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柠 (十茶)

　　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扯了扯身旁男生的衣角，满是惊喜说道：“程星临, 下雪了耶。”
　　路以柠微微仰起头, 看着天空自上而落的雪花, 一双纯净的鹿眼里带着显见的迷恋。
　　她很喜欢看雪，喜欢看雪从天空落下来的样子。
　　洋洋洒洒的, 雪花纷飞，美的窒息。
　　以往都是自己一个人在看, 今年她的身边多了一个他。
　　路以柠脸色的笑意更深了些，嘴角两边的梨窝显现出来。
　　身旁的程星临应了她一声，没跟着她的目光看去, 只是盯着她那张白净的侧脸。
　　你看雪，我看你。
　　—
　　后来雪越下越大，路以柠就让程星临先上去她住的地方坐会。
　　待会等雪没这么大了再回去。
　　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 雪是停了，却下起了大雨，而且伴随着狂风大作。
　　路以柠拉开窗帘，看着窗外的磅礴大雨, 很快又合上。
　　她皱了皱眉头，心里很快就有了一个决定，看向那个坐在沙发上的男生。
　　“你今晚，要不要……”
　　程星临已经猜到她要说的是什么了。
　　他突然起了逗她的心思，“我不想再打地铺了。”
　　路以柠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含义是什么。
　　她有点结巴：“我、我只有一张床。”
　　“挤一挤就好。”
　　“我也只有一个枕头。”
　　“我不跟你抢。”
　　程星临看出了她脸上的犹豫不决，知道她这是当真了。
　　他决定见好就收，“不逗你了，等雨停了我就回……”
　　“好吧。”
　　程星临的心一颤。
　　他看着那个站在窗前的女生，朝她招了招手。
　　路以柠听话地走了过来。
　　刚走到他面前，身体就被人往下一扯，然后就坐到了男生的大腿上。
　　程星临单手环着她的腰身，另一只手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调侃道：“女朋友，你怎么这么乖啊。”
　　他又靠近她一些，“不怕你的男朋友是只大灰狼吗？”
　　会将你吃抹干净的那种。
　　路以柠用那双清澈透亮，又不谙世事的眼睛看他，说道：“我相信你。”
　　程星临：“……”
　　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
　　后来程星临还是选择留了下来。
　　他穿回上次顾以榛的那件衣服，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路以柠正在铺床。
　　床上只放了一个枕头，却有两张被子。
　　程星临擦着头发，走到床边，喊了她一声：“阿柠。”
　　路以柠嗯了一声，转过头来看他。
　　程星临指了指那两张被子，“我记得你很怕冷？”
　　路以柠点头。
　　他循循诱导着：“那你觉不觉得，两张被子叠在一起比较暖呢？”
　　路以柠看了看分开的两张被子，认真思考着他说的话。
　　程星临耐心地等着。
　　然后看到她把身体移到一边，扯过一张被子，叠在了另一张被子的上面。
　　他不露痕迹地笑了笑。
　　……
　　路以柠睡到了床的左边，程星临睡在右边。
　　起初两个人都是正面躺着的姿势，中间隔了点距离。
　　程星临将双手交叉枕在脑后，路以柠则是双手放在自己的腹部上，非常规矩的睡姿。
　　安静无眠。
　　过了一会，路以柠动了动，转了下身体，从左边侧躺着，又变成了右边躺。
　　程星临有所察觉，也动了动身体。
　　两人均侧着身体，呈现出面对面的姿势。
　　借着窗外那微弱的灯光，程星临看到了她的眼神仍然清明。
　　他动了动唇，低沉的嗓音诱哄着她，“要抱吗？”
　　路以柠鬼使神差地就凑了过去，然后慢慢地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他的胸膛。
　　而且还感受到了他的心跳声。
　　她惊叹：“程星临，你心跳得好快。”
　　“因为你啊，笨蛋。”
　　程星临的嗓音里带着几分无奈。
　　他将手放在她的脑袋上，低头吻了吻她的发梢，放轻了声音问：“是不是睡不着？”
　　路以柠嗯了一声。
　　“这种情况有多久了？”
　　“好几年了。”
　　她没说具体的数字，但是程星临也猜的到，应该是从她母亲去世后就有失眠的情况了。
　　他继续问道：“睡不着的时候在想什么？”
　　“想妈妈，想星乐，想爸爸、阿榛、外公外婆，还有星舟哥他们……”
　　程星临又听到了那个敏感的名字，轻皱了下眉，“就没想过我？”
　　怀里传来她很小声的低喃：“有的，最近想的，都是你。”
　　路以柠也不扭捏，实话实说。
