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楚言穿戴整齐,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比起下午看见他的模样,现在的他神清气爽,精神气足。
恢复了昔日的器宇轩昂。
他站在易初语的身后,颀长的身躯笼罩着娇小的她。
双手握住她裸露出来的白皙手腕,说道:“我来吧。”
“没事,你去休息,我来。”
两人的身体靠得很近,易初语觉得自己动一动就能贴到他的身上。
肖楚言:“等会我可能要出去一趟。”
“哦。”
易初语关掉水龙头,甩干手上的水珠,将厨房还给他。
她动作不熟练,做饭的速度自然不比肖楚言。
他稍等要出门,也许是急事,时间紧迫,那她就让他来下厨。
肖楚言手一拉,绑在易初语身后的蝴蝶结解开。
他帮她脱掉围裙,穿在自己的身上。
吃过晚饭,肖楚言在玄关处换鞋,眼神不时地瞄向在客厅看书的易初语。
拿起鞋柜上的钥匙,他站着军姿,面色冷峻,严肃:“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
易初语刚要翻页的手顿住,心疼这个执拗的男人,如果她再像从前那样逃避现实,不仅对不起她自己,更对不起为她付出了这么多的肖楚言。
那些郁结的心事,被人轻柔地抚平。
纵然身处深渊低谷,也会有人破开乌云给你带来一丝光亮。
易初语对着他展露笑颜,“可以,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肖楚言看她这副模样,才放下心来。
处理了两天,眉目逐渐清晰。
这桩案子不复杂,听肖楚言说,凶手是一名惯犯,已经犯下了两起入室盗窃案,并且留下了指纹。
现在已经知道了凶手的真实姓名,一切资料都几乎掌握,就差将他逮捕。
不过,因为凶手有着多年四处逃窜的经历,逮捕他有些困难。
在第一起中,凶手杀了人;第二起,屋主不在,只是盗了贵重物品;至于现在的第三起,遇上了刚加班回来的女主人,在试图制服她的过程中,女主人从高空坠落。
易初语不经意地问:“受害者的家属一定很难受吧?凶手还没伏法,还逍遥在外。”
肖楚言幽深的眼眸瞬间暗淡下来,嘴唇抿成一条线,思忖片刻,说:“初语。”
“嗯?”
“他就是杀害你弟弟的凶手。”
话音刚落,室内一片死寂。
易初语原本还在敲击键盘的手悬在键盘的上方,眼睛还看着满屏的资料,可却好像透过屏幕光泽看到了别处。
眼神没有聚焦,呆滞地停留在银屏。
肖楚言前倾着身子,隔着茶几,握紧她的手,许她承诺:“我一定会将凶手绳置于法,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接受法律的制裁。”
易初语这才有了知觉,侧过脸,对上肖楚言的视线,感受到他的笃定坚定。
“好。”缓了片刻,易初语说:“恶人自有恶人磨,作恶多端的人一定会受到惩罚的。”
肖楚言握紧她的手,松懈下来。
他一直很害怕将这个消息告诉易初语,会让她奔溃,情绪失控。
可现在看来,易初语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坚强。
易初语合上电脑,对肖楚言说:“我想去看看我弟弟。”
肖楚言的瞳孔微缩,闪过半秒的惊慌,脖颈的青筋微微浮现,尽力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我陪你去。”
现在案件没有解决,易初语不想麻烦他,更不想浪费他宝贵的时间去陪她做这些琐碎的事情。
易初语一手抚上他的手背,“不用了,我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半天,肖楚言没吭声,最后妥协地嗯一声。
和肖楚言说了之后,易初语买了第二天的高铁票回梨市。
肖楚言送她到高铁站,目送着她远去,久久没有回到车里,只是远远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了,他还在原地。
回过神,肖楚言上了驾驶座,从车里拿出了烟,咬一根点燃。
刚刚送易初语来车站时,风太大,怕冻着她,肖楚言没开车窗。
此刻,烟雾在车厢里散不出去,熏得他不得不眯上眼睛。
