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面容一展笑容重复温煦:“整日未曾进食,清言饿了吧。我叫厨房做了黑鱼汤同乳鸽粥,你都吃一点。对伤口愈合有好处。”
说罢,他朝近旁的丫头吩咐道:“快去端来。”
丫头应喏而去。
清言心下微愣,尔后心头一热。此时她方注意到宁王与她说话不再自称本王。她心知他定是因她救他而动容。
其实那一刻,她并没有想太多。事情发生得太快,也根本没有时间可以让她细思。她只是遵循着心中的感觉,自然而然的作出选择。一如爹爹庚生,冬灵陈嬷嬷。若他们遇险,她亦当如此。
宁王是她的朋友。不论高低,不分贵贱。他是她的朋友。
而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朋友刀下殒命。
想到昨夜,清言蓦地一惊。她看看宁原,忧声问道:“王妃她可还好?”
昏茫中那会她依稀觉得宁王妃好似被人擒住,惊叫着宁王。
宁原笑笑,却是取过丫头食盘中的黑鱼汤,朝她温言道:“清言先喝汤,再吃点粥。等下我会将一切都告知于你。”
他说完,执起汤匙舀了汤放置唇边轻轻的吹,那架势竟似要亲自喂她。
清言马上感觉到难为情,她下意识抿了抿嘴,低道:“不劳王爷,清言自己来。”
宁原定定的看她,神情温润如水:“清言不必拘礼,更不要见外!你我已是生死之交的朋友。合该互助相帮,合该一心一力!”
话落,他将汤匙送到清言嘴边,俊雅脸容眼眸清澈。
清言懂他言下之意,却仍是没来由红了脸。敏感到脸颊的热意,她不由益加着窘。非她矫情故作忸怩,实在是除了那人,她再没有同别的男子有这般亲密的举止。
虽是她受伤不便,虽她确当宁王是朋友。然宁王总归是个男人。
亦始终朋友有度,男女有别!
她的纠结宁原看在眼里。眼见前一刻还如是苍白的脸孔,转瞬便双颊飞霞,羞得满面通红。
他不禁暗里庆幸他替她吸出毒血的时候,她昏迷着,人事不知。若不然她不晓得还要多么的羞臊难安!怕不是日后都要躲着他,避着他……
这会回头忆起来,再不似那会的忧虑不安,无端的,淡然高华的宁王亦然脸上一热,一张白净面皮顿时便泛了红。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想假手于人,不想要丫头来喂她。事实上,除了更衣换药这些他着实插不上手,其余的他更情愿自己亲力亲为。
大恩不言谢。
谢在点滴间。
“喝吧,清言。”他迅速调整了情绪,微笑言道。
他端着汤,执着勺表情温和而坚持。再要推辞,没得愈加尴尬。清言无奈,红着脸张嘴喝汤。
喝了些汤,宁原又给她喂了些粥。尔后,他让丫头们退下。紧接着他将事情的真相全盘托出毫无保留。
清言震惊难言。
即便她觉得桑颐古怪,对其心存戒备。但却是万万想不到,她会是那样可怕的一个人!万万想不到,宁王同桑颐之间竟有这么一番曲折。
难怪那日宁王一反常态,痛苦如斯。
清言唏嘘万分,愣愣的看着宁原说不出话来。心里只觉得他委实不值,委实不幸得很!
宁原亦没有吱声,面色充满自嘲。
“王爷后头既识破了她的真面目,明知她的算计。又为何还要前去冒险?”良久后,清言打破沉寂不解的问道。
宁原看着她笑了笑,低道:“因为我恨!我想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们作戏骗我,我便也想要她们尝尝受骗的滋味。”
他声音平静,全无波动仿似叙述与己无关的事情:“我本想着配合她们演戏,待她们以为已得偿所愿除掉了我。正高兴又得意的时分,我再出现在她们面前,给她们最致命的一击!”
他顿一顿继续说道:“而且我也想知道,她能对我无情到什么样的地步。如此也好让我彻底看清从前的我到底有多么的愚蠢!”
他说着,看住清言神情变得歉疚:“但我没想到,会连累到你。令你平白遭疼受罪!”他语声诚挚又自责:“对不起,清言!”
清言摇头,面色柔和。她用对待朋友的怜悯眼神,温柔的看他。
“现在王爷打算怎么办?”静了一会,她轻声问道。
“血债血偿。”宁原轻轻吐出这一句。语气仍然平静无波。
他望着清言,脸容变得哀伤:“知我母后是如何崩的吗?”
清言默声不语,只安静的回视他。
她知,他需要的是倾诉。
“我母后是自绝而亡。在当年丽妃也就是当今的张后,对我母后行了一番羞辱之后,母后便自缢行了短路。”
“皇上怎的不管?就任由着丽妃胡作非为么?”
