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东直到现在都还清楚地记得那天酒后他爸跟他说的那段话。
顾廷筵说:“你妈脾气不怎么好, 但她是个很单纯的人,任性是有点儿,但没什么坏心眼儿。她跟林夏闹到如今这个地步, 不管谁对谁错,咱爷俩夹在中间都不好受。你爹我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 就怕你妈受委屈, 见不得她在我面前哭。我宠了她大半辈子, 以后呢,也还打算继续宠下去。所以, 为了让我们大家都好过,以后就尽量别让你妈跟林夏见面。平时你们没事儿也不用回来, 就过年过节的时候大家一起吃个饭就行。如果我跟你妈啥时候想孩子了,就上你那儿看一眼,也不多待, 看一眼就走。”
老爸说的话,顾东深以为然,立马点头答应。
和顾廷筵一样, 顾东也觉得自己老婆林夏虽然性子直了点儿,但也是个单纯的人,他也不愿意让林夏受委屈。
那以后,顾东便很少带林夏回海城了, 平时如果有什么事儿,他也都自己一个人回去。
萧红偶尔想两个孩子想得很了,也会来江城看看孩子,却从不会在家里过夜。就算她当天不回海城,也是去外面住酒店。
所以顾东做梦也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他妈和他媳妇像今天这样其乐融融的一幕。
萧红这还是第一次在儿子家过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虽然挺累了,却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好不容易有点儿睡意了,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儿来。
萧红干脆从床上爬起来,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给林夏发了个微信:“睡了吗?”
林夏秒回:“还没有。妈,有什么事儿吗?”
林夏正跟二妮微信聊天呢,聊陈大勇。
二妮说陈大勇今天晚上终于鼓起勇气跟她表白了,林夏比二妮这个当事人还要兴奋,正审问细节呢。
萧红没有再回复,直接起身去敲林夏的门。
“怎么了妈,睡不着?”林夏一边开门一边问。
萧红点点头,打了个呵欠:“有点儿失眠,可能是择床吧!”
“那我陪你聊会儿天吧!”林夏挽上萧红的胳膊,将她带到屋里的大沙发上坐下,笑着说,“妈,今天同学聚会怎么样啊?见到老同学应该很激动吧?”
萧红点了点头:“确实激动,大家都几十年没见了。不过——”
萧红突然长叹了一口气,“今天到场的只有十几个同学。我们班当年总共38人,除去在国外的和有事儿来不了的,竟然有7个都已经去世了——”
林夏的心顿时一沉,也不知道自己提这个话题是不是提错了。
“我们今儿还在说,再过几年,怕是连一桌人都凑不齐了——”萧红说着说着突然就有点儿伤感,感慨道,“你说这人为什么要老呢?年轻多好啊,老了可真没意思,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听见这话,林夏心里也有些不不好受,伸手抱了抱萧红,轻声安抚道:“妈,你别想那么多。我记得我曾经在书上看到过一句话是这样说的,明天和意外,你永远也不知道到底哪个会先来。所以甭管年轻人还是老年人,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能活多久。既然如此,咱就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把平凡普通的日子过好,人生也就算是圆满了。”
萧红想了想,觉得林夏说得似乎也很有道理,心情就好了点儿。
林夏见状,赶紧转移话题道:“对了妈,你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那些叔叔阿姨是不是都夸你了?”
“夸了,夸了——”萧红听到这话,一下子就笑了起来,“有夸我保养得好看起来年轻漂亮的,还有夸我衣品好穿衣服好看的。”
顿了顿,又神秘兮兮地看着林夏道:“不过你猜,他们今天夸我夸得最多的是什么?”
林夏想了想,摇摇头。
萧红见她猜不出来,十分得意:“就是你送我的那顶帽子呀!所有人都觉得好看,还有几个问我在哪儿买的呢!不过我告诉她们,这帽子是买不到滴,是我儿媳妇亲手给我做的!”
萧红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表情特别生动,林夏都能想象出她下午在那些阿姨们面前炫耀的模样,觉得有点儿可爱。
然后林夏就去衣帽间里把萧红上午送她的那顶宽檐帽拿了出来,笑眯眯地说:“妈,现在我可以把这顶帽子还给你了。”
萧红一愣,不解地看着她:“什么意思?这帽子我不是都已经送给你了吗?你不是很喜欢吗?”
林夏将帽子放在一边,拉起萧红的手,笑道:“妈,我说实话你可别生气。”
萧红还是云里雾里的,根本不明白她啥意思,只顺着说了句:“你说,我不生气。”
林夏老实交代:“其实上午我就是觉得这帽子的帽檐宽得太夸张了,跟你衣服的风格不是很搭,所以——”
萧红恍然大悟:“所以你才说你喜欢这帽子,趁机让我把帽子给换了,对吗?”
