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浪接一浪的宣传,把许多人吸引进了《大地震颤》的放映厅。
推广的话题性操作暂时停止,很快,《大地震颤》的观众们口口相传,越来越多的人出于好奇,买票进场。
《大地震颤》是2D影片,票价在同期电影里并不高,低门槛也让它有了更多被传播出去的可能。在网络上讨论营销话题和探戈视频的人渐渐少了,议论电影和赵英梅的越来越多。
“我爸妈当年也是这样下岗的,没有工作也没有钱,东北啊,那个冬天真的好难好难。”
“池幸演一个落魄的单亲妈妈,我原本还很怀疑,看到一半我就服气了,她完全摆脱了之前的形象和定位。”
“丧失听觉的部分真的很棒……我十六岁时双耳失聪,但我没有她那么勇敢。”
“好真实,我也是离异单身,带一个孩子,跟赵英梅一样,每天就是忙忙乱乱,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自己的事情。不想骂孩子,但有时候真的太压抑太难过,忍不住。看完电影之后,孩子问我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我说我以前的梦想是当一个漫画家。”
“整个放映厅都在为赵英梅鼓掌喝彩,我哭得好厉害。勇敢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需要鼓励!”
……
《大地震颤》的最后一部分,也是高潮部分,是赵英梅和王靖在舞台上完成了一次演出。赵英梅脱了鞋子光脚踩地,没有人辅助她,她完全被王靖带动引领。
世界对她来说是寂静无声的,她竭力用脚底皮肤肌肉感受地板的颤抖,灯光环绕着他们,王靖悠然自在,而她紧张得手心全都是汗。
一曲终了,两人鞠躬道谢。赵英梅知道她跳错了很多,她还踩到了王靖的脚。媒体的人团团围住他们想收获足够吸引人的感想,王靖讲得头头是道,赵英梅什么都听不见,她吃力地、大声地回答,声音变调,听起来模模糊糊。
“谢谢,王靖,我,很快乐。”她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说。
电影记录了赵英梅的这一年。这一年,她自己的现实情况是每况愈下的,但跳舞给她带来的快乐,好像让她脱壳而出,成了新的赵英梅。
电影的最后一个片段,是池幸和麦子讨论之后,麦子决定加上去的。
赵英梅在满是沙尘的小路上往前走。她结束了这一天的工作,准备坐公交车去接儿子回家。路上前后都没有人,她忽然来了兴致,站直,展开双手,跳着舞往前轻快地跑。一辆摩托车经过,一辆三轮车经过,她没有舞伴,但也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
镜头拉远,赵英梅脚尖踢起地面尘土,轻快地旋转。
电影就此结束。
池幸参加首映仪式时,电影结束瞬间,她听见身后坐着的观众发出一声很轻的叹息。随即,掌声响起。
裴瑗、麦子和池幸在这个影院里与媒体、看片记者、影评人见面。
姜岺与Eric来迟了一点,自然要被惩罚。两人在台上重演网络热传的贴身探戈段落,观众尖叫不断。到了提问环节,第一个观众显然是裴瑗的忠实影迷,他认为裴瑗的这部电影显然有更强的野心,问她“你认为女性主义影片适合商业化吗”。
裴瑗回答:把女性主义从社会话语体系里单独割裂出来,是个不好的信号。制作的时候,我并没有把它当做一部女性主义电影,我们所有人全程想要做的,只是一部“好电影”。你如果从中感受到了女性主义的存在,说明我们讲述了一个很好、很好的,和女人有关的故事。
池幸其实没想这么多,也没想这么深。裴瑗每次回答观众提问,池幸都听得很认真。她在面对“你觉得导演是个什么样的人”这种问题时,脱口而出:“一个挑剔得很深刻的人。”
下一个提问的女孩伸直手臂,整个人都要站起来了,池幸点点她。
“池幸,你好,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女孩结结巴巴,“我、我们见过的,你给我签过名,还帮过我。你还提醒我,苹果箱女人不能坐。”
池幸已经不记得了。
女孩又说:“从《虎牙》开始,我就是你的影迷,感谢你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放弃表演。”
她说得太过正式,放映厅里有善意的笑声。
女孩问:“你觉得这部电影给你带来了什么呢?”
