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觐川莫名其妙地走进来,上到三楼时跟局里的二把手打了个照面。
——“韩局。”
韩副局长年近花甲,这两年他身体状况不佳手里的工作逐渐下放,人一闲下来也愈发显得慈眉善目了,在局里通常都是唱|红脸的角色。
当年周觐川是他招进来的,又是他亲自带起来并一手提拔到现在的位置,他对这个后辈的欣赏偏爱毫不掩饰,队里人尽皆知,甚至操心完他的事业还犹嫌不够,这几年又开始忧心起他的个人问题,身体力行地把自己家里直系旁系的侄女外甥女都推了出来,奈何周队长实在孺子难教,一次又一次辜负他的苦心。
队里的人一致认为,如果周队不能在韩局退休前顺利结婚的话,以后绝对会有在公园里看到韩局举着牌子给他征婚的那一天。
一个头发半白的老先生,捧着一块毛笔写的牌子,笑意盈盈地站在公园的人行处,旁边是一群舞姿婀娜的红衣服广场舞大妈,那牌子上写:周某,男,市刑侦队工作,二级警衔,体健貌端有婚房……
光是想到这画面周觐川就脊背生寒。
韩副局长怀抱着一个特大号的黑色保温杯笑吟吟在爱徒面前站定,语重心长道:“觐川啊,这次的机会你一定要把握住,大胆去做,不要有顾虑!”
在周觐川不露声色的费解中,老领导本着点到为止的原则,微笑着飘走了。
周觐川原地跟着他离开的方向转了半圈,心里纳了闷儿了,案子进展他还没汇报呢,领导怎么就知道了?
这个奇怪的早晨还远没有结束。
周觐川刚坐稳,付朗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欸,川哥——”
这几天公检口搞辩论赛,办公室里除了出外勤的几个老人儿外剩下以纪斐为首的孩子们都被抓去当壮丁了。尽管四下无人,付副队长还是谨慎地压低了声音:“听说你这次的相亲对象又追到队里来了?”
周觐川愣了有五秒钟,对这般空穴来风惊了:“谁?”
付朗摆摆手,一副「我懂我全都懂」的表情:“据说你还让人家直接上来了?”
周觐川:“?”
“我说你昨天下午怎么出去那么久,馄饨店老板娘可都说了啊,姑娘可漂亮了,跟明星似的,又瘦又白,长头发,大高个儿,这回你可得好好把握……”
周觐川一脸茫然地盯着他桌上那碗吃了一半的干捞馄饨,陡然全明白了。
他一时间简直不知该是庆幸,还是庆幸——得亏刑侦队跟馄饨店的信息不对称,这人要是真给他们对上号,那他这绯闻可就爆了,搞不好上娱乐头版都有可能。
付朗喋喋不休:“……再说川哥你这事儿不地道啊,人都带到队里来了还不给大家见见?你知道兄弟们都等了多久有多盼望这一天吗?”
周觐川忍耐了半天,瞥他一眼,冷冷道:“你们是都工作不饱和吗?”
见他肯默认付朗也心满意足了,眉飞色舞地应着声工作去了。
就这么突如其来被脱了单的周队长直闷得胸口发慌,唯一聊以自我安慰的是至少三个月之内应该不会再有人给他攒相亲局了。
可令他始料未及的是信息传播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十二点午休时间刚到,他妈的电话就掐着点打了过来。
这里不是骂人,这是周觐川的妈,陈艳芬女士。
“怪不得你上两周都不回家,让你去相亲也不去,自己找好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叫什么?多大?处多久了?本地人吗?不是本地也没关系但绝不能出省,要不以后结婚了过年回去……”
“……生辰八字回头你赶紧给我一个,我拿去给你们俩算算合不合,当然不合也无所谓,你命硬,只要你不克人家就行了……”
“……明年八月有个千载难逢的黄道吉日,婚礼就定在那天吧!那房子得先装修起来了,她喜欢什么风格?这事儿就包我在身上,你们两个不用操心只管安心工作,对了说到这儿她是做什么的?……”
周觐川试图插了几次话都没成功,郁闷地连着抽了两根烟,一口气憋得肺都快烧着了。
“……有没有照片?什么时候领家里来?我说你干什么呢你妈说了这么半天你没听见吗回句话啊!”
终于轮到周觐川发言了,他一贯沉冷的声线已然无奈到了极点:“妈,她不是女朋友,她——”
陈艳芬女士打断了他:“还没确定关系?那你可得抓紧了,能看上你的可真不多了,你再挑三拣四的可就不像话了啊!”
周觐川听了这话忍不住道:“我怎么了?!”