“父皇?”宁原语声讥诮又悲哀。
他略是停顿,声音冷漠:“张后该死!但就我母后身死一事,我更恨我父皇!”
“可知张后是怎样羞辱我母后的?”他眸色沉沉,冷若冰山雪光。
“她讥我母后不贞不洁。嘲她身子破败,残花败柳。辱我母后下贱不知羞,竟还有脸做一国之母。”
清言听得惊住。暗忖这张后着实胆大妄为,居然敢无中生有,这般的向皇后泼洒脏水。
宁原看出她心中之意,望住她的眼神愈形悲哀,甚至可谓十分的伤痛而苍凉。
“若按世俗之论,我母后的确不贞不洁。”
他声音无比悲凉:“父皇登基之初,便遇郦靖之乱。逆贼容世勋通敌叛国,连同朝中党羽一起伙同夏国与狄国,一齐向我朝发难!父皇腹背受敌举步维艰。朝外危急,朝中形势亦是万分艰难。
最难的时候,父皇与二哥亲征沙场。我二哥上阵杀敌时不过区区十五岁。那一仗,父皇身受重伤,二哥没能回来。
父皇受伤,朝野益发动荡,江山社稷岌岌可危。彼时,有一人或可解危——”
宁原目色沉凝,说出那个名字语声冰寒:“他就是已下野的建武大将军佟宇昊。”
“佟贼时年五旬余五。因早年杀敌受过不少伤,故而父皇登基不久,他便脱下战袍告野回乡。此人精通兵法,骁勇善战。父皇请他出山,他却”
说到此处宁原咬牙,俊脸肃杀充满煞气。他停了半刻方艰涩开口:“他提出一个要求。他说此去一战,凶险非常。势必难得生还,许便要落得马革裹尸,卒于沙场。所以除非父皇同意让母后陪他一晚,否则横竖都是死,他宁愿死在家乡!”
清言震惊,不可置信。
“母后自是不愿。父皇跪着求她,指天发誓日后必不轻贱于她!更道从此宫中再不选秀,后宫再无新人。又苦劝她身为一国之后,合该为社稷着想,为万民祈福。母后以泪洗面,哭了一天一夜。终是……”
宁原没有再说下去。他眼圈泛红。
随后他低下头,眼里涌出泪来。
第52章
清言望着他,心里很难过。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是她第二次看见他流泪的样子。脆弱如斯。不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只是个受尽委屈的孩子。伤心悲苦,愤懑不甘。
停了一会,宁原克制情绪平复下来。他没有抬眼看清言,顾自垂首语声低低:
“那一仗十分惨烈。我朝军士伤亡惨重,几无生还。而佟贼一若他自己的预言,再没能回来。在战役最末一决胜负之时,他与敌方主将近身缠斗,双双同归于尽战死沙场。我朝伏尸百万,敌方亦然折戟沉沙。几乎全军覆没唯余血海尸山。那一役,没有赢家。
但无论怎样,父皇的江山保住了。他得偿所愿,得享太平。我母后却滑进深渊。父皇并没有做到他的承诺。他失信于母后,冷落母后。再不曾召母后侍寝。母后寝宫形同冷宫。到后头他更与我母后直言,他做不到心无芥蒂,只要看见母后他便觉耻辱。
再到后来,父皇选秀广纳新人。母后心灰,终日郁郁。但为了我,她忍辱偷生。事实上,当初她含辱忍垢屈从佟贼,一半是为了父皇,另一半亦是为了我。她不忍国破断我生机。
而在一众新人中,张蔷最是得宠。她乃中散大夫张会祈之女,时年十五,姿容娇艳心性玲珑甚得父皇欢心。入宫仅一年便平步青云,被父皇破格一举升为丽妃。
张女其人虽然年纪轻轻,却极有城府尤善审时度势。且野心勃勃,她进宫的目标就是要荣登后位!由此,我母后自然便成了她的眼中钉。她对我母后恨之入骨,直欲除之而后快。”
宁原停下来,静默半晌方接道:“但最终真正逼死我母后的却是父皇!”
他语音饱含愤恨与哀恸:“母后被辱之事本只有父皇母后与佟贼三人知晓。可父皇之后却将此事告知了丽妃。父皇此举无异于往我母后身上捅刀子!往她伤口上撒盐!使得她彻底绝望如堕地狱,碳炙火烤生之熬煎,再活不下去。
而当时的丽妃捏住了我母后的把柄。喜不自禁如获至宝。她以此羞辱我母后,威胁我母后。”
话说到此处,清言已然了悟。心中亦是悲愤,大感不平。但觉权势熏人天家龌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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