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春华叹了声气又接着:“之前沈熙和外校的人打群架,王老师还想把沈弘亮叫过来聊聊,结果人家来了一句生意忙没时间,你说她爹都不管,我们外人还怎么管?”
周氤又问:“那沈熙母亲呢?”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好像很久之前就去世了吧。”他回答得很漫不经心。
周氤若有所思点头。
她坐下来没两分钟,困顿感便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周氤看了眼墙上挂钟,有两个多小时午休时间,下午还有课,她索性拿了个靠枕趴在桌上小憩。
睡得并不安稳,周氤隐约听到些脚步声,然后是两个人的低声对话:
“周老师睡了?”
“睡了。”
“那我把给周老师带的粥放她桌上。”
“可以,放那里吧。”
然后是塑料袋轻轻摩擦的响动声,就在耳边,周氤觉得有些吵,本能蹙起眉来,但她困得很,眼睛皮子都懒得掀开。
等了几分钟,办公室里终于恢复安静。
周氤又开始做梦,梦境奇幻诡谲。
她梦到自己在一条狭长幽深的巷子里,四周空无一人,天下着雨,她还是少女模样,没打伞也没穿鞋,不要命地往前跑,边跑边回头看后面那个追她的黑影。
周氤跑了很久,可这条巷子就像没有尽头一样,不管她怎么努力也跑不出去。跑到拐角处的时候,周氤脚下一滑直接摔到在地,她眯眼往后看,黑影越来越近了,周氤转头想爬起来重新跑,眼前却出现了一只手。
那只手手掌宽厚,骨节分明,手背有青筋缠绕其上。
周氤没抬头,但她听到一个喑哑低沉的熟悉嗓音——
他说:“氤氤,把手给我,让我带你出去。”
周氤猛地惊醒。
她起身,扭了下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酸痛的脖颈,然后环顾四周,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
桌上放着碗白粥,塑料袋扎得严严实实。
周氤确实饿了,她打开袋子喝完了这碗冷掉的粥,然后上课铃便响了。
压根来不及收拾,周氤直接起身拿起书本和作业便往教室里走。
里面闹哄哄的,像一群麻雀在叽叽喳喳,周氤都进门了还不得安静。
她先是将作业放到数学课代表李婷婷的桌上示意她发下去,然后拍了拍讲台,教室里终于归于宁静,周氤抬眸扫视了一眼,发现何露华就在自己座位上。
何露华低头趴在桌上不知道在写些什么,周氤多看了几眼,什么也没说,只垂首提高嗓音:“翻开前天的作业,有几个题错得挺多,我再讲一遍……”
下课后,周氤不动声色走到何露华座位旁,弯腰下去在她耳边柔声说:“来趟我办公室。”
她说完便往外走,片刻后,何露华才慢腾腾起身跟上。
到办公室,周氤先是收拾了桌上的粥盒,然后坐下来凝视眼前的女孩。
何露华身材娇小,弓背低头。
周氤放软声音:“感冒好得怎么样了?”
“好得差不多了。”何露华一直低头盯着自己鞋,声音怯怯的。
周氤抿了下红唇,又问:“今天上午老师去你家了,但你家里没人,你邻居说你们昨晚搬家了?”
何露华点头:“嗯。”
“怎么突然搬家了?”
何露华终于抬头看周氤:“不是突然,很久之前就定了,我妈说那里不好,她想让我换一个好点的环境。”
周氤看到她嘴角淤青眼角结痂关切地问了声:“你脸上怎么弄的?”
“前天……下雨摔的。”她回答得有些磕绊。
“下雨天还是得小心些,”周氤叮嘱了一句,又问,“露华,沈熙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她手指捏住衣角,头又低了下去,嗫嚅着:“看到……看到群里有说过。”
“我听同学说,沈熙之前经常欺负你,有这回事吗?”
何露华咬紧下嘴唇,慢慢点了点头。
周氤语气更轻柔,问:“你和王老师说过吗?”
何露华咽口水,摇头。
“家里知道吗?”
何露华又摇头。
周氤很心疼眼前这个腼腆内向的女孩,但沈熙已经死亡,现在也没法做什么了。
周氤只能叮嘱她:“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你就来告诉我,老师会帮你解决的,别闷在心里,不要觉得长大了还告诉老师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知道了吗?”
