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心控得很稳,平衡力掌握精妙,那是小时候玩攀岩留下的经验,如果不是马路边突然蹿出的醉汉,她几乎能过目不忘,完美复刻下林清执曾经的动作。醉汉摇晃着朝台阶上走,赵云今为了闪避他,重心骤然失控,身体歪斜着朝一边倒去。
可没有预想中的摔到冰冷的水泥地上,她的手臂被人紧紧拽住,落入一个坚硬的怀抱。
滑板远远飞出去,醉汉丝毫不知发生了什么,仰头灌了口酒继续走自己的路。
赵云今比江易矮大半个头,额头正好贴在他肩膀。
她还算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用种温柔到甜腻的语气说:“谢谢你。”
怀里是温软的身躯,瞬间让江易想起早前被她屁股压住的触感,绵绵又富有弹性,像极了小时候吃过的弹牙的玉米软糖。他用上全部的自制,才迫使自己松开手,赵云今眼睛弯成一道清亮的月牙,真诚十足望向他。
“真的记不起来?”江易没头没脑问了一句话。
赵云今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江易没有再问,走过去捡起林清执的滑板。
滑板刚才摔飞出去十几米,江易捡回来时轱辘摔掉一只,板面上裂开一道长痕。
赵云今愣了:“……质量有点差啊。”
她咬着嘴唇,鬼灵鬼灵的眸子望向江易:“阿易,商量个事怎么样?”
江易不知怎的,在这一刻跟出奇地跟她心意相通,直接回绝:“不可能。”
*
清晨。
林清执值了整晚夜班后终于吃到了警局外只有清晨才摆出来的豆花饭,他续了碗豆浆,神清气爽边喝边看早间新闻。对面凳子上坐了一个人,他抬头看见是江易,笑了笑:“不用上学的人也起这么早吗?”
江易神色严肃问道:“我还欠你多少钱?”
“没算。”林清执说,“都说了那钱不用急,有了再还,你别再进局子就是现阶段对我最好的回报了。”
江易从手提袋里掏出他的滑板。
昨夜赵云今摔了滑板后忧心忡忡,照她的话说,弄坏了林清执的滑板就相当于弄坏了二次元宅男的珍藏手办,是杀人老婆的天大罪过,况且这滑板从他高中起就用着,已经有感情了,她可不能当这个罪人。于是江易只好把滑板拿回去修,但他手工实在不怎么样,轱辘虽然装上了,但一动就吱嘎吱嘎响,中间缺的口子被他用502胶水黏住,上面粘的薄木板是从家里衣柜门上削下来的,原本滑板的配色在他看来就很滑稽,现在更加不伦不类了。
“昨晚玩的时候不小心摔了。”江易给赵云今打遮掩,“买个新的吧,算在我欠你的账上。”
林清执却没有想象中发怒,只是瞥了一眼:“不用换,这样挺漂亮的。”
“你不用担心赖账,钱我一定还你,只是早晚的事。”
“不是钱的问题,我确实觉得很漂亮,虽然性能不如从前了,但填补的这块木头很有巧思,可以拿来收藏。”林清执解释说,“滑板本身不贵,几千块而已,是我恋旧才用了这么多年,那轱辘早就钝了,如果不是你帮我摔坏,我还下不了决心换新的。况且是我拜托你帮我遛遛的,一切风险和后果当然自己承担,求人办事还要反过来问责,哪有这样的道理?”
林清执接过滑板,笑了笑:“真的很用心,谢谢你了,阿易。”
要不是赵云今说她在家里是没有地位的外来小可怜,惹继兄生气后果很严重,说不准会被赶出家门,江易绝对不会揽下这事。现在看来,他很肯定自己被赵云今骗了,林清执不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相反赵云今倒是可能为了维护自己在哥哥面前的完美形象而找他当替罪羊。
反正他在林清执心里前科累累,摔坏个滑板也算不上事。
正说着话,林清执手机响起来,他接过电话,脸色凝重:“知道了。”
他去摊位前付钱,顺便给江易点了碗热乎的豆花饭:“我回去加班,你吃完早饭就回技校上学,逃学半年再不去就离开除不远了,是学生就该有点学生的样子,别到处乱跑。”
江易没搭理他,林清执走出去又折回来,按住江易拿勺子的手:“去上学,听见没?”
那豆花饭挺香的,江易哦了一声,注意力全在饭上。
“哦是什么意思?”
