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觐川沉默了一瞬, 接着问:“她是什么情况?”
面前人的神色有些踌躇。
他淡声道:“我们现在在查的案子, 她或有涉及其中。还请你这边配合我们的调查。”
郑念有些为难的轻轻蹙眉,片刻后,开口道:“奚小姐的主要诉求是情感困扰。根据我们这段时间的交谈来看, 她跟她的男朋友恋情长跑多年, 对方的家庭背景深厚,性格非常自我、强势、偏执,控制欲很强, 甚至在两人相处中还存在比较极端的行为。”
“什么行为?”
“比如发生争执时的冷暴力、言语打击,否定贬低奚小姐的工作价值, 以及——”她停顿了瞬, “有过两次行为上的暴力。”
周觐川狭长眼底的震惊汹涌:“她为什么不分手?”
郑念道:“接触这么久我能感受到,奚小姐性格过于温和, 或者直白来说,有些懦弱, 以及讨好型人格。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奚小姐很爱她的男朋友, 她潜意识里无法说服自己接受这十年青春和感情投入的沉没成本。”
“他们这段关系显然很不对等。双方家庭的社会地位悬殊, 两个人的性格也并不合适,她也意识到自己在这段关系里越来越迷失、越来越痛苦,但是她放不下。相反她还会用对方从小缺少家庭温暖因此性格存在缺陷、对方的母亲背叛过父亲以至于他也痛恨背叛缺乏安全感、所以他才会这么在乎她虽然有时候脾气是大了点等等……这种类似的想法来麻痹自己。”
她说到这, 叹了口气:“这段关系里她处于弱势,却还把自己放到了一个救赎者的位置上,这就让这个问题很无解。”
周觐川薄唇轻抿着,峻冷的脸色晦暗不明,半天没有说话。
他觉得不可思议。不是奚顾的这些经历不可思议,而是郑医生口中的那个「奚顾」不可思议。
温和、怯懦、弱势、恋爱脑、忍气吞声、讨好型人格…………这怎么可能是他认识的那个人???
“不过奚小姐在最后一次过来时,流露出了分手的意向。”桌子对面的人仿佛稍有迟疑,但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她那天看着脸色不太好,好像经受了不小的打击。”郑念回忆起那天的场景,徐徐道,“我问她是不是两人又发生争执了,她没有回答,沉默很久,最后反问我,如果某天你发现,你深爱的、想共度余生的这个人,他犯了不可饶恕的原则性错误,你会怎么办?”
周觐川警觉抬眼,深邃的眉目轻轻绷了起来。
“我当时也很意外。因为我不知道她的「原则」界限是在哪里,所以我的回答是,如果这个错误已经严重到法律层面,我会首先劝他去承担责任,如果这个错误是在我个人不能接受的原则范围内,我会选择结束这段关系。”
“她说是,她现在也想分手,因为他们两个无法更进一步了——对方家世显赫,据说已经有了联姻的人选。”
周觐川沉声道:“所以她口中的原则性错误,应该是指对方劈腿、背叛了她?”
“按照我对那个男人平时所作所为的感受,”郑医生表情有些许复杂,“我个人猜想,也有可能是对方想在结婚的同时保持这段关系,并且不允许她反抗。”
周觐川彻底无话可说了。
两人从接待室出来。等电梯的时候,周觐川忽然又开口道:“郑医生——”
“一个人如果失忆了,她的性格也会发生改变吗?”
郑念双手插在兜里,想了想,回道:“我认为会有一定差异,但不会发生本质的改变。失忆只是记忆上的混乱,并不是人格的重组,因为失忆而判若两人的,这种案例我目前为止还没有见到过。”
“不过假装失忆的,”她笑了下,“我倒是见过不少。”
-
Soco一共有三层,由负一往上,消费越来越高昂,空间也越来越私密,连棚顶那两只碍眼的摄像头都是对着楼下照的,充分符合顶级VIP们的身份,誓不留下他们在这个空间里的一点痕迹。
时栎两次过来都是从停车场的贵宾电梯直达到顶层。这一层的设计显然花了不少心思,整个Soco的建筑原本为方形,这层牺牲掉中间的巨大面积,做出了一个挑空的下沉花园,几个包厢排布在边缘,之间相距甚远,以一条环形的回廊相连。人站在回廊上,隔着那些散发着幽香的草植,可以清晰俯瞰到楼下的光景。
那种微醺之下居高临下的感觉很微妙。看着别人阔谈、举杯,让人恍惚间也有种俯视众生的错觉。
时栎夹着烟漫不经心地往下看。
今天卡座里的人不多,她瞟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看头,远不如她上一次的见多识广,先是看到奚顾一个人在角落里黯然神伤地喝酒,紧接着又在洗手间碰见秦枳补妆——那天她已经醉到神色恍惚,眼神暗淡不清,握着口红的手不停在抖。
从洗手间出来时迎面碰上了何序。他看到秦枳很不耐烦:「怎么这么慢?那么大个老板在那儿坐着等你,你架子够大的啊?」转头看见时栎,他又迅速换了副笑脸:「大小姐,今天玩儿得还尽兴吗?」
当晚时栎回去时独自在车里坐了很久,凌晨后才开门上楼。
保姆给她留了灯,走到二楼时,她意外跟时恺打了个照面。
他看样子也刚回来不久,从冰箱里拿了瓶水,正像往常一样准备无视着绕过她回房时,时栎叫住了他。
她声音平静:时赋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
对方没回话,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她又道:这几年星娱的钱都是这么来的吗?