林夏点了点头,抿唇偷笑:“就是这样,妈你可真聪明!”
萧红哭笑不得:“原来上午我是被你给套路了呀!
“嘻嘻——”林夏讨好地拉着萧红的胳膊摇了两下,“妈,说好不生气的!”
萧红根本没生她的气,就是觉得有点儿好笑,伸出食指在她的额头上点了一下:“你这丫头,鬼精鬼精的!”
说完,又拿起那顶宽檐帽:“那既然你不是真的喜欢这帽子,我可就真收回来了。”
萧红喜欢戴帽子,家里各种款式各种颜色的帽子她买了有上百顶。不过像这个超大宽檐帽类似风格的她还真没有,所以特别喜欢,就算明知道跟身上穿的衣服不是很搭,却还是戴上了。
“嗯嗯——”林夏立马点头,还从萧红手里拿起宽檐帽戴在了她的头上,笑着说:“我看得出来妈你很喜欢这帽子,所以我又怎么会夺人所好呢!”
“你现在可真会说话!”萧红抬手摸了摸帽檐,笑道,“没事儿,回头我再送你别的。等明天回海城——”
说到这里,萧红突然一拍脑门,“哎哟,说了半天我把正事儿给忘了,尽顾着说这帽子了。”
林夏立马做出一幅洗耳恭听的模样,这让萧红十分受用。
“你大姑姑,就是顾东他爸的姐姐,明天满65岁,请了咱们一大家子人晚上吃饭。所以我就想问问你,明天要不要跟我一起回海城参加你大姑姑的生日宴?”
其实萧红原本的打算是跟顾东说让他自个儿去参加顾廷燕的生日宴,没打算带林夏。结果一来就从赵姐哪里得知顾东不在家,出差去了。她本来心里都想好了,不说这件事了。谁知林夏居然患了失忆症,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对她这个婆婆亲热得不得了,两个人的关系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好。
说心里话,萧红还真的挺喜欢现在的林夏,就想着正好借此机会带她去认认人。
当然,还有一个深层次的原因萧红不会说出来。
这些年她跟林夏婆媳俩不和,顾家那些人都知道,虽然表面上没说什么,背地里却没少笑话她。
但是现如今林夏变了,变得活泼可爱嘴巴甜不说,还跟她很亲密。她自然也想带林夏回去显摆显摆,让那些笑话她的人看看,她跟儿媳妇的关系好着呢!
林夏一听这话,连忙点头:“大姑姑生日,我当然要去给她老人家祝寿。”
顾东的大姑姑,算是很亲的人了,顾东不在家,那她这个做妻子的自然应该替他去。
老人家——
萧红的嘴角抽了抽,随即又笑了,因为她觉得如果顾廷燕听到这话,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可我现在根本不记得大姑姑,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答应之后,林夏又有些焦虑,“我应该给她准备什么礼物呢?”
萧红大手一挥:“这你不用担心,我会把你们那份也准备好的!”
“那太好了!”不用费神准备礼物,林夏开心不已,“谢谢妈!”
林夏这一声谢谢妈,听得萧红喜笑颜开,心满意足地回了自己房间。
这回刚躺下一分钟不到,就进入了梦乡。
顾东得知林夏要跟萧红一起回海城参加大姑姑的生日宴这件事,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虽说昨晚视频的时候他亲眼看见林夏和萧红的关系变好了,而且萧红也保证绝对不会欺负现在的林夏,但顾东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儿放不下,总觉得不真实。昨晚上他也没睡好,净想这事儿去了。今天早上睡到9点多才醒,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给小吴打电话,问他妈萧红回海城了没有。
结果,小吴告诉他,不光萧红回海城了,还把林夏也带上了。
顾东顿时傻眼了,他都还没有从萧红和林夏关系变好这件事情上缓过神来,她们居然又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要知道海城的顾家,关系及其复杂。虽然算不上是龙潭虎穴,却也差不了多少。更别说他那些个姑姑婶子堂姐表妹的,个个都是人精。他妈萧红在那些人面前,都讨不了便宜,更何况是17岁的林夏这个傻白甜。
海城顾家是个大家族,因为种种原因,顾东的爷爷顾恺娶了两房老婆。
大老婆余秀莲,也就是顾东的奶奶,生了5个孩子。顾东的父亲顾廷筵排行老三,上面有一个哥哥顾廷安,姐姐顾廷燕,下面有一个弟弟顾廷之,妹妹顾廷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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