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无不伏跪在地,双目含泪地对着那位衣袖雪白的神明重重磕头,“拜谢帝君恩泽!”
彼时,赢秋眼见着那位受众人跪拜的年轻帝君忽而回首看向她。
她总觉得他变了,明明还是曾经的那张明净容颜,明明还是那样一双清澈的眼,但此刻的赢秋,却在他的脸上再看不见任何一丝一毫的阴郁之色。
他那双眼睛清亮温柔,就好像那夜的那场梦境里,在他身后倾泻而过的天河里,包裹着的星辰。
当他飞身来到她的身前,就立在她的面前。
他亲鬓前的两缕龙须发被风吹得来回摇曳,他明明还是他,但此刻玉冠束发,雪衣如坠珍珠般的华光,似乎又比往常要更添几分出仙姿玉骨。
此刻他微垂眼睫,看她时,就已经无端多出几分撩人心旌的风情骨态。
令她只是这样望着他,大脑就已经完全空白,再也想不起更多的事情。
他轻抬起手,宽大的衣袖微翻,露出一截白皙的腕骨,而他的手指轻轻地触碰到她脸颊的伤口,微微的刺痛感在他指尖金光微闪的瞬间就已经消失不见,就连那道伤口也都在瞬间愈合无痕。
他是沉神洞中唯一走出的真神,是这苍穹万海皆该臣服的帝君,他重生之际散出的仙灵之气,便足以令此间生灵死而复生。
便是那被元思倾雷电之力斩杀于业海深处的海妖,此刻也已经重塑血肉,恢复生机。
海妖收揽住业海最为激烈的波涛,发出的声音近乎一支音调诡秘空灵的调子,他收好自己所有的触手,垂首伏跪时,便有大半身躯淹没在海水之下。
他对着礁石上立着的那位年轻帝君诚心伏拜,就如同岸上所有的妖怪一般。
就连远处因为山石崩裂而仓皇出逃的那些动物们也都不由向着金光弥漫的海岸垂首跪拜,发出清晰的叫声。
“帝君!你看看我呀,看我呀!”半坐在礁石上的少年苍玉眼巴巴地看着飞身而来,立在礁石上,却始终没有腾出空看他一眼的年轻帝君,他到底是坐不住了,伸手就去拽帝君的衣摆,“帝君我等您好久了,呜呜呜呜……”
原本将要对赢秋说些什么,却终究被这鬼哭狼嚎似的少年打断,则灵眉心一跳,把他的脑袋按了下去。
离开血腥味浓重的业海,再一次重回严市,好像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如果赢秋不曾在闻家的厅堂里看见林月半和那些已经死去的妖怪们挂了一整面墙的照片的话,她几乎就要相信那不过是一场血腥的梦。
妖族但凡是登记在册的妖怪身上都被妖怪事务管理局植入了一种禁咒,这种禁咒不会伤害妖族人的性命,只会令同族之人有些相互牵引的联系感,也算是管理局想出来的一种管理人口,保护族类的办法。
而元思却改造了这种禁咒,一旦当日在业海,他杀光了那数千的妖怪,杀了制造出这种禁咒的闻修永,那么那禁咒就会变成□□一样的东西,瞬间毁灭掉这世上所有的妖怪。
“幸好则灵来得及时,不然……”楚靖阳微叹一声,没再说下去。
赢秋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个苍玉给的苹果,半晌也没咬一口,她也许是还在回想当日种种,“你当初说,小莲花要十天才能醒得过来,可为什么他第九天就醒了?”
她乘着叶霄的纸鹤去时,还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办才能唤醒他。
可她才踏上那烟云缭绕间的长阶,他就已经听到了她的脚步声,仿佛他的魂灵早已在那神殿之中的金身神像里,等待了她好久好久。
“问我做什么?”楚靖阳却轻声笑起来,看她时,眼中仍带几分揶揄,“这难道不该问你自己?”
也许是见赢秋呆呆的,还没意识到他的打趣,他就挑眉道,“你可知则灵当初本体无形,原本就是混沌灵气,一世轮回虽投身成莲妖,但那到底也并不是他的真身,”
“偏偏是阴差阳错进入虔虚镜之后,为了你反倒连本体都化为玄莲了……你说,你若是不能轻易唤醒他,还有谁,能唤醒他?”
