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对于她的那种熟悉感,又是从哪来的?
时栎不知道他一波三折的心思,招手叫来服务生:“买单。”
她打开钱包抽出张黑色的信用卡,片刻后服务生拿回来单子,她拿起笔签名字,第一笔潇洒地画下去后忽然握着笔顿了顿,而后又在旁边继续写完,工工整整的楷体。
周觐川的眸光沉了沉。时栎把笔还回去,叫他:“走吧?”
这结束和开始一样,都挺突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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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进寒风里,周觐川问身边的人:“你去哪里?我送你。”
时栎戴上背后的帽子,幽幽叹道:“无家可归。”
周觐川皱了下眉:“那去酒店?”
时栎站在台阶上似笑非笑地平视着他,语调一本正经:“你在邀请我?”
“……”周觐川无语地看着她。
她身上的羽绒服很蓬松,像张小被子披在身上,帽子很大,露出小小的一张脸,尖尖的下颌,肤色白皙,眼睛漆黑晶亮,嘴角的弧度带着狡黠,像只漂亮又调皮的小狐狸。
他心里忽觉有一瞬毫无预兆的松动。
这是人类必须永远承认的一点,美貌是全世界的通行证。即使美人初愈,还素颜。
周队长板着脸转身:“不去算了。”
身后的人小跑着跟上来:“君悦,谢谢。”
十一月的风阴郁寒冷。入夜后街道鲜少再有行人,路灯把两道身影拖长,直至交叠那一瞬,走在前面的人重新恢复了那副冷淡禁欲的神色。
上车后时栎一直在打电话。
“……明早六点出发?那我今天还睡不睡了?……体温已经正常了,我没回家,去酒店了……我是真的恐水……对,是没出什么事,真出事了那导演就是谋杀……”
“……这破戏……我自己接的?……好吧,我脑子最近有点问题,但你是专业的,你为什么要由着我胡闹?……行,以后全都听你的,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行了吧……”
红灯前,周觐川心不在焉地听她讲话。这种不管是讽刺、自嘲还是不耐烦,把所有情绪全都转化为略带点贫的戏谑腔调调侃出来的说话习惯,跟她在大众前的优雅形象判若两人。
他下意识转过头来费解而探究地看着她,视线意外与她对上那一瞬,他脑海里突然有种奇怪的意识,之前面对她时那种诡异的熟悉感仿佛找到了答案。
她也很像他从前认识的一个人。甚至这一瞬夜色里,她坐在副驾驶侧头看向他似笑非笑的鲜活神情,跟他记忆里的那一幕几乎复刻般的重叠。
可那个人,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啊?
作者有话要说: 时姐:其实我们真的见过。
周队:什么时候?
时姐:那是十年前的秋天,那年我刚刚十六岁——
周队(打断):你清醒一点,你今年三十。
第19章 拾玖
六点钟,酒店门准时响了。
门里面的窗帘紧闭,床上的人安详地躺着,鼻子以下都盖在被子里,一动未动,沉浸在一片黑甜中。
梦里面是一片白昼,审讯室里,一个看不清面貌的中年警察皱着眉,口气不耐:你嘴里有一句真话吗?
时栎看到自己又回到了中学时的打扮样貌,脸色无奈:我也不想穿越啊。
那警察更加不耐烦了,冷笑一声:还穿越,你从哪儿穿来的?唐朝?清朝?上辈子是哪个妃子?
时栎被激得有点恼:反正我跟你们这个案子没有关系,我不知情,我要回家。
对面的脸一下子狰狞了,恶狠狠道:你现在身上有两条人命,你哪里也不能去!
时栎气得猛地站起来踹翻了桌子,怒不可遏:我根本不是奚顾!我是——
那人拿出手铐,语气凶横地打断了她:来人啊!人就是她杀的!她现在已经疯了!把她送到精神病院去!
立刻有几个人凶神恶煞地围上来拉扯她,时栎拼命用力挣开,尖叫着喊:不是我!我没有!……
混乱挣扎中,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冷淡而威严的声音:放开她。
身上的桎梏瞬间消失。时栎头发凌乱,呼吸不匀,她心有余悸地回过身,周觐川穿着黑色夹克跟牛仔裤,面无表情地抱着手臂站在门前,声音沉正,带着冰冷的压迫:我看谁敢动她。
时栎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房间豁然变得开阔了,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们站得很近,他低头看着她,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和,与刚才在众人面前天差地别:阿栎——
她仰脸望着他呆呆地应了声,面前的人凝视着她的眼睛,捏住她的下巴缓缓凑了过来,动作轻柔而缓慢,直到时栎的脸颊开始发烫,他在她唇边缓缓低声道:该起床了。
时栎:…………?