时恺缄默片刻,隐晦道:你情我愿。
时栎反问:每一个都是你情我愿?
他靠在门上拧开手里的水,神色淡漠:你跟我都用不着管这些。
时栎面无表情抬眼:如果某天他东窗事发被抓起来了呢?
时恺淡淡道:你不是偷着看过他那张名单么。
时栎无声看着他,唇角缓缓抿了起来。
他拎着瓶子站直,事不关己的语气:能抓他的人,也都在那张名单上。
时栎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问:你有没有参与?
他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回过头看她,不冷不热回了句:姐,管好自己。
……
远处的包厢门被人从里推开,时栎看着,蓦然回过了神。
她松开手,碾灭烟,跟了上去。
-
男人摇晃着扎进了卫生间。
时栎收回视线,从路过的杂物间里拽了个「维修中」的牌子杵到了卫生间门前,又在墙上贴着墙布的瓷砖中寻出一块儿带着缝隙的,打开,拉断了电闸。
今天Soco客人少。在她抽那两根烟的时候,连卫生间都无人光顾。
门里面传来一声响亮短促的咒骂。时栎推门进来,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
映着浅白色的火光,她提起角落里的拖把,严丝合缝地堵住了那间唯一关着的隔间。
里面的人毫无察觉,还大着舌头跟她嚷嚷:“兄弟,你去看看那灯是怎么回事?怎么又他妈坏了?”
时栎靠着墙壁掏出只烟,慢条斯理点着后,塞进了嘴里。
她抬起头吐了口烟,幽幽道:“乔钰,最近过得好吗?”
隔间里的人听到是个姑娘的声,觉出不对了。
“妹妹,你谁啊?”
时栎夹着烟晃了下头。一片漆黑中,唯一的光源从她脸下打上来,鲜红的嘴唇,漆黑的眼眸,惨白的脸色,美丽又阴森。
“我是时栎。”
数秒的安静后,乔公子先是借着酒劲笑了出来。
“呵。这可不好笑啊妹妹。”
他提上裤子,推了下隔间门,一下没推开,又不死心地试了一遍,确认自己被困住后,陡然恼了。
“你他妈谁啊?在这儿跟老子装神弄鬼?”
时栎垂眸弹了下烟灰,淡淡道:“我知道你一时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但我是真的很想你,所以才特意来找你的。”
乔钰又踹了几脚门,未果,破口大骂:“我接受个屁!老子当时看着你下葬的!你赶紧把门给我打开!要不然我出去非他妈弄死你!”
时栎抱着手臂轻笑了声:“哎呀乔钰,你看你高兴得都忘了,我本来就是死人啊。”
“我高兴你妈!!!”
乔公子几乎吼破了音。本来他酒精在头上就晕得慌,刚刚这几下动作太剧烈更是站都站不稳了,腿一软四仰八叉往后摔了下去,正好卡进马桶旁的夹缝里,扑腾中还掀翻了一旁的垃圾桶,他挣扎半天也没坐起来,闻着那散开的味道实在没忍住,又吐了自己一身。
时栎耐心等着里面动静小了,淡定劝到:“别这么激动,冷静点。”
“我找你呢,就是想回忆下我们的过去,回忆完我就走了——你这么着急出来,是想跟我一起走吗?”
乔钰蜷在地上,人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嘴上还在毫无气势地威胁:“有种你今天就让我死在这里,否则我出去就是你死。”
“你看你一大活人,跟我一个死人,总说什么死不死的啊。”时栎把自己的烟头扔进洗手池,放水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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