何露华“嗯”了一声,面无表情。
周氤往椅背上靠去,然后对何露华说:“好,你先回去上课吧。”
何露华这才转身往外走,她驼着背,一瘸一拐。
周氤收回视线,又拿出手机点开案发现场的图片,想到今天已经没课了,便起身对旁边批改作业的陈春华说:“陈老师,我有事情出去一趟,班里麻烦你帮我盯一下。”
陈春华连连点头:“行。”
出门,外面依旧下着雨。
雨势渐大,远观上去迷潆一片。
周氤撑开伞,慢慢走进雨幕中。
到校门口,她拦了辆出租车,进了车门收起伞,冲司机说了句:“师傅,去石惠桥。”
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声音很粗犷,“嗐”了一声,“姑娘,你没听说那边前几天刚发生了命案啊?”
周氤敷衍,“听说了,”怕司机多问,她又补充了一句,“去那边有事。”
司机“哦”了一声没问了,接着便发动车辆。
石惠桥并不远,离致一中学也就一两公里左右,但道路弯弯绕绕司机开了十分钟才到。
车停在桥边,周氤付了钱这才下了车。
外面的雨停了,桥边风挺大,将周氤长发吹得凌乱。
等出租车走后,周氤才顺着台阶往桥下走。
旁边生长着些杂草,由于冬日的缘故,草已枯黄,又淋了雨,看起来分外荒芜。
地有些滑,周氤小心翼翼到了桥下,看了眼桥下涵洞,又仔细对比了手机新闻上案发现场的图片,确认这边就是沈熙的抛尸地。
警察已经来勘探过现场,这几天又连下了三场雨,应该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了。
周氤眯起眼,看着灰白的桥壁,闭上眼开始回忆十年前那起案件。
这些年,周氤虽然想不起案发当晚凶手的身形,但她却收集了与那起案件有关的所有信息,包括她之前那三位受害者的。
第一位受害者李秋月,案发时18岁,是环城商场一黄金店的导购员。
第二位受害者黄莺语,案发时21岁,结婚不到一年,和丈夫一同经营小超市。
第三位受害者石诗桃,案发时18岁,她不是江州市人,是来这边务工的。
而周氤,案发时未满17岁,警方一致认为她就是927雨夜连环案凶手的第四个目标,只不过那晚恰好被周世英发现,凶手并未得逞。
周氤怀疑沈熙的死也与十年前那起案件有关,毕竟凶手选择的目标以及作案条件都很相似,可细想之下又似乎有些不同。
虽然都选择在雨夜作案,但那三位受害者是被抛尸在了崧山里。崧山是江州市最大的一座山,那里距离致一中学有些远,里面树木繁茂偏僻难行,抛尸地点很隐秘。
但石惠桥底下的涵洞却很显眼,并且石惠桥连通城东和城西,车来车往,抛尸在这里很容易被发现。
周氤眯起眼,转身走上来。
她转头往西看了眼,那边过去一公里远就是匀果路,周氤想起刘妍说过,沈熙在那边租了房子。
☆、chapter11
临近冬日,气温又低,冷风见缝插针疯狂摧残人的皮肤。
周氤鼻尖被冻得通红,手也冷得没有知觉了。她哈了几口热气,又掖紧大衣然后冒着寒风往匀果路的方向走去。
匀果路在江州市挺有名,这里酒吧夜店聚集,人潮拥挤,鱼龙混杂,是个寻欢作乐的好地方。
沈熙租住在匀果路,抛尸地又离那里很近,周氤隐约觉得这其中应该有什么关联,她没有十足把握,但想过去看看。
天气太冷风又很大,路程不远,周氤却足足走了快二十分钟。
到匀果路时暮色四合,这里才刚刚开始热闹,整条街霓虹熠熠闪烁,音潮巨浪在耳边此起彼伏。
身边人来来往往,周氤扫视过去,都是陌生脸孔。
路边,浓妆艳抹的女孩成群结队;身旁,酩酊大醉的酒鬼摇摇晃晃;酒吧门口,奇装异服的少年在放肆尖叫;角落,一男一女在旁若无人肆意欢愉。
都市男女在明处放纵欲望,污秽肮脏在暗处肆意滋长。
人生百态,世人千貌,各不相同。
周氤看着身边过去的一张张鲜活又陌生的面孔,不禁思考一个问题——那个恶人会不会也在其中呢?这么多年了,他会不会偶尔也会从自己身边经过,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毫不起眼,也没人注意。
周氤抬头往天上看去,纵横交错的老旧电线如蛛网般将这条街巷紧紧覆盖。
电线上是广阔天空,电线下就像干涸泥淖,进入此处的人会陷进去,陷进去的人越挣扎越深入最终被全部湮没。
周氤收回视线,看到旁边有家小商店,她抬腿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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