这么多年了,他从肆意阳光的少年成长了如今的沉稳内敛,学会了隐忍,将自己的情绪隐匿起来。
可看着她离开,他竟然会害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
肖楚言自嘲地笑着,被手中的烟呛了一口,干咳着,玩味地端详手上只剩半截的烟。
想到她不喜欢烟味,肖楚言掐灭了烟,降下车窗,让冷风吹散烟雾。
*
易初语取了车票,检票进站。
坐在窗边,看着高铁上的风景一幕幕地往后倒退。
她终于要回到童年成长的城市了,心情却复杂难言。
这座承载着她的苦,她的乐,她的悲,她的喜的城市,时隔多年,她终于要重新踏上这片土地。
坐了几个小时的高铁,易初语抵达梨市。
因为出发的时间不早,抵达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天空已布满繁星。
易初语在车站的附近找了一家酒店住下,马上给肖楚言发信息报平安。
肖楚言简单地回了几句信息,之后他们再也没聊天。
估摸他在忙。
易初语在酒店睡了一晚,第二天,早早就起床。
买了一束白菊花,来到了孟园的墓。
再过两天,就是2019年了。
这个时节,没有人来墓园祭拜,一排排黑色的墓碑静静地矗立,上面贴着照片。
每一张照片都是已逝者最年轻貌美的照片,他们笑着,眼神望着前方,像是在等待家人的到来。
易初语找到孟园的墓碑。
朝着她深深地鞠一躬,将手上的花放在她的墓碑前。
照片上的孟园是她高一的样子,温婉文静地浅浅笑着,好像在对易初语说:“你来啦。”
仿佛等了很多年,终于等到她。
易初语蹲着,和照片里的她平视,说道:“对不起,迟来了这么多年。”
风吹散她的话,静无一人的墓园,再度回归死寂。
易初语犹豫片刻,缓慢地伸出手,摸着照片里的孟园,又道:“对不起。”
如果当时她再多关注她,如果她的心思没有全部扑在学习和肖楚言的身上,多和孟园联系,一定能发现她已经患上了抑郁症。
高三下学期,孟园忙于艺考和高考,易初语生怕打扰到她,不敢太过频繁地联系她。
如果一切还能挽回......
可惜没有如果。
易初语不顾地板的冰冷,干脆坐在地上,和孟园开始聊着天。
冰凉的地板,易初语却感受不到寒冷,因为来见你,冬季都开始温暖起来。
和从前一样,什么都说,易初语从她刚开始写小说经历的痛苦创作过程,聊到她和肖楚言的故事。
任何细节都讲,想到什么就讲什么。
也不知道说了多久,易初语口都干了。
她站起身,再度向孟园深深鞠一躬,挥手道别。
走出两步,易初语回过头,看向那个永远只有十八岁的少女,笑靥如花,好像在对她说:“没关系。”
易初语笑了。
走出墓园,易初语停住了。
看着马路对面的男人朝着她走来。
一如从前。
易初语愣愣地开口:“你怎么来了?”
肖楚言穿着一身黑,黑色的长款外套,黑色的皮鞋,黑色的西装裤,压抑沉闷的着装。
他徐徐说道:“来找你。”
眼里克制的情愫,易初语看得一清二楚。
队长一伸手,易初语便跌进他的怀中。
他的外套没有扣上。
被他搂着的时候,他的风衣包裹着易初语,遮挡住侧面来风。
易初语闷在他的怀里,浑身都沾上了他的气息,强势。
只是被他拥着,易初语能感受到他的害怕,他的患得患失。
好不容易得到的珍宝,生怕一个不留神就弄不见。
因为多年之前的不告而别,给肖楚言的心里蒙上一层阴影,冷静自持自信果敢的他变得敏感,再次拥有时,变得小心翼翼,患得患失。
每一次,易初语的离开,对肖楚言来说都是一场酷刑。
这样的他怎么能让易初语不爱。
易初语拥着他劲瘦的腰身,“队长,易初语永不失信。”
我跟你说的,不离开就是永远都不离开。
肖楚言没有吭声。
易初阳的墓园在梨市的郊区,他们两个人坐车过去。
出租车停稳,肖楚言给了钱,两人下车。
这边的墓园也很冷清,放眼望去空无一人,只有排列密集的墓碑。
易初语站在易初阳的墓碑前,放下手中的花束,朝着他深深鞠一躬。
面色痛苦:“初阳,抱歉,姐姐今天才来。”
肖楚言朝着照片里的易初阳颔首,说:“初阳,我是姐夫。”
易初阳听到他以姐夫自居,怔住。
他神色凝重,以军姿站立,身姿凛凛,低沉的腔调四平八稳,像是在国旗下起誓般郑重:“初阳,我会将凶手绳置于法,还你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