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谢全财哭天抹泪地的再三邀约,还有到底是怕那楚留香再生出什么幺蛾子来,叶颜便还是出席了这个半夜三更忽然举行的奇怪的宴席。
席间,谢全财亲自给叶颜和楚留香都斟了酒,殷勤相劝,倒是还真似个主人家的模样,也的确有个和事佬的意思。
想来这楚留香在江湖中的名声也很是响亮的,那谢全财到底是个生意人,不愿意轻易得罪。但是,他也知道,他的新晋女神叶颜姑娘是很明显地不待见这位盗帅——说到底,即便是再帅,那也还是个盗。他家女神一样的恩公,是那么正派的人,眼睛里是不揉沙子的,肯定是不能容忍他继续把这个偷盗事业再继续干下去了。
他心中有了这个主意,便决定,一定要全力配合女神,做好盗帅的招安工作。
于是,他便立刻站起身,先敬了自家女神一杯酒。
遭了,看到女神,把要说的话都忘记了怎么办。
叶颜喝下了一杯谢全财敬的酒,看着他又不知道怎么地发起了呆,也不以为意,只抬眼看了看楚留香,忽然问了一句:“今日之后,楚公子当真不在做那‘盗帅’了?”
楚留香也举杯,苦笑着道:“今日遇到姑娘,方才知道‘强中更有强中手’,以后此等事,自然不敢再做了。”
叶颜点了点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若是你生活有难处,只管说出来。想来谢公子这里,若是多安排个把护院什么的,应该也不成问题。”
楚留香愈发尴尬,只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有劳叶姑娘了,只是在下生活还算过得去。暂时便不劳叶姑娘和谢公子费心了。”
他心中苦涩不已,只觉得杯中的美酒都有些涩口了。但仍是举杯,敬了叶颜,自己先干为敬。只是到底还是不知道,他方才,到底是为何忽然之间如同落入了蜘蛛网的小虫子一般,完全施展不开身法了。
叶颜却只当没看见他的抑郁,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状似无意地问道:“方才那洒金笺之上,似有一股异香,不知道楚公子是从何处得来?”
第9章 公主
楚留香微微一笑,只反问道:“叶姑娘也是识香之人?”
叶颜见她不接招,也不动声色,只淡淡道:“我对香倒是没有什么研究,但是有位亲属对此物颇有研究。故此于这异香也曾有所听闻,据说,乃是大内御用之物……莫非,这东西也是楚公子专程入了禁宫之内得来的?”
她虽然没有直接说偷,但是,这意思也再直白不过。饶是楚留香的心理素质很不错,这个时候也略微有些尴尬,不由得摸了摸鼻子,笑着道:“皇宫大内,寻常人等又怎敢擅入。这东西,乃是在下的一个朋友所赠,委实不知道,竟是如此珍贵的东西。”
叶颜悠然喝了一口酒道:“看来楚公子这位朋友,倒是颇为神通广大。”
她状似无意,但却意味深长地看了楚留香一眼,弄得他再一次尴尬了起来。只是叶颜却忽然不想再管了。看这个样子,他是不会老实交代这郁金香的香料是哪里得来的了。左右,他是真的“金盆洗手”便罢,若是假的,下次再遇到,再请他吃上两剑,也便是了。
她既然揭过了这个茬儿,于是这个莫名其妙饭局倒是异常和平地圆满结束了。
倒得天色发白的时候,大家酒足饭饱,那位谢公子还要请他们去别院歇息,却叫叶颜和楚留香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拒绝了。
练武之人,偶尔熬个把夜是完全不算个什么的。
更何况,此间的事情已了,也是该启程,朝着昆仑而去了。
叶颜是这么打算的,于是当然片刻就不想停留,当即就同谢全财告辞了。而那楚留香也好似急着赶回去什么地方,于是两个人便一道儿告辞了出门。不过,楚留香却是要往东南边儿,靠海的地方走的,跟叶颜完全不顺路。
叶颜于是淡淡地同他点头作别,然后分道扬镳。
对于什么结伴而行的事儿,她是压根儿没想过的,也幸而,这人也没提。不过看着他过了半个晚上仍然没有消肿的脸,想必他就算真是跟自己同路,也大抵会分开行走的。
且不说顶着这张印着叶颜杰作的脸,跟她同路有多尴尬,万一路上他那偷盗的旧病复发了,再给叶颜拍上两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于是,出了小镇之后,叶颜独自踏上了西行的旅途。
这一次,路上却是热闹了不少。
想来是因为这一次她拍飞的是个知名人物,故此,简直有种一夜成名的架势。
于是,与此前她光是因为美貌被围观之外,这一回,更是因为很多人都想看看,传说中一剑拍飞了“盗帅”楚留香的少年女侠,到底是何模样。
