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雾脸更热了,咳嗽一声答:“还好。”
“真的吗?”岑矜不信。
李雾想起她说的恋爱准则,改口坦白:“没睡好,一夜没睡好。”
岑矜回眸,故意逗他:“怎么回事啊,谈个恋爱还让你失眠了?”
李雾不吭声了,三两口解决掉自己碗里的,起身去厨房给岑矜盛粥。
两人并排站在流理台前,岑矜瞥向他,抬手揪他耳朵:“这两天你耳朵有不红的时候吗?”
李雾心一怦,忙搁下碗,捉开女人的手:“别动我了。”
他嗓音较之刚才沉了几分,不知求饶还是警告。
岑矜挣了两下,没成功,扬眼看他:“为什么不能动你。”
“你还要不要上班了?”他的恐吓就像小老虎炸毛,威风不过一秒,又敛住了,开始笑场,圈着岑矜手腕的指节力道也卸去几分。
岑矜借机往他胸口捶了两下:“你厉害了啊――是吗?”
李雾撒开手,垂下一瞬又单手把女人挟来自己怀里,埋首到她颈侧,深深吸气。
岑矜浑身汗毛倒竖,又忍不住想去吊住他脖子,做点失控出格的事情。主要他身上的味道太好闻了,那种年轻、扎实又清新的香气,她在办公室里根本闻不到,接下来一天都要闻不到,会很想念。
可是不能放任自己。
毕竟还有工作。
岑矜推搡起少年胸膛,语气有种自己也未察觉的黏糊:“好了,我真要上班呢。”
李雾感受到了,却纹丝未动,鼻尖滑过她下颌,又在她耳后极轻地啄吻了两下,才依依不舍直起上身。
岑矜整个人都绷直了,仿佛能联想出这幅动态画面,他锐利的面部线条,挺峭的鼻,还有因她沉醉的眼。
岑矜胸口涌动的频率微微急促了些。
所以在李雾的手掌撤离她后腰时,她立马后退一步,这一步略大,仿佛拉起一道很宽的隐形警戒线。
岑矜继续转身弄咖啡,心神难定,余光瞄到李雾端着碗回了桌,步态自若,她不禁暗骂一句,臭小子。
……
吃完早饭,岑矜跟李雾一道出了门。她将他放在地铁站口,而后驶往公司上班。
刚打开电脑登陆PC版微信,她就收到了小男友的问候:到公司了吗?
岑矜回复:到了。
她在思考是不是该提前秉公执法,定下规矩,对李雾开启暂时的“勿打扰”模式。
不然这小孩大概率会缠着她聊,她接下来两小时工作可能都做不好。
就这个间隙,对方已回了消息。
李雾:你忙吧。
李雾:我喜欢你。
李雾:今日份的,早上忘当面说了。
这三句话即刻让岑矜笑弯了眼,颧骨升天。若不是有同事在旁边,她简直快要捧脸看它个四五十遍。
她偏眼瞄了下左侧一脸丧样修图的路琪琪,撑唇,在心里将“免打扰”调回“Q我吧”:
岑矜:你呢,到学校了吗?
李雾:还有三站路。
岑矜问:今天还是去实验室么。
李雾回:嗯,今天可能会晚一点,要到五点向后。
岑矜顿了下:那别回来了,我估计也要加班。
李雾说:我可以在家等你。
岑矜撇了下嘴角:你进得去嘛你就在家等我。
李雾问:你把我指纹删了吗?
岑矜骗他:嗯。
那边半晌不语:那就在楼下等你。
他的“卖惨”能力三年来从不退步,岑矜拿他没办法:没删,你想回家就回家吧,但我不能保证什么时候回去。
李雾:嗯。
岑矜准备工作,回了个再见表情包:拜拜~姐姐要去赚钱啦。
李雾叫住她:再问你一件事。
岑矜:说。
李雾:我的礼物你看了吗?
岑矜愣了一下,这两天她除了睡觉基本都跟李雾黏在一起,完全忘了这档子事。
还好今天配的包跟一号那天一样,她赶紧回身翻找,从底层摸出那只小礼盒。
包装粉得有些显眼了,路琪琪的目光被扯来了一些。
岑矜有所察觉,就没有立刻打开,但心总好奇悬那也不是个事。岑矜焦灼坐了会,把盒子攥回手里,另一手端杯子作掩,去了趟茶水间。
这一路,走得跟特务接头一样。
成功侵入茶水间,她勾了下发,摘下上面小花,利索地将包装拆掉,里面是米白的丝绒盒,岑矜揭开一瞧,居然是支分外小巧的女士腕表。
玫瑰金色,款式复古,品牌算不上多名贵,但显然精挑细选,时点是十二粒颜色各异的小宝石,匠心独具。
岑矜取出来在腕部比划了一下,表盘秀气,系带细窄,似一根别致的手链。
表是属于他们的某种“信物”,当中意义不言而喻。
岑矜暗夸还挺会挑,转念又想,还不是她审美带得好。
岑矜立在原地,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开心,索性将自己那根VCA的手表摘下,换上了李雾送的这一块。想把这种欢怡感每时每刻附着到自己身上,也被其套牢。
此时有人声逼近,岑矜忙掏出手机,掂高腕部速拍一张,而后收好东西,匆匆回位。
她将图发给李雾,学起他当年回复:手表很好看,谢谢弟弟。
少年有些不敢相信:你都戴上了?
