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了。”赵云今说,“一瓶花白白扔掉都可惜,有钱白白扔掉不赚岂不就是傻子了?”
她给他倒了一杯茶:“坐吧,我打听到您是西河有名的老师傅,在制钉厂工作了30年,我有求您你又不想亲自上门,才想办法请您过来。那钱不是莫名其妙,我有事请教,五百只是定金,如果我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还会有重酬。”
秦卫国愣了愣:“你要问什么?”
赵云今掏出一个小盒子:“请您掌掌眼,这钉子一般用在什么地方?”
秦卫国脱了雨衣,在门口的垫子上蹭干净鞋,走过来小心地拿着钉子瞧:“……这尺寸不是我们平常用的啊,你从哪里弄的?”
“就是不知道才要问您。”赵云今笑着说,“钉面上的数字是什么意思?”
秦卫国这才注意到钉子上1998.02的数字,平顶下面还印着“西”字,意味着是西河制造,他说:“这是出厂编号,这数字的意思是钉子是这厂子一九九八年第二批出厂的批次,现在很少会有钉子上面印这个了,用处不大又费时,早几年倒是有制钉厂这样做……让我想想,九八年西河印批次的厂子我印象里只有彦铭机械和永裕钉厂,我们厂不造这个型号的钉子,用处我确实是不知道,你得去原厂找人问。”
“原厂现在还开着吗?”
“永裕钉厂早就倒闭了,彦铭机械还经营着,不过现在也不造钉子,改造卷钉枪了。”
赵云今从桌下掏出一个封好的红包递过去,柔声说:“谢谢您了。”
秦卫国点了点里面的数额,足有两千块,他迟疑:“我就说了几句话,也没做什么事情,这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赵云今说,“以后说不准还有要劳烦您的地方。”
她将刚刚插好的康乃馨瓶里坠入几束满天星,花瓶包好送到秦卫国手上:“这个送您,忘掉来过我这儿就好。”
秦卫国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姑娘,刚才进来的时候就想跟你说了,你门口的匾额是白的,两边的门联是白的,下面摆的茶花也是白的,这在我们老家是很不吉利的,只有祭奠死人做白事的时候才会这么做,开门做生意图的是招财和喜庆,这样反而招丧,你趁早把它换了吧。”
赵云今笑了笑:“我会注意的。”
*
霍璋晚上庆生,叫了赵云今在家吃饭。
他没大肆铺张,只是简单吃个家宴,赵云今早早就到了,饭菜上桌,就等孙玉斗来了。
时间过了八点,孙玉斗人还没到,霍璋发出去的消息也没人回复,他电话打过去,对面关机了。
他蹙眉:“这些年他一直陪我过生日,不会记不住日子。”
何通说:“霍先生,我三四天没看见孙哥了,不过之前他就这样,十天半个月不来公司都纯属正常,我也没多想,现在他人没影,又不接您电话,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霍璋眸色暗了暗,何通会看人眼色,直接开车带人去了孙玉斗家。
四十分钟后,他打回电话。
——孙玉斗不在家,问了楼下物业,他已经三天没回家了。
桌上的菜已经没了热气,霍璋岿然坐着,一言不发。
空调风吹得凉,赵云今起来给他的腿上盖毛毯,他摆了摆手,脸色阴沉。
何通问:“霍先生,怎么办?”
霍璋不说话,赵云今跟在他身边久了,知道他越是不说话越是酝酿着极愤怒的情绪。孙玉斗是他至亲的舅舅,更是唯一的亲人,现在十有八.九是出事了,平时他为人虽然豪横,但旁人都顾及霍璋的面子不敢招惹他,现在他失踪了,对方明摆着是不把霍璋放在眼里。
或者说,对方根本就是冲着霍璋去的。
霍璋不说话,何通没了主意,赵云今接过男人手里的电话,轻声回了句:“报警吧。”
*
找到失踪的孙玉斗不难,甚至可以说易如反掌,警方接到报案三个小时后就找到了他。
监控显示他三天前进了油灯街就没出来过,警方在油灯街的辖区内进行地毯式搜索,在一座废弃的高楼顶层找了他。
发现孙玉斗的时候,他被人用麻绳严严实实绑在楼内的水泥柱上,口、眼都贴着黑胶带,双手缺了三根指头,他不吃不喝了三天几乎奄奄一息,脸上的伤口泡了辣椒水已经开始溃烂,由于一直被绑着,皮肤被勒成了深紫色,裤.裆里全是没憋住的屎尿,整个人精神已经涣散了,只剩一口气撑着。
他咬牙切齿,但几天水米不进,声音嘶哑的厉害:“霍璋,是江……”
警察贴近耳朵:“你说什么?”