有趣的问题。池幸想,一般的电影首映礼上,搞笑的、能活跃气氛的问题会更受欢迎。但实际上主创也喜欢接到严肃认真的话题。在首映礼上通过提问,表达电影制作过程中的想法,这对媒体、影评人来说,都是珍贵的第一手资料。
众人等待池幸的回答。
池幸攥着麦克风想了一会儿,抬头对那女孩笑:“是我的一次自我完成。”
如此这般,总而言之。
《大地震颤》杀青到上映,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年。
结束生日宴的第二天,池幸和团队出现在机场。
生日宴只邀请了要好的朋友,常小雁的微博发了两张照片,一张是池幸身穿白裙子低头切蛋糕,一张是她捧着一块蛋糕,抬头冲拍照的人笑,鼻尖沾着橙色的果酱。
因为是家里举行的寻常宴会,十来个人,池幸的妆容很素淡。她笑得开朗,想要跟人分享巨大喜悦一样,好看的眉眼弯弯,卷曲黑发衬着微红的脸颊。分明是冬季,池幸身上却有热夏的生命力,眼里闪动的火星永远是年轻、热烈的。
照片很美,静止的画面像讲述了一个温柔故事。发出来之后麦子抢占了沙发,发出评论:“男友视角?”
常小雁回了个大笑表情。
她微博里常常发池幸的各种照片。这一年里,照片的气氛有巨大变化:和以往总是摄影师操刀、后期精修或常小雁用自己的审美狂加滤镜的照片不同,池幸的许多照片就像是生活中随手拍下的片段。
她坐在窗边一边挠小猫耳朵一边玩手机游戏。她当上《幻夜奏鸣曲》推广人,做活动的时候双眼发亮地看自己喜欢的配音演员。夜跑后她站在宵夜摊两米外发愣。用落叶在地上拼一张看不出是谁的脸,她蹲在自己的作品旁狂笑。她穿着不合身的宽大衬衫,一边用吸尘器扫地一边打呵欠。
十二月时有一张照片,池幸戴红色毛线帽,穿臃肿的白色羽绒服,站在雪地里。大雪纷飞,她隔着茫茫雪片看拍照的人,嘴唇微微张开,一个将笑未笑的表情。
麦子火速转发,说:是莽子的一句诗。
她不忌讳熬夜拍戏的痘,不忌讳皱纹,不忌讳头顶生出的白发。在那个人镜头里,很奇妙,池幸怎样都是美的。满是生命力的美,活泼旺盛。
记者很快在池幸身边找到了周莽。
这个年轻人在去年的峰川年会上,因池幸的一吻而成名。
他有被镜头捕捉的价值,无论长相、身材还是气质,样样卓然。人们猜测他是池幸包养的小白脸,后来被挖出两人的往事,猜测又变成了“池幸一定帮他进娱乐圈”。
周莽安安静静在池幸身边当保镖,从陪池幸去德国拍戏开始,他成为了常小雁的助理经纪人。有媒体问常小雁,周莽上位,她的地位是不是会受到威胁。常小雁笑笑:想超过我,再好好做十年吧。
“池幸!你对《大地震颤》入围奥斯卡最佳影片、你入围最佳女主角,有什么感受?”记者喊。
池幸心情极好,她跟周莽对视一眼,回答:“这个问题我上周回答过了,你们可以去看看公众号的文章,别人写了很多,我说过的没说过的,他们听过的没听过的,都有。”
众记者:“……”
池幸提醒:“要过安检了,我可以再答两个问题。”
另一个记者连忙窜出来:“传闻你如今身价过亿,你有什么看法?”
池幸:“不要乱写啊!价格吹太高没人找我拍戏了,我去你家吃穷你。”她亮出一根手指,“最后一个问题。”
话筒直接伸到她面前:“你有信心拿奖吗?”
池幸灿烂一笑。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冲周围密密麻麻的手机和摄像镜头摆了摆手。
“再见!”她大声说。
在纷纷杂杂的声音里,周莽握住了她的手。
他们只给镜头留下相携而行的背影。
(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的立意里我写“爱是我们的避难所”。也许是爱情、亲情、友情,可能是对事业的热爱,可能是给虚拟人物或者偶像人物的期待——我后来又想,可能我们都需要寄托,一个安置正面负面,所有感情的地方。
有寄托的时候人不容易慌张,它像一张床,我撑不住了倒下了,它会说“过来呀,我在这里,我陪你”。
今年最后一个故事,谢谢各位读者朋友陪我到这里。
最后一章幸姐去参加奥斯卡,能不能拿奖,我也不知道。时间线走到这个点,其实已经是2022年了。
希望那时候我们的世界能够恢复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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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会有一个轻松的番外,各个人物后来的故事,但不知何时才有空写,总之我先标注完结。
另外开了个预收,名为《下一本言情》,仍旧是都市题材,还想继续看我写姑娘小伙故事的朋友可以收藏一下,明年才会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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