奇正惊疑:“琼音姐不是说你今天请病假吗,怎么到学校来了,身体有没有好一些?”
纪初谣瞥见“老大”就站在张齐正后面,想到昨晚失败的还债经历以及被人拿捏在手里的把柄,一时间心情寡郁的很,不想正眼瞧人,情绪有点淡地对着张齐正随口带过道:“只是一点小感冒,吃完药就好多了。”
“噢噢。”张奇正点点头,热心道,“你要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可以去医务室,咱学校校医挺厉害的。”
“嗯,谢谢。”纪初谣应了声,便低头往教室后排自己的座位走。
岑易晲着视线看纪初谣从身侧走过,蓦地挑了下眉。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新同学看到他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耐。
他是招人惹人了吗?
第11章
自习课,纪初谣翻出书本和云端的资料,就开始两耳不闻窗外事地与新课内容奋战打交道。
到了中午,因为她来学校前刚吃过饭,肚子不饿,所以婉拒了从悦的邀请,继续留座位上研究数学小练的题目。
等她再抬起头来,班上的同学都走光了。
正午的阳光穿过茂密的枝丫,伴着聒噪蝉鸣,将斑驳的树影倒映在长廊和窗玻璃上。偶有清风拂过,将灼热的暑气顺着门缝往教室里带。
纪初谣站起身,把斜后方正对着她脑袋呼呼猛吹的空调关了,又把教室后门敞开,这才感觉冰凉的指尖稍微恢复点知觉。
课上她便觉得冷,但这么热的天,因为个人生病原因便擅作主张把空调关掉,即便班上同学没意见,她自己心里也会过意不去。
在教室里来回走动了会儿,黑板报旁的荣誉墙上,还贴着上个学期的成绩单。
纪初谣仰头看了看,一眼就捕捉到了纪明熙的名字,六门接近满分的漂亮成绩,不仅是班级第一,还是年级第一。
班上考到年级前十的就两个学生。
一个她姐,还有一个——
嗯……是岑易。
纪初谣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一言难尽,虽然早知道对方是个学霸,但现下发现是个如此高段位的学霸,多少感到几分难以接受。
一个抓着她把柄勒索要钱的人,竟然是年纪排名前十的大神,怎么想怎么德不配位。
果然,读书好的人未必品行也好。
纪初谣这么想着,啧啧摇头走出教室,朝洗手间走去。
两分钟后,从洗手间出来,余光瞥见一旁的楼道走上两个挺拔隽逸的身形。
纪初谣仅是脚步停顿了一下,接着全当没看见,目不斜视地路过。
但岑易显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抬手招了招,叫道:“……那个,阿菜,你过来一下。”
纪初谣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叫的自己,但整条走廊上只有她一人,就因为这么一瞬的走神,便叫人追了上来。
目光对上跟前的少年,白衬衫灰长裤,班上一半男生穿起来都像酒店服务员的制服落到他身上,偏生衬出了一种宽肩窄腰的优越感。
纪初谣黢黑的眸子无声盯着他,道:“你刚叫我什么?”
岑易不觉有误:“你微信名不就叫这个么。”
纪初谣如鲠在喉。
她微信名分明是名字缩写打出的“韭菜园”,好好一农耕田园意境,被人这么一改编,竟活生生叫出了菜逼的气质。
岑易没错过她眼底的那点憋闷,有些好笑,扬了扬手上刚从学生会拿回来的选修课指南:“帮个忙,带教室放我桌上。”
末了又怕她因为方才那句“阿菜”记恨上心,补充道:“好歹帮过你几回,应该不至于这么点同学爱都没有吧。”
纪初谣视线微微下垂,落在岑易捏着报名单的指节分明的指骨上。
不远处还站着和他一道上来的男生,念着有旁人在等,继续和他干拄着不太好,抿抿唇,伸手接过:“知道了,你去吧。”
“谢了。”岑易笑意闲散地冲她道了声,便折身回楼梯口和黎川会和。
纪初谣看了会儿两人顺着楼道缓缓矮下消失的背影,捏着纸往回走,暗自揣摩岑易对她的态度到底什么意思。
红包不收,面上还跟个没事人儿一样主动跟她交流说话。若真要细扯哪个地方比较反常不对劲的,那就是两人压根关系不熟,他却主动把她叫下帮忙做事。
所以。他这是不缺钱,但缺小弟么?