“知道了。”江易面无表情地说,“我去上。”
*
赵云今早上来到学校,班级比平日空旷了许多,从她一进门起就有人用奇怪的目光注视她,就在她放下书包准备早自习的课本时,教导主任把她叫了出去。主任身后跟着两个警察,赵云今都眼熟,似乎去给林清执送饭时见过。
女警问:“赵云今,有同学看见你昨晚跟韩小禾他们一起结伴回家了,是吗?”
韩小禾就是昨夜邀请她一起结伴的女孩,在回家的路上还送了她一只纸叠的玫瑰花,赵云今点了点头。
“你们在哪里分开的?”
赵云今想了想:“油灯街的路口。”
一旁教导主任的脸色阴沉得吓人,她问:“怎么了?”
警察说:“昨晚你们八个人结伴同行,但最后只有你一个人安全到家了,其他人在和你分开后全部失踪,到现在已经失联超过十个小时了”
赵云今瞳孔缩紧,不可避免流露出一丝诧异。
警察说:“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045
“香中女生袭击案”没几天后, “一中学生失踪案”迅速成为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晚上,七个学生失踪在油灯街内,给本就声名狼藉的街子更添了一抹离奇色彩。
油灯街范围很大, 是横亘在西河市多年的毒瘤,房产商拆不动, 警方扫黄打不到, 住户人均痞子加流氓。
若是问谁可能和七个学生的失踪有关, 似乎没几个人嫌疑小。
当晚韩小禾一行人和赵云今分开后从主街进入油灯街的辖区,最后看见他们是某栋楼上做不可说生意的妖艳女人,据她说, 当时几个学生仔在她楼下说笑, 声音太大吵着了客人,被她几句脏话骂走了。那几个学生离去的方向是油灯街南方几乎没人居住的荒废地带,而那一片正好是监控管辖不到的地方, 这给警方的侦破工作带来了很大难度。
赵云今将那天分开前发生的种种事无巨细跟警方讲了一遍,但是可用信息并不多, 除了学生们进油灯街的动机是为了寻找罪犯外一无所获。香中袭击事件虽然没有抓获嫌疑人, 但是无论是根据受害者的描述还是作案现场的痕迹都表明,犯人是一人作案, 而一个人同时控制住七个年轻人基本没有可能,最为关键的是, 两起案件之间手法也不一致,一个是迷晕猥.亵后离开, 一个是将受害者带离现场, 因此暂时排除是同一人所为的可能性。
案子陷入僵局,虽然事后市政工程在油灯街各个出入口都安装了监控,但已经于事无补了, 警方当前能做的只是调查已有的监控记录,把部分路口当晚进出的人员及车辆进行仔细的排查。
前有中学女生万家馨市中心失踪案,后有香中女生袭击案,现在又闹出一个社会影响如此恶劣的高中生人间蒸发案,西河市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就连学校都停了几天课,复课后要么要求学生住校,要么要求每天早晚必须有家长亲自来接送。
中学的紧张氛围也波及到技校。
这是江易复学的第三天,那天他答应了林清执回去上学,恰巧当天没事做,一时头疼脑热竟然真的回学校感受了一下学生时代的生活,谁知道刚进学校就闹出失踪案,技校本来也是半寄宿制,这下直接安排全部学生必须住校,严禁封校期间一切理由的外出。
江易被锁在学校里出不去了,充电器都没带,现在用的还是花了五十块钱从无良小卖部里买来的,充电时不仅断断续续还烫得要命,像随时要爆炸似的。
晚自修要上到八点,七点时班上就有人坐不住了,杂乱的教室里没有老师,前排还坐着几个认真看书的学生,后排几个男生已经开始围在一起打牌了。
教室里的学生原本江易认识的也没几个,半年多没来读书,现在名字更是一个都不记得了。他趴在桌上睡了一会,被邻桌几个男生打牌的声音吵醒,那些人是江易的舍友,还算脸熟,他们打牌缺人,踢江易的桌腿问他要不要一起打。
江易说:“我只打钱。”
男生都不像缺钱的样,张扬着眉:“打钱可以,五块一张,你玩得起吗?”
江易坐了过去。但凡千技高超的人赌技都不会太差,江易面对这些稚嫩的牌场新手甚至都没出老千,一小时就赢了一千多。
输得最多的男生先绷不住,看了眼时间快下课了,他起身找借口:“不玩了不玩了,我要去接女朋友放学了,她市四中的,现在闹得人心惶惶的,她一个人回家我不放心。”
旁边人问:“接女朋友放学?你怎么出校啊?”
“后门墙边的树可以爬出去,我十一点就回来,查宿的话记得帮我打个掩护。”
走了一个人,剩下的局也打不起来,晚自习下课,江易正要离开教室被人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