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她的话,蒋怡夹菜的手一顿,被钳在两根筷子间的肉片滑落,重新掉回盘子里。
她微微嚅动着嘴:“你,怎么突然回去梨市了?”
易初语递给他们一个安心的眼神,“我想起来了。”
和他们讲开,易初语洗完澡回到卧室,蒋怡坐在她的床沿,似乎有些不放心。
那一年的意外,他们都受到了伤害,每个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心结,蒋怡害怕易初语变回那个处于奔溃边缘的模样。
好在,她成长了,也坚强了,学着面对不堪的过去。
易初语安抚了蒋怡,表现得跟个没事人一样,蒋怡这才放心下来。
除夕前夕,易初语和蒋怡在家里大搞卫生。
除夕那天,整座城市变得喧嚣热闹起来,家家户户都贴上了喜庆的对联,做了一桌丰盛美味的佳肴,隔着门都能闻到对家的饭菜香。
吃过年夜饭后,易初语拿着手机进了卧室,给肖楚言打电话。
不知道现在他在干嘛。
等了将近半分钟,对面才接起来。
隔着手机,易初语能听见对面簌簌的风声,能猜得出来肖楚言在室外,或者是阳台。
几天没见,肖楚言的声音似乎变得更有磁性。
“喂?”
易初语坐在书桌前,把玩着台灯,说:“在干吗呢?”
肖楚言如实答:“准备吃晚饭。”
“还没吃吗?”
现在已经七点了,平时的话,算早,只是现在是除夕夜,一般家家户户都会提早吃连夜饭。
肖楚言:“嗯。”
本来有挺多话想跟他说,一通电话,那些想说的又不翼而飞。
也许她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吧。
易初语摩挲着台灯的底座,“那你快去吃吧。”
对面落地窗拉开发出嘶啦的声音,一道中年女声响起:“楚言,快进来吃饭了。”
易初语又听她问:“和谁打电话呢?”
肖楚言没拿开手机,更没有捂住话筒,对那个女人说:“妈,是我女朋友。”
就算不在现场,易初语都能感觉到心一揪,仿佛她在现场,被他介绍给他的妈妈认识。
杨萍隔了好一会,才问道:“是易初语吗?”
透过手机的电流,易初语听到呼啸的风声夹着女人的声音。
她是怎么猜到是她?
肖楚言嗯一声。
杨萍像是自说自话:“那就好。”
肖楚言支走了杨萍后,才继续和她聊。
易初语将心底的疑惑问出口,“你妈妈怎么知道是我?”
听杨萍的口吻,不像是肖楚言之前告诉过她。
甚至,想到杨裕源和肖楚言在那次吃饭时的对话,易初语能猜到肖楚言没将他们在一起的事情告诉他妈,更没有透露他的女朋友是高中的初恋。
他没说话,只余风声在提醒易初语,还没挂电话。
愚钝的她,好像猜出来了。
肖楚言和他妈妈的关系僵其中肯定有一部分她的原因。
当初因为他妈的关系,易初语在班级里成为众人的谈论对象,给她心里加上新的枷锁。
易初语抬起头,看见对面的公园亮着光亮,是喜庆的颜色,大红色。
她说:“你不要跟你妈说我失忆的事情。”
起初,谁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况且肖楚言的妈妈肯定也不知道她的事情,更不懂她心里的煎熬。
对于杨萍来说,失去丈夫,她的心情也很糟糕。
易初语能理解杨萍的心情。
因为她也亲身经历过,这种滋味很难受。
人在奔溃的边缘,做出的事情难免会偏激。
易初语不想增加杨萍的心理负担,所以,她希望肖楚言不要将她失忆的事说出来,让她对于过去更加心怀愧疚,徒增无用的内疚。
肖楚言似乎能懂她的意思,嗯一声,又道:“谢谢。”
易初语不希望肖楚言因为她,与杨萍的关系疏离,说:“你有空多陪陪你妈。”
挂了电话后,易初语对着窗外的夜色发了一会儿的呆。
等到半夜十二点,易初语拿出手机给肖楚言发了短信——新年快乐。
肖楚言当时就给她回信息了。
过年的前几天,来了几位亲戚。
年初五的晚上,蒋怡邀请了余辉一家人过来吃饭。
易初语好久没见余辉,只觉得他好像又成熟了不少。
饭桌上,两家人随意地聊着天。
两家的家长都知道了余辉和易初语的情况,成为亲家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不过做朋友还是可以的。
聊着聊着,大家打开了话匣子。
余辉的妈妈问易初语:“初语,你男朋友怎么样?”