有围观,就有人找茬儿。
有些人借着由头上来“切磋”、有些人就纯粹是为了名气了。
叶颜曾经在一顿饭的功夫之内打发了十几个找她比试的各路江湖人士。很多都有很长的江湖绰号,端的是威风八面。但是可惜,越是长的名字,功夫却反而越是不济,被她拍飞的速度也就越快。
于是,等到她到达了洛阳地界的时候,她已经闯出了不小的名号。
听说,有好事者因为她一直穿着玄黄两色衫裙,还背着轻重双剑,又寡言鲜笑,容貌惊人,恰如仙子临凡一般,便称呼她为“九天玄女”。
这名号一传十、十传百,不到数日便传遍了整个江湖。
但围观和挑衅她的人,却忽然少了不少。
想必,是因为拍飞的人多了,那些人便就不敢来了。
左右,就是来了,就继续拍飞便是。
叶颜对这些事儿,完全不放在心上,仍是淡定无比,该干嘛干嘛。走到哪里吃喝到哪里不说,顺路还去看了看洛阳的牡丹花会。
洛阳的牡丹,天下闻名,上一世里,这花王之名,便已经惊动天下,可惜叶颜一直在江南行走,无缘到得洛阳一观这天下盛会,也是件憾事。
这辈子在汴梁的皇宫中当了十多年的公主,牡丹倒是见到了不少,不过,似这种天生天长,风味自然的大型盛会,那又是同进献给宫中那种温室中娇养出来的鲜花大为不同的景观。
叶颜信步缓行,但见诸花极尽繁盛,千娇百媚,美不胜收,不知不觉便步入了花丛深处。远远地,便看见花丛的深处隐约掩映着一座小山。她看着天色还早,一时兴致所致,便朝着那小山缓缓而去。
未料到,刚刚走了几步,便感觉到不远处有几个人正在飞奔而来。
以她的耳力,在这样的距离之内,已经能分辨得出来,来的共有五个人,和一条狗。
这五个人和一条狗是分成先后两拨儿的。
前面飞奔着赶路的三个人,武功无疑要比后面的两个人高上不少。后面的两个人,一个只能说比一般的江湖草莽稍好,另外一个,估计只是练了两招防身,连点儿像样的内功都没有。
至于那条狗,倒是不错。
不但跑得挺快,还挺稳当,应该是只猎犬。
叶颜一面捕捉着这几个人的信息,一面继续缓步朝前走。这几个人似乎是从另外一边儿上的山,若是她的计算无误,不到一刻钟之后,她就能同前面的那三个人碰上。
不过,她也并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这几天路上各种偶遇多了,她也不耐烦去注意这些事儿了。左右来一个找茬儿的拍飞一个便是,攀交情的一概不理会,处理起来简单的很,连话都不必多少。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依着原来的路线继续往前走,果然在快登到半山腰的时候,遇到了那三个人。
其他的倒也罢了。只是这三位的造型,倒是难得地让她稍微诧异了些。
先头一个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不说,看上去竟然只有半个人。
他的左脸少了一半,五官只剩下了一半,双手的位置一边儿装了个铁钩子,一边儿装了个大铁球。他的内功深厚,只是兵器看着奇形怪状,人也十分阴沉,让人看着就心中不舒服。
跟在他身后的人生得矮小黑瘦,却长着一副跟身材完全不匹配的十分嚣张的大胡子,就好像跟后来装上去的一样。这个人的脚步极轻,轻功是三个人里最好的。
最后一个人却是个又斯文又秀气的书生,面色白净,带着微笑,但,搞不好,他的功夫却是三个人中最高的。
这样的三个人,在这种春日的黄昏上到这个偏僻的小山坡上来,想必不是来赏花看月的。不过,他们若是不来招惹叶颜,她也就准备这么过了。
谁料,错身而过的时候,那三个人却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看了叶颜一眼。
叶颜完全没有想理会他们的意思,只是,他们却好似不想要这样轻易将她放过去。
当中的那个白白净净的年轻人率先开口,礼貌地问:“姑娘有礼了。敢问姑娘这是往何处去?”
叶颜也不停步,只冷冷道:“似乎同阁下没有什么关系。”
那年轻人一顿,登时便有一股子杀气从他身上溢出来,叶颜却仍是不为所动。这年轻人也太沉不住气了,想来,功夫也不过尔尔,若是等会儿当真要交手,不用怎么费劲儿就能解决。
那大胡子的小个子却是颇为沉得住气,拦住了那年轻人之后,恭恭敬敬地同叶颜道:“姑娘勿怪,是咱们得罪了,只是,今日我等在此有要事要办,恐怕连累了姑娘,还请姑娘绕道罢。”
这话虽然说得客气,但是却颇有些无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