情爱之事,楚靖阳到底也算是一个过来人,当初那一世,则灵一生都在为了挽救妖族而颠沛流离,而他却在繁花殿前遇上了那个葶花妖。
“则灵身上的戾气,是那一世殉道后执念所成,在虔虚镜里他也未能洗去那些残戾之气,如果不是他从虔虚镜里出来后,残存的戾气都因你而消,也许这一劫,他也渡不得了……”
楚靖阳在虔虚镜里是死在傅沉莲剑下,他一身死,就立即脱离了虔虚镜,也就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前尘往事,但他也十分清楚,《满城雪》里的那些设定在傅沉莲身上的惨痛经历,终会让他的戾气变得更为深重,一旦他再无生念,也许他就将永远死在虔虚镜的幻境里,再也没有渡劫重生的可能。
那时的楚靖阳方才挣脱虔虚镜,就是那四季都吹不走的一缕风声,常驻在庆沣镇的那座小院子里,沉沉地睡着。
他从虔虚镜里带出来的傅沉莲的本体阴差阳错被双目模糊的赢秋从锦鲤石缸里捞起,在窗台白日迎光,夜晚晒月,听着少女一个人孤独地自言自语,竟也化为莲花种,一朝盛放。
如果没有赢秋,如果她从不曾去到虔虚幻境里陪伴那个还在血影刀光里苦苦挣扎的少年,也许则灵,就早该死在那些须弥幻象里。
“这终归,是你们的缘分,”
楚靖阳含笑地看着沙发上的女孩儿,“也该是则灵的幸事。”
“你们在说什么啊?”
赢秋神思恍惚时,苍玉却从楼上跑下来,凑到他们面前,看了看楚靖阳,又看了看赢秋,“我也要听我也要听!”
“小帝妃,你不能跟他有小秘密!我才是你的好朋友!”苍玉推了推赢秋的手臂。
这个聒噪的少年仍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袍,就跟此刻正缓步从楼上走下来的那人一样,几乎如出一辙。
赢秋摸了摸苍玉的衣袖,“你们俩怎么都穿一样的衣服?”
苍玉回头看了一眼那位已经走下楼来的帝君,尚且有些稚气的面容流露出些许不好意思的神情,“那,那我不是想变得跟帝君一样嘛,帝君的衣服多好看……”
“你也喜欢嘛?”苍玉说着,打了个响指,赢秋原本穿着的粉色卫衣就在刹那间变成了一件莹白如雪的衣裙。
赢秋差点滚下沙发。
楚靖阳看了看眼前这三人的衣服,叹了口气,总归觉得自己该做点儿什么的,所以他一伸手,苍玉身上那件几乎与则灵一模一样的衣服瞬间就成了一件水色的衣袍。
“楚靖阳你干嘛?!”苍玉不满意了。
楚靖阳摇了摇头,站起身理了理衣袖的褶皱,俯身攥住蹲在赢秋面前的苍玉的手臂,“我们该走了。”
“走哪儿去啊?我不走,帝君在哪儿我在哪儿,小帝妃在哪儿我在哪儿!”苍玉咋咋呼呼地喊。
“带你去找晏子真,你不是想让他化形为龙吗?我总得看看他如今的根骨适不适合吧?”楚靖阳说道。
苍玉一听,眼睛瞬间亮了,即便他现在还矮了楚靖阳半个头,他也还是伸手搭在了楚靖阳的肩上,瞬间也不吵闹了,只说,“走走走!子真要是化了龙,我就能约他一起去业海泡澡啦!靖阳神君我跟你说哦,那天我发现业海这个澡盆儿也挺好的,我还可以在里面翻来覆去,底下住着的那个海妖现在崇拜我们帝君崇拜得要死,我怎么摇尾巴他都不介意的……”
楚靖阳和苍玉离开之后,偌大的客厅就只剩下赢秋和则灵两个人。
但赢秋揪着这一身衣裙的带子,他走过来在自己的身边坐下时,她偏着脑袋偷看他一眼,却又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也许他先忍不住了,“阿秋。”
赢秋闻声看他。
“为什么不和我说话?”他明明是最温柔的语气,但是赢秋却不知道为什么,在其中读出几分委屈。
“没……”赢秋下意识地反驳,但随后却又一次陷入沉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垂着眼也没看他,却终于又开了口,“我只是觉得,觉得你现在好像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他却追问她。
赢秋伸手摸了摸他肩头的乌黑长发,“头发比我还长,还好像比以前更好看了一点,反正怎么样都比我好看……”
她说着说着,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又闭起嘴巴,皱着眉头。
也是此刻,她忽然见他手中光芒微闪,便有一把银剪已经握在他的手里,于是她抬头望他,“你干什么?”
“那,要剪掉吗?”他素白修长的手指勾起一缕乌发,那双漂亮的眼眸凝望她时,隐隐透出几分懵懂迷惘。
赢秋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吞咽了一口唾沫。
明明他只是如此随意的一个动作,却让她在看着他时,就已经心神晃荡。
“不,不用了,留着挺好的,挺好的……”赢秋夺过了他手里的那把银剪,直接往沙发背后头一扔,像是生怕他真咔嚓一剪刀下去。
“其实我就是有点矛盾……”赢秋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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