岑矜回:不然呢,我男朋友送的,为什么不戴,不像某些人当初那么别扭。
李雾似乎高兴到眩晕,连续发来三张大笑表情。
岑矜被这个傻子憨到,也跟着勾唇。
李雾又直白道:这会好想亲你。
肉麻死了,岑矜怼他:有病吧你,到学校没?
李雾:刚进校门。
岑矜:ok,孩子进园,我也放心了。我真的要工作了,请你专心搞你的科研,不要整天想东想西。
李雾一如既往地听话:嗯。
关掉对话框,岑矜用力抿了下唇,像是要把太过撒欢的笑意挤回门内。
切回文档,刚一偏眼,就对上了路琪琪虎视眈眈的双目。
岑矜:“……”
路琪琪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有情况。”
岑矜搭了下脸,眉微挑:“什么情况?”
路琪琪开始推理:“你从坐下就一直对着电脑笑,行动还鬼鬼祟祟,你蒙谁呢。”
以防坦白后招来同事们过多的盘问,岑矜装作好整以暇,面部演技直逼奥斯卡:“跟朋友聊天也不能笑吗?”
路琪琪眼如照灯,将信将疑,挪回自己电脑跟前。
岑矜轻吁一口气,活动两下脖子,专心码起视频脚本。
―
从业时间长了,预感也会变得灵敏精准,岑矜加班到十点才往回赶。
这一天,她几乎没有跟李雾讲话。
当然,这个乖孩子也没有打扰她。
只在中午问了她有没有按时吃饭,岑矜忙叫了份外卖应付这位芳龄十九爹系男子的检查。
那个瞬间,岑矜油然而生出一种错觉。
她与李雾身份对调了。
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岑矜不喜欢易被拿捏受制于人,那会让她置身的某一段关系变得如同走钢丝一般,险峻战兢而缺失安全感。下班路上,她意识到必须拨乱反正,就给李雾打了个电话,问他想不想吃什么宵夜,她可以顺路带回。
李雾:“我给你煮了宵夜。”
岑矜无言以对,沉默几秒,她问:“什么宵夜?”
李雾说:“疫情那会你特别爱喝的豆芽汤。”
岑矜顿了下:“我马上到家。”
等红灯时,岑矜遽然明白了,去年此刻她为什么没办法与这个男孩顺理成章暧昧下去。除去性格相关,那就是他们过于熟悉彼此了,无法产生男女之间那种关乎神秘感与新鲜劲的推拉与试探。
普遍的关系是从情人发展为亲人,而他们恰恰相反,所以会更敏感,也更艰难。
可能她天性如此,又或许与生长环境有关,岑矜总会不由自主地陷入某种共情之中。
她开始想象李雾这两年经历着什么,回忆着她这些年对他的施压,冷处理,暴脾气,甚至是有恃无恐。
她居然这样对待这一个少言寡语而小心翼翼喜欢着她的单纯小男孩儿。
她扫了眼外面淋满鸡尾酒蓝光线的大厦,觉得自己好像这座城市一样傲慢冰凉。
简直了。
岑矜。
她唾骂自己。
回到家后,这份感触在岑矜心底变得愈发具象。因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拖鞋已被摆放在玄关地毯上,还对着她进门的方向――它们似乎终于能理直气壮被安排在这里,也不会让拖鞋的主人多想。
他有多细致入微,就知道他这些年来有多压抑克己。
岑矜眼圈微热,趿上拖鞋,没有往里走,只高喊一声:“李雾!”
少年立即从书房冲出来,脚底近乎打滑地刹停在她面前,眼神询问“怎么了”。
岑矜看着他眼睛:“过来,让我抱抱。”
他立刻上前两步,将她揽至胸前,倾低头,贴到她鬓处问:“今天上班很累?”
岑矜没答,只拍起他背脊,一下接一下,慢而轻,好似在哄慰一个小朋友入睡,哪怕这个小朋友比她高了不止一头;又像是安抚自己,片刻才闷声道:“心肝肝,小可爱,乖崽崽,宝贝弟弟,我们一定要好好谈恋爱,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