就算成为不了自己的儿媳,朋友的女儿,表露一下关心。
从头到尾安安静静吃饭的易初语,咬着筷子,不太好意思地说:“挺好的。”
余辉见过肖楚言,虽然次数屈指可数,但还是有话语权。
“初语的男朋友长得不错,至少比你儿子好。”
易初语听着余辉不吝啬地夸赞肖楚言,羞赧一笑,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个男人。
好像有点想他了。
余辉的妈妈偷笑着,开玩笑地说道:“难怪人家看不上你,你可得多多努力经营一下自己。”
易初语摇头:“阿姨,余辉也很好,只是,我的问题而已。”
蒋怡:“余辉人也不错啦,是初语的眼光不太行。”
这么一说,明显就在贬低易初语和肖楚言两个人。
易国风夹了一块肉放进碗里,跟个置身事外的人一样,可嘴上却说着:“余辉不错,但肖楚言也不差,你这么说,初语不开心了。”
蒋怡瞄一眼身边泼出去的女儿,改口:“也就一般般,过得去。”
吃过晚饭,两家人在客厅里边看电视,边聊天。
易初语拿着手机走出阳台,拉上了阳台的门,准备给肖楚言打个电话。
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在家,或者是在五大姑八大婆的家里?
还没来得及拨通电话,阳台的门被人拉开。
余辉走过来,和易初语肩并肩地站在栏杆前,看着远处的夜空繁星。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说话一直温声细语:“初语,和他还好吧?”
每次听到别人谈论肖楚言时,易初语都会不好意思,尤其是余辉还见过肖楚言,而肖楚言还吃过余辉的醋。
更加羞怯了。
她半垂着头看着手机屏幕里倒映的自己,笑着说道:“挺好的。”
余辉嗯一声,“那就好。”
他偏头看向满脸娇羞的女人,释然了。
他对易初语是有好感的,而且打心底觉得这个女孩子很好。
相处下来的那段时间,他以为易初语就是这么一个人,不冷不热,总是和人保持着距离,不会轻易跟人亲近。
你走近一步,她就后退一步,时刻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直到肖楚言的出现,余辉才恍然觉醒,原来并不是这样的,她只是对除了肖楚言以外的人这样。
易初语也会因为别人谈论到她的心上人而变得含羞带怯,仿佛春季盛开的粉红桃花。
这个世界上,也许有些人,你会觉得ta很冷淡,甚至觉得ta是一个对生活,对任何人都没有热情的人。
可你不知道的是,ta的热情都留给了后来的那个人。
余辉和易初语闲聊了一会,注意到易初语一直低头看时间,忽地明白她想干嘛,主动退出去,将阳台留给她。
等到余辉拉上门,易初语拿出手机给肖楚言打电话。
等了半晌,对面才被人接起来。
易初语:“喂?在干吗呢?”
令易初语没想到的是,接电话的不是肖楚言,而是他的妈妈——杨萍。
“易初语吗?”
迎面吹来一阵冷风,易初语哆嗦了一下,霎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和杨萍见过两次面,都是在学校,但是当时杨萍对她的意见很大,对着她就是一顿指责。
这个有修养的女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算是很气恼,也没有说一句脏话,只是一个劲地让她和肖楚言分手,不要耽误他学习。
有过不好的见面经历,易初语此刻不知道如何面对她。
隔了半天,才缓缓开口:“是我,阿姨,您好,虽然有点迟,但是还是跟您说一句新年快乐。”
憋了这么久,才想出这句话。
杨萍解释:“楚言约了朋友在楼下打球,忘带手机,如果你急着找他,我可以......”
易初语赶忙打断她,“阿姨,没事的,我就是闲来无聊,不用麻烦。”
“那好,等他回来我跟他讲一声。”
“嗯。”
沉静了须臾,杨萍语气凝重:“我,很抱歉。”
长辈给后辈道歉,易初语顿时有些不知所措,磕磕巴巴:“阿姨,不用了,您不用跟我道歉。”
易初语和杨萍聊了十多分钟才挂了电话。
杨萍当时没走出丈夫离世的阴影,生怕肖楚言不能遵照他父亲的遗愿考上刑警学院,不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刑警,不能成为令他骄傲的人。
所以,对肖楚言严苛起来,方方面面都想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