陈女士毫不留情,专治不服:“老,而且穷,真浪费你妈辛辛苦苦拼了命给你的这张脸,当年要不是你那个不靠谱的爹——”
眼看着事态又要往陈年旧事上演变,周觐川当机立断:“我队里有事先挂了!”
正巧楼梯上冒尖出来一个实习生,蹬蹬小跑上来,看见周觐川来不及绕开,只能硬着头皮打了声招呼:“周队,我们要去后面馄饨店,一起吗?”
窝火一早上的周队长听见馄饨两个字就气不打一处来,冷着脸训斥她:“你是工作不饱和吗吃个饭还跑那么远!去视侦给我把报告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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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侦,会议室。
“十月七日16点48分,受害人最后与奚顾通话,从监控上来看,直到她去拉开车门,这通电话也没有挂断;17点10分,奚顾在长邺路发生车祸,事故地点距离案发现场三公里左右;19点,受害人隔壁车位车主发现并报警。”
周觐川一侧胳膊撑在桌子上,右手挑起桌上的激光笔。
“根据对面车里的行车记录仪,我们发现在秦枳自杀过程中,车内另外至少还有一个人。”
众人皆带着讶异屏气凝神地望向屏幕,监控画面放大,后座上的人露出了一截肩膀与半条手臂,从长度和比例来看是位男性的可能性比较大。
满室喧然。首座上的韩副局长不疾不徐地端起杯子喝了口他的养生茶,凝重的视线始终未离开屏幕。
“目前存在两种可能,一种是教唆自杀,另外一种是协同自杀。”周觐川特有的冷冽声线在暖气熏蒸的房间里回响,“不管是哪一种情况,这种行为都已经构成了刑事犯罪。”
“我们重新检查了受害人的手机,在一个APP上发现了她在案发前一天晚上预订鲜花和香槟的记录,约定的送达时间是七日晚20点,一个决意自杀的人为什么会为自己预定这些东西?退一步讲就算是她真的有自杀的意愿,鲜花和香槟,这是两种代表仪式感的东西,一个生活中充满了仪式感、非常在意外表的女性艺人,她即使自杀也应该是选择在家里更加合理,而不是在一个废弃工厂改成的尘土飞扬的停车场。”
周觐川稍微停顿,手指按在桌沿上,转动椅子面向众人。
“预定的鲜花和香槟,刚巧停在监控死角的车,车内找不到第二个人留下的痕迹,也没有留下任何遗言,以及昨天下午奚顾提供的证词——种种迹象都指向,这个案件是有预谋的教唆自杀的可能性更大。”
满室安静。
「教唆自杀」,众人各自揣摩着这几个字里的深意。
劝说、命令、利诱、胁迫,无论是哪一种情况,眼睁睁看着一个人一粒一粒吃下安眠药,逐渐意识涣散、瘫软、不省人事……那场景都足够令人心生寒意。
——“昨天晚上我们这边通过监控视频还原了受害人当天的行动路径。”
发言的是视侦的同事郝利,比纪斐大不上几岁,才调来局里两年的高材生,身上的书卷气很重,人也清瘦得仿佛随时能羽化登仙,跟他直白的名字一点也不相称。
他顶着一对熊猫眼坐在周觐川对面,手边一杯咖啡续命,一看就是刚刚熬夜奋战过。
“受害人当天下午独自从家里出来,经由长邺路到达停车场,紧接着去了旁边沅茂广场的一家私人美容院,约一个小时后回到了停车场。”
“沅茂广场——”付朗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扭头问身旁的人,“我记得那边新开的,停车很方便?”
纪斐点点头,补充:“沅茂广场现在还没招商完,底下商铺一半都空着,那里的地下停车场有三层,人又很少,完全没有理由把车停到外面。”
“也就是说,”付朗手掌轻叩桌面,“嫌疑人极有可能与受害人认识,甚至他们在案发当天有约在先?”
周觐川盯着屏幕,像是能看出什么来似的,半天没有说话。
郝利推了推眼镜,疲惫的一张脸里带着难色:“这个停车场监控非常不完善,多处盲区,而且周围交通流量特别大且嘈杂。从受害人上车到接到报警后三个小时内,我们逐一排查了这段时间离开停车场的车辆与人,但收效甚微。”
付朗略微思索,说:“按照先前秦枳助理的说法,她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心神不安,情绪也很差,异常焦虑暴躁,本来很有事业心的一个人甚至连续推掉了两部戏。”
“假设,受害人先是与这个人约见,然后显然她是以为自己能在见面后回家享用鲜花香槟——这两件事之间是否可能有某种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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