　　程星临很满意她这个回答，忍不住亲了亲她的额头。
　　“以后想我了就找我，打电话发信息都行，我会第一时间回你。”
　　路以柠：“我怕打扰到你……”
　　“阿柠，你是我的女朋友，怎么打扰我都行。”
　　程星临将下巴搁在她的脑袋上，“我倒是希望，你能多依赖我一点。”
　　“不然我这个男朋友当得很没真实感。”
　　她发生什么事的时候总想着一个人解决，都不找他。
　　他没有那种被需要的感觉。
　　这让他很挫败。
　　路以柠解释着：“我很早之前就习惯了一个人，所以……”
　　他接着她的话：“所以，你以后要改变一下这种习惯，要习惯你的身边还有我。”
　　路以柠的一颗心被他的话所触动，她揪着他胸前的衣服，抬起头来看他。
　　那双眼睛里还带着几分不确定和试探：“那你以后，会一直陪着我吗？”
　　他看着她的眼睛，与她的视线对上，毫不犹豫地给予了肯定的回答，“会。”
　　“程星临会一直陪着路以柠的。”
　　他在给她承诺。
　　路以柠双手环上他的脖子，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喊着他的名字：“程星临。”
　　“嗯。”
　　“程星临。”
　　“嗯，我在。”
　　“程星临。”
　　“我在，我一直都在。”
　　不管她喊他多少次，他都会回应她。
　　此刻在他怀里的路以柠，在无数个黑夜里，那颗一直不安的心，竟然慢慢地平稳下来。
　　她主动开口：“你刚才，不是问我睡不着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吗？”
　　“嗯。”
　　路以柠张了张嘴，“我刚刚有提到过一个女生的名字，她叫星乐，唐星乐。”
　　她说完后又停了下来。
　　程星临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着她。
　　他能感受到怀里的女生此刻明显有着跟刚才不同的情绪。
　　是脆弱。
　　他也大概能猜到她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了。
　　路以柠像是陷入了回忆里，缓缓开口：“她是星舟哥的妹妹，也是我很好的朋友。”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是一个性格跟我完全不一样的女生，活泼、好动、古灵精怪、充满朝气，脸上永远带着灿烂的笑容。”
　　“她喜欢芭蕾，我喜欢大提琴，除了这一点不同以外，其他的兴趣爱好我们都一样，我们的梦想都是有一天能站在国际舞台上。”
　　“就像她说的那句话一样——”
　　“身披荣耀，追梦不止。”
　　说到这里，她又停了下来，过了一会才继续说道：“可她十岁那年，被确诊为骨癌。她无法再继续跳舞，无法再继续站在舞台上，也无法再实现自己的梦想。”
　　“……只能终日在医院接受治疗，每天忍受着疾病带给她的疼痛。但是她从来都没有抱怨过生活的不公平，即使每晚都疼得睡不着觉，第二天却依旧能笑着跟我聊天。”
　　“她真的，真的是一个特别好的女孩。”
　　路以柠的泪水滴落在他的脖子上，耳边是她细碎的哭声。
　　“我十四岁那年，她去世了。一个月后，我妈妈因为车祸也离世了。”
　　“后来我得了抑郁症，爸爸送我去了美国接受心理治疗。那时候我失眠很严重，睡不着的时候总是想到她们。”
　　“我很想她们，很想去找她们……”
　　程星临没说话，只是用力地抱紧了她一些。
　　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像是得到了突破口，一下子爆发了，路以柠的每一句话里都带着哭腔。
　　她还记得当时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
　　“我割腕的时候，就想试试刀子割下去是什么感觉。”
　　“真的好疼啊，我只是一刀子就这么疼了，那星乐该有多疼。”
　　“她是个连打针都怕的人，最后却被疼痛折磨至死，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为什么，为什么要我看着身边的人一个又一个的离开，星乐走了，妈妈也走了。”
　　“我也想跟着她们一起走，我当时看着那些红色的血一点一滴地从我身体流出，只感觉自己得到了解脱。”
　　“我那时候是真的不想活了……”
　　“可是最后我被星舟哥救了。”
　　程星临几乎能想象到当时的那个场景。
　　他虽然没有亲眼见到过，也没有亲身经历过，但是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他却能感受到。
　　“我该感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