——
纪初谣回教室后,把东西放人桌子上,依然有些想不通,纠结了会儿,从抽屉里翻出手机,打开纪明熙的聊天界面。
指尖左右轻点,删删减减打字道:“姐,你跟班上那个叫岑易的同学熟吗。你感觉他这个人……人品怎么样。”
对着聊天框里的字来回读了几遍,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有种背后说人坏话的嫌疑,想了想,还是尽数删掉,把手机扔回桌肚,翻出数学小练继续写。
不过半个小时,班上同学便陆陆续续地回来,教室后方的空调再次呼呼开起,展示它的强劲风力。
好在几个男生怕热,直接跑来后排堵着吹风口,一边扇风,一边聊天。虽闹腾了点,但这个班课间就没有不闹腾的时候,纪初谣也算习惯了。
等从悦回来,她便拿着不会的题开始请教。
从悦颇有耐性,翻了课上做的笔记本,把一些难的知识点先用例题代入给她讲解一遍,再把公式换汤不换药地套到大题中。
要知道纪初谣身上有差生非常典型的缺点,那就是思维缓顿、绕不过弯,但在对方循序渐进的引导下,竟也都听懂了。
她在空白答题处演算出答案,又翻到下一页,准备问人最后一道大题。
刚好班长喝着奶茶走进教室,道:“从悦,琼音姐让你去她办公室一趟,好像是你之前全国古典音乐赛拿奖加分的事儿。”
从悦匆匆应了声,走前还是先帮纪初谣看了下题:“这道是高考真题,有点复杂,可能一时半会儿讲不清楚……”
她沉吟了下,转而想到什么,道:“要不你问岑易吧,他理科学神,今天的理科作业应该都做完了的。”
从悦说着回头,跟人打招呼道:“岑易,你帮我教下妹妹这道题,我有事出去一下。”
从悦说完,冲纪初谣比了个抱歉的手势,便跟班长朝外走去。
纪初谣整个人还保持方才弯腰撑在从悦桌上问问题的姿势,因为从悦的话,神情缄默少许,不动声色地斜过眼,往斜后方瞥了瞥。
岑易在看游戏视频,身子半抵椅背,翘着双二郎腿,两只凳腿悬空,身子一晃一晃,神情懒散又怠慢,让人生怕下秒没维持住平衡,直接仰头往后摔去。
许是正好看完了一个视频,岑易慢吞吞地抬眼朝她望来。
斜侧的日光流泻进来,在他眸色稍暗的眼珠上笼了层浅淡的光。
有些扎人。
纪初谣与他交视一瞬,果断别开视线,朝自己座位走去。
既然是高考题,她一个刚升高二的学生做不出来也是情有可原,空着算了。
岑易却是不紧不慢地将两条悬空的凳腿放平,落回平地上,单手拄着脸廓,歪了歪脑袋,好整以暇地朝隔壁桌已然落座坐好的纪初谣望去。
他点点下巴,道:“不是要我教你么?小册拿来。”
纪初谣怼着空气沉默两秒,有些意外对方的好心。
僵持片刻,还是搬着凳子靠了过去。
岑易将题目扫了眼,道:“有纸么。”
纪初谣被他突然冒出的这话弄得愣了愣,摸摸两边口袋,最后掏出张皱巴巴的纸巾,展开放到他面前:“只有这一张。”
她想着如果对方是要上洗手间或是哼鼻涕的话,可能有点不太够。
岑易却是盯着眼前的纸巾,陷入一阵古怪的沉静。
半晌,轻笑一声,也不介意,拿出抽屉里的黑笔,就着纸巾开始画起函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