突然间一片翻天地覆的刺眼白光,她下意识挡住眼睛,手臂却被人轻轻拉住了:
“小奚姐……醒醒……该起床了……”
时栎的意识逐渐恢复现实,躺在床上有点懵地看着床前的人。
谢渝问:“你做噩梦啦?刚才一直在说梦话。”
时栎的脑子延迟几秒:“我说什么了?”
“呃,乱七八糟的,就听清一句「我不是」,其他的就是些……”她迟疑。
“什么?”时栎有点紧张。
“脏话。”
“……”时栎坐起来,揉了揉头发,跌跌撞撞地下地了。洗漱加换衣服一起只用了七分钟,看谢渝的表情,时栎知道,她又一次重新定义了奚顾的边界。
要搁在往常她也就是一笑置之,只是今早这个梦实在有些诡异。说是噩梦吧,最后还有一段英雄救美,说是美梦的话,她又险些被差点强行按头成了杀人犯。
虽然梦是无厘头的,但里面传达的信息细想起来让人真实不安。奚顾参与进了警方在查的那件事里是现在已经确定的了,但她在那其中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一直以来时栎都把自己放到了潜在受害者的位置,注意力都在自我保护上。今早这个梦意外给她提了个醒,假如,奚顾不是受害的一方,而是也参与到了施暴或是隐瞒的角色中呢?
那她对此一无所知,倘若某天真被警方查到头上时,处境是不是就跟梦中的人一样,毫无辩解还手之力?
时栎沉默着走进电梯,帽子下的脸色不免有些阴郁。
从穿越以来,她对于这两个身份的选择其实未曾过多犹豫。她原本的人生看似锦衣玉食父慈女孝,但那只是表面而已。从她记事起,她就一直有两个坚定而执拗的心愿,一个是变漂亮,另一个是换个人生。
这场事故让她意外同时达成了这两个愿望,她甚至都不可思议地觉得是老天在奖励她多年来的虔诚。
可很快她就被现实打脸。她发现老天这次还是没打算善待她,并且还给她安排了一个更烂更危险的摊子。
那种感觉就像是游戏好不容易行进到一半,意外触发到了隐藏关卡,这条路看似柳暗花明实则怪兽横生,而她又是第一次走,完全未知也没有攻略可参考,且无路可退,只能一路往前。
时栎心里长叹口气。
另外,抛开这个不说,按照弗洛伊德他老人家的说法,梦是人类潜意识欲望的满足,那她这个莫名其妙的梦又是什么满足了她什么?被害妄想症吗?
时栎对着镜子里的脸,恍然想起她的后半段梦境,面部表情瞬间复杂地走向失控。
梦里的氛围暧昧荒唐又无比清晰,清晰得仿佛他凑近来那一瞬亲密是真实存在过的,只是这一刻回想起来,时栎脸颊都还隐隐感觉发热。
她确实曾经有跟他混熟了找机会套下案情进展以及拿他以备不时之需的心思,而这个梦是否意味着,那些都是她自欺欺人的借口,梦里发生的才是她潜意识里对那个从没给过她好脸色的男人的真实想法?
如果说她期待跟他发生亲密行为,那也就是意味着,她喜欢他?
时栎被自己这个结论惊得神色微怔。
不能够吧,他们才见了几次面?一定是前面哪个步骤推错了,再来一遍……不对,解梦本来就是迷信啊,弗洛伊德那套都几百年了?早过时了……对,迷信,一点都不科学,全都是臆想……
电梯间里响起的提示音打断了她脑海中的批|斗会:一楼到了。
时栎心有余悸地摇着头揉了揉自己的脸,沉着脸迅速走出电梯。
谢渝观察了她一路的表情变化,紧抱着她的包默默想,还有活人跟梦较劲的,人的起床气真是五花八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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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时栎事故之后第一次来星娱,也是她第一次在早上六点钟到这里。
这个她从前只有在倒时差时才会清醒的时间段,星娱大楼里已经灯火通明,沸沸扬扬。对于赶行程的艺人和工作人员来说,这里俨然自成一套早间的生态系统,一切分工明确,井然有序。
与之前时栎过来时最大的不同是,以前公司里大部分人不认识她,如今这里能碰到的无一例外全都认得她。一路上年轻的后辈向她弯腰,工作人员也都主动跟她打招呼,时栎假笑了一路,终于踏进化妆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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