孙玉斗不知想到了什么,刚要脱口而出的话又憋回了嘴里,他脑袋一歪,再也撑不住,直接昏死了过去。
“你们来看这是什么?”不远处的女警喊道。
办案警察凑过去看,女警手里拿着一张身份证,照片上的少年英俊清冷,眼里满溢着冷漠和桀骜。
“江易。”办案警察说,“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023
贺丰宝在单面玻璃外站了二十分钟, 他手里端着杯清凉去火的菊花茶,神色凝重盯着坐在玻璃后的江易。
男人已经在里面坐了半个小时,期间没有警察进去, 这是审讯嫌疑人时常用的手段,等吊足了时间给人造成一定心理压力后再出现, 往往能取得事半功倍的成效。
江易的坐姿从开始到现在就没变过, 他懒散地靠着椅背, 视线落在面前木桌神色的纹理上。他晚上在家睡觉突然被带走,没有惊恐失措也没有为自己辩驳,甚至没有开口问一句为什么, 他神色平静, 仿佛这里不是警局的审讯室,而是自己家那样自然。
“半个小时了,就这样坐着, 没说过话,连眼神都没乱瞄过。”旁边的警员说。
贺丰宝放下茶杯:“他跟那些愣头青不一样, 十八岁以前他进来的次数就能把警局的门槛踩破, 是个硬骨头。”
警员说:“贺队,我跟你配合, 我唱.红脸你唱白脸,吓他一会儿保准什么都说。”
“没用。”贺丰宝说, “对这种人什么手段都不能使,因为什么手段都没用, 以前他听话是因为林清执在, 林清执能制住他,现在没戏了。”
贺丰宝进了屋,江易看了一眼, 神态自若跟他打招呼:“贺队长,好久不见了。”
“是啊。”贺丰宝笑笑,“四年多了,自从你和云今分手后,咱们已经很久没去香溪边上玩滑板了。”
江易漫不经心道:“林清执呢,怎么没见他?”
贺丰宝眼睑沉了沉,没说话。
警员拉开椅子坐下,翻开笔录本:“别说无关的废话,我问你答,知道今天为什么叫你来吗?”
“不知道。”江易淡淡地说,“也可能知道,因为油灯街的事?”
贺丰宝和那警察同时一愣,紧接着,警员问:“你承认了?”
江易换了个坐姿,直起身子抻了抻肩膀端详着他:“这有什么可否认的,你们盯着油灯街也不是一两天了,可这么多年过去也没见把那清理干净,我是去油灯街玩了,怎么,你们抓到现行了吗?”
贺丰宝蹙眉,那警员沉不住气,怒道:“什么油灯街现不现行的?你别给我打岔,我不是问你嫖.娼的事!”
他掏出江易的身份证拍在桌上:“看看这是什么!”
“我的身份证。”江易面不改色说。
“知道我们在哪捡到的吗?在孙玉斗被绑架的现场。”警员问,“你老实交代,孙玉斗是不是你绑的?”
江易原本平静的眉梢听到这句话后微微挑了一下:“我的身份证半个月前遗失了,一个星期前我在油灯街辖区派出所申请补办了,你们应该能查到补办记录。”
贺丰宝跟警员对视了一眼,警员出门去查,屋里只剩下他和江易两个人。
贺丰宝换了一个随意的坐姿,手里转着根中性笔打量他:“听说你去给霍璋做事了?云今也跟在霍璋身边,见过面了吗?”
贺丰宝笑着说:“就当是闲聊,那妮子从前就漂亮,这些年过去更长开了,你就没后悔过当年跟她分手吗?”
江易忽然笑了:“在审讯室闲聊的事情林清执从前也干过,可他当初关了摄影机,贺队,在审讯过程中和嫌疑人聊桃色八卦显然不太专业。”
“不专业又怎么样?”贺丰宝看上去在闲聊往事,实际上每一秒都没放弃观察他,“大不了被上司知道把我开回家,反正成天加班我也干够了,不如回去做点小买卖,周末约上你和云今去香溪玩一玩,晚上再一起去做个大保健。”
“你别看我人模狗样的,主要是受工作所限,要不是碍于这身警服,我也想去体验下油灯街到底有什么魔力,扫黄打非这么多年依然长盛不衰。”贺丰宝跟他胡天侃地,满嘴没几句人话,“江易,你对那熟悉,给推荐几个找乐子的地方?”
不等江易说话,那警员就推门进来了,他朝贺丰宝使了个眼色:“他一个星期前确实去派出所补办了身份证,现场找到的是他旧的那张。”
贺丰宝唔了一声,翘腿坐着,言归正传:“四月九日凌晨12点到12点半